隻求她平安(2 / 2)
大殿進了風,最後一絲香火氣也散了個乾淨,佛祖仍然麵上含笑,一派慈悲。
許肆沉默了很久,他說,「求平安。」
老僧人笑容不變:「為己為人?」
許肆突然笑了下:「為人。」
為他的愛人。
他彷徨茫然兩個月,半點繾綣的曖昧心思也無,隻想讓她平安。
——
起風了。
幢幢黑影從窗前拂過,喻溫知道那是院子裡種的樹,是一棵楊樹,現在葉子落得差不多了,顯得光禿禿的,看著就讓人難過。
她坐在床頭,一遍遍摩挲著腕上的紅繩,胃有些疼,她看著床頭櫃上的分好類的醫藥箱,沒去動。
這裡的人並不把她當病人看待,她不需要她們安撫,不需要鎮定劑,除了不愛說話,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但喻溫很清楚,不一樣的,她跟正常人不一樣的。
「喵——」
喻溫怔了怔,聽著這軟綿綿的貓叫聲,有片刻的茫然。
她掀開被子下床,打開了窗戶,果然在窗戶附近看到了一隻白貓,貓瞳在黑暗裡明亮極了,像兩簇小小的火苗。
喻溫抿著唇,安靜地跟它對視。
大概是意識到這個人類並沒有投餵它的打算,白貓就地一臥,懶洋洋地不動了。
喻溫在窗邊站了很久,直到貓咪直起身來,又沖她「喵嗚」一聲,她才回過神來,扌莫了扌莫自己的臉。
又哭了。
她才發覺,有些人早在心裡紮了根,不是她不想就能忘記的,風一吹,藤蔓肆意生長,怎麼也壓不住。
護士早起查房的時候,發現102房間的病人不見了,她嚇了一跳,邊跑邊找。
「喻小姐,喻小姐!」
她急得要死,幾個年紀差不多的小護士都慌了神。
「喻小姐——」
聲音陡然頓住,護士大大地鬆了口氣,手腳發軟。
喻溫從長椅上站起來,動作有些僵,抱歉地點點頭。
「給你們添麻煩了。」
她不知道在這裡坐了多久,身上的衣服皺得厲害,沒靠近都能覺出她身上裹著層霜,護士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其實一點也不覺得麻煩,隻覺得慶幸。
人在就好,人還在就好。
護士抿抿唇,彎起眼睛。
「喻小姐怎麼在這裡坐著?天太冷了。」
喻溫低著頭,搓了搓凍得發僵的手指。
「房間太悶了。」
她抬起頭:「我想——」
聲音莫名艱澀,簡直忘了要怎麼咬字發音。
「我想見見她們。」
季姝是第一個來的,在這件事上她半點都不肯等,一聽說喻溫願意見人了,立馬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
療養院迎來一位女明星,護士們湊在一起交頭接耳,熱鬧很多。
她仍舊是高跟鞋和長裙的打扮,典型的要風度不要溫度,身材高挑,抱著一束金黃的向日葵。
高跟鞋敲在地上聲音清脆,她在門口站了半天,遲遲不動,護士忍不住問了句,「您怎麼不進去?」
季姝沒說話,抬手把墨鏡戴上了,輕輕推開門。
喻溫正在吃藥,白色的小藥瓶上都是德文,看得人眼暈,她也不看,拿手指撥了撥藥片,就著溫水吞進去。
聽到開門聲,她抬頭看過來,本來想笑一笑的,卻無端覺得累,於是連個笑都沒擠出來,隻眼神柔和了些。
季姝站在門口,往前一步都走不了。
房間裡沒人說話,安靜得過分,門口站著的高挑姑娘一如往常,脾氣臭,骨頭硬,把喻溫的強學了個十成十,瞧著就很有壓迫感。
她抱著花,挺直著背,看上去無堅不摧。
喻溫聲音很輕:「小姝,你不要哭。」
氛圍被打破,季姝狠狠抹去流到臉頰上的淚,墨鏡仍然沒摘,強著脾氣。
「沒哭。」
她踩著高跟,蹬蹬蹬地走到床邊坐下,看著壓在被子上的那截瘦削手腕,低低罵了句髒話。
「這裡不給你飯吃嗎?!」
喻溫想笑,唇角卻沒能牽起來。
她動動手腕,想藏進被子裡。
「吃太多藥了,就不太想吃飯。」
季姝攥住她手腕,沒讓她動,那截手腕瘦得厲害,她根本就不敢用力氣,剛壓下去的那點淚意又湧了上來,被她惡狠狠地咽下去。
有什麼好哭的,她家溫溫還好好的呢。
她緊抿著唇,有很多話想說,又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最後出聲時嗓音乾巴巴的,很難聽。
「我讓許——」
喻溫輕聲打斷她:「小姝,」
她垂著眼:「我還在吃藥。」
季姝心髒一下子又酸又軟:「你會好的。」
她堅定無比:「一定會好的。」
喻溫這次是真的笑了,唇角翹起一點點弧度。
「所以再等等。」
房間裡沒有鏡子,一開始是因為上個住在這裡的人精神狀況堪憂,不喜歡照鏡子,喻溫搬來後也沒有要求過,於是這裡就始終沒有鏡子。
即使沒有鏡子,她也知道自己現在很難看。
她每天都在吃藥,吃的藥太多,連普通的情緒波動都被壓下去了,臉上總是沒有表情的,又瘦得厲害,狼狽難看。
她想,得再等等,不能讓許肆看到她這個樣子。
老板專心致誌地握著刻刀,注意到有人過來時頭也沒抬,嘴裡斜斜叼著根煙,瞧著很自在無畏的樣子。
羅羽瀾站了會兒,一個人自說自話半天,什麼回應也沒得到,硬生生氣笑了。
「許肆,咱還在拍節目呢,你真不怕給自己招黑啊?」
許肆居然會對這些小玩意兒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