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番外·長相守(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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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晨曦未明,魔將葉煉從鬼幽城趕回,欲將捷報上告魔君。

然而前腳還沒踏進魔宮, 就被天元攔在了殿門外。

天元:「主人和黛黛很忙,不要打擾他們。」

魔宮在謝無歧的管製下沒人敢亂傳閒話, 葉煉並不清楚天元口中的黛黛是誰。

他是謝無歧一手提拔起來的下屬,是北宗魔域裡少見的保守派, 從前沒有出頭機會, 現在好不容易來了一位賞識他的魔君,葉煉一心想立功出頭, 就連天元也攔不住他。

「有正事。」

冷著臉的葉煉身上血衣未乾,抬腳就朝內殿裡走。

到了門外才停下腳步, 敲了敲門。

「君上,臣有鬼幽城戰報上稟。」

敲門也隻是做個樣子,謝無歧這個魔君當得隨和, 不看重繁文縟節,隻追求效率,故而葉煉敲了兩下就準備直接進去了。

然而發現——

門推不開。

葉煉這才回憶了一下方才天元所說的話。

這一個月來,他與魔君幾乎同進同出,從沒見過他提起一句女人, 北宗魔域裡那些氏族上供魔宮的美人也都被他打發了出去,儼然一副專心殺人無心情愛的樣子。

突然多了個女人,葉煉雖然一時驚訝, 但仔細想想也不覺得奇怪。

魔族向來縱欲,魔君之前不近女色的態度反而顯得有些奇怪。

葉煉正在猶豫是去偏殿等,還是站這裡等,就聽裡麵隱約傳來兩人說話的聲音——

「君上?」

是個女孩子的聲音。

裡麵的魔君不自然地咳了一聲:

「入鄉隨俗, 他們這麼叫,就隨他們去了。」

「原來如此。」

她的嗓音平緩,對著魔君也沒有半分畏懼。

「快起床吧,你安排幾個下屬帶我在北宗魔域巡視一圈,我好回去寫報告。」

「不起,天還沒大亮,再多睡一會兒吧。」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你要是實在累了,你就自己多睡兒吧,我讓天元替我挑人也一樣。」

「算了,那我也起吧……啊,要我幫你穿衣服嗎?」

「不用,我自己可以。」

在門口聽完全程的葉煉心情十分復雜。

……這好像和他想象的有點不一樣。

他家魔君和這從頭到尾都平靜清醒的女孩比起來,怎麼就這麼像懶懶散散不務正業的禍國妖妃呢?

「葉煉。」

內殿響起令他心頭一驚的聲音,他回過神。

「進來吧。」

門外結界解除,葉煉忐忑不安地入內,見了謝無歧便屈膝半跪:

「見過君上。」

內殿倒沒有絲毫他想象中的旖旎氛圍,方才說話的那女孩正坐在妝鏡旁梳洗。

葉煉不敢抬頭直視,隻掃過她緋紅裙邊,還有立在一旁的一柄玄鐵長劍。

葉煉微訝,這長劍與魔君的天元劍似乎相差無幾。

「鬼幽城如何了?」

謝無歧從床榻上慢悠悠坐起,漆黑如瀑的長發垂落在他身前,葉煉這才注意到他是和衣而臥的。

「如您所料,是個陷阱,臣已將叛亂之人的腦袋割下來掛在城樓上,剩下的餘孽逃往絕命城,與另一股亂軍匯合。」

「絕命城聽上去是個好地方。」謝無歧起身,理了理有些發皺的衣擺,隨口道,「那明日就在那裡送他們歸西吧。」

葉煉聞言頓時心潮澎湃,骨子裡的好戰血脈滾燙翻湧,恨不得立刻就動身隨魔君馳騁沙場。

這位新任魔君果然是殺伐決斷的狠角色,他果然沒跟錯人!

然而正當葉煉要追問何時動身的細節,便見他想象中「殺伐決斷」的魔君走到那女孩身後,用那雙昨日才斬殺數千魔修的手——

靈巧又熟練地給女孩挽了個漂亮的發髻。

「新學的發式,還不錯吧。」謝無歧彎月要湊近了端詳半響,滿意笑道,「可惜你不愛戴那些釵環,頗有些限製我發揮。」

葉煉:?

這頭發挽得怎麼比女人還熟練?

沈黛對鏡看了幾秒,回頭道:

「可頭發弄成這樣,很容易散掉。」

「你還想去做什麼會弄散頭發的事情?」

謝無歧握著手裡木梳,一邊替她梳順發尾,一邊道:

「隻是一些需要收尾的殘局而已,用不著你出馬,要是累壞了你這個十洲的救世大英雄,我豈不是萬死難辭其咎?」

一旁聽著的葉煉原本還沉浸在「魔君為什麼給女子梳頭發這麼熟練」的震撼中,又忽然聽到謝無歧那句「救世大英雄」,這才回過神來。

——竟是那個傳聞中手刃伽嵐君的轉世神女嗎?

沈黛在北宗魔域一連待了十日,就算魔宮再戒備森嚴,有關於她的事情還是傳了出去。

不過並不是從葉煉口中傳出去的,所以旁人對沈黛的描述也多少有些偏差,隻覺得是謝無歧終於像個正常男子,在宮中儲了一位花容月貌的寵妃。

寵妃本人對此一無所知,還在殿內燭火下點燈寫述職報告。

而白日聲威赫赫、四方臣服的魔君,卻在沈黛桌邊撐著下頜,百無聊賴地替她研墨。

「……這東西還要寫多久啊?」

沈黛一筆一劃寫得專注:

「你做的事我都要寫進去,要讓修真界的人知道你在北宗魔域立下的功勛,你才安全。」

明明從他回來之後都沒正眼瞧過他,但謝無歧聽了沈黛這話,還是覺得心裡熨帖,忍不住又往她身旁湊近了些。

她換了來時那身衣服,身上穿的是魔宮的宮人替她量身趕製的裙袍。

沈黛這幾日都忙著寫報告,別人給什麼她就穿什麼,絲毫沒覺得這身衣服過於穠艷華美,不僅月要身掐的緊,領口還開得頗為涼快,

角落裡的纏枝九重燭燃得明亮,謝無歧肆意打量他的小姑娘。

「我今晚能留在你的寢殿睡嗎?」

沈黛眼皮都沒抬一下:「可以啊,這宮殿都是你的,你睡哪裡都行。」

謝無歧眨了下眼:「和你挨著睡也可以嗎?」

這話要是之前問,沈黛或許就拒絕了,不過這次問,她隻猶豫了一下。

反正之前也不是沒有同榻而臥過。

之前那一次,沈黛睡得還挺好,大概是謝無歧身上總有一股讓人安寧的清冽植物的味道,本來常年不睡覺的她也跟著困了,她一夜無夢,醒來便是天亮,就連謝無歧什麼時候幫她脫掉外袍和鞋襪都不知道。

「可以的。」

沈黛很大度地道。

然而謝無歧聽了卻十分頭痛。

為什麼在說這麼曖昧的話題時,他的小師妹還能擺出一副如此正氣凜然的表情?

沈黛絲毫不知謝無歧腦中在做怎樣激烈的鬥爭,等到睡覺的時候她才對謝無歧道:

「你睡吧,我今晚要入定修煉,這床很大,我就在旁邊,不會打擾你的。」

謝無歧斜倚著,漆黑眸子裡含著笑,似有深意地望著她。

「不行,你不睡我也睡不著。」

「那你回你自己寢殿睡。」

「也不行,你不在我旁邊我要做噩夢。」

「……」

沈黛苦惱地看著他,像一個大人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

「那好吧。」

她想到謝無歧做噩夢的原因,到底還是退讓一步,轉頭吹滅燭火,在他枕邊躺下。

「這樣能睡著了吧?」

說著她還主動牽起謝無歧的手,十指緊扣,準備像之前那一晚一樣闔上眼安然入睡。

「……」

謝無歧覺得,做人還是不能太有底線,否則就會讓人對自己的道德期待變高,因為他覺得換成說這話的是蘭越或者方應許甚至是天元,她都不會答應得這麼坦然。

但對他就很放心。

甚至是有些過於放心了。

……他一時,都不知道該覺得高興還是失落。

「對了。」

沈黛又忽然睜開眼。

黑暗中她抬手扌莫了扌莫床頭,扌莫到了一個盒子,遞給了謝無歧。

「這幾天很多人給我送禮來著,大部分我都給推了,但這個是今天晚上送過來的,我還沒來得及還,你就自己處理吧。」

黑木盒子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放了什麼,謹慎起見,謝無歧還是打開看了一眼。

——然後迅速闔上。

「……怎麼了?」沈黛見他關得這麼迅速,有些意外,「是什麼危險的東西嗎?」

是什麼邪蠱,還是什麼毒物?

「不。」

謝無歧臉色有些僵硬,把盒子拿開。

「沒什麼,睡覺吧。」

「……」

沈黛原本對這些送來的東西並不在意,但謝無歧的表情實在是太古怪,勾起了沈黛的好奇心。

於是趁謝無歧背過身要將盒子塞到被子裡,沈黛眼疾手快,越過他便打開了那盒子。

光線昏暗,盒子裡擺著的是一堆玉質的奇怪東西。

這一盒東西形狀奇怪,但做工卻很精致,用料也極好,即便是昏暗燭火下,也能看到泛起的溫潤光澤。

「這些是什麼啊?」

謝無歧眼睜睜看著沈黛伸手,從裡麵取出了一個圓球狀的響鈴。

上麵刻著凹凸不平的雕花,觸手生溫,沈黛順手就拿起,在手中仔細端詳,還搖了兩下。

「鈴鐺?」她問。

……這如果隻是鈴鐺,他顯然不會這麼緊張。

「你就當這是鈴鐺吧。」

謝無歧麵色尷尬,隨口敷衍。

要讓他知道是哪個混賬送這東西上門,他一定把對方被□□蛀空的腦子挖出來。

沈黛半信半疑,不過見這些並不是什麼危險東西,也就放下心來,準備放回盒子。

然而不經意一瞥,燭火明滅之間,沈黛終於看清了裡麵躺著的其他物事。

別的東西形狀奇怪,她或許不知道用途。

但其中某些,形狀雕得過於逼真,嬰兒手臂粗細,頂部尾部都雕得幾可亂真,沈黛要是再想不到這一盒子是什麼,那就是裝傻了。

啪——

沈黛像是握了一團燙手的炭火,飛快地將手裡的緬鈴扔回了匣子。

噌的一下,沈黛整個人從脖子紅到了額頭。

「哎呀,認出是什麼了?」

謝無歧難得見她羞赧模樣,唇邊噙著笑,慢條斯理道:

「沒關係,這東西多半是旁人重金定製送來討你——討我二人歡心的,肯定沒人用過,乾淨的。」

「……這是乾淨不乾淨的問題嗎!」

沈黛耳廓滾燙,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低頭又見謝無歧一副幸災樂禍的神色,她有些氣惱,憤憤地將扌莫過緬鈴的手在他前襟上用力擦了擦,想借此出氣。

然而她力氣太大,不過是蹭了兩下,就將他衣襟扯得半開,露出白皙鎖骨。

鎖骨處那一粒紅痣點綴在他冷白色的鎖骨上,被明滅燭火照得晃眼。

沈黛一愣,謝無歧也有些意外。

但他顯然比沈黛臉皮厚,所以還能含著笑意,平靜陳述:

「黛黛,你扒我衣服。」

誰都知道她不是故意要扒他衣服,但偏偏謝無歧神色認真,演得像個被惡霸調戲的黃花大閨女。

沈黛漲紅了臉:「這怎麼就叫扒你衣服了,我隻是不小心……再說你也沒露什麼啊。」

後麵半句聲音弱了些,但謝無歧顯然聽得一清二楚。

「哦?」

他與沈黛十指緊扣的那隻手用了用力,將她拉近了些,另一隻手又握住沈黛的手腕,引誘她將自己的衣襟再拉開了些。

長眸映著點點燭光,泛起瀲灩波瀾,似勾魂攝魄的妖異精怪。

「這樣呢?」

修士的體魄自然不俗,更何況謝無歧還是個體修,即便身上隱約能看出幾道縱橫傷口,也依然是熾熱而年輕的月匈膛,顯出了一種平日衣冠楚楚時絕不會有的侵略性。

沈黛覺得呼吸好像都是熱的,想要抽手,手卻被攥得更緊。

謝無歧又握著她的手,帶她不動聲色地挪到月要間,攥住月要帶一頭,極緩慢地拉開。

沒了月要帶束縛,本就被扯開的裡衣頓時更加鬆鬆垮垮。

沈黛腦子一歪,不自覺就聯想到以前見過的那些倚在美人榻上勾引皇帝的妖妃。

顯然,謝無歧掌握了妖妃的精髓,他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怎麼辦。」

明明是他自己解的衣襟,但謝無歧卻能坦然擺出一副「你糟蹋了我,你要負責」的模樣,還慢悠悠道:

「黛黛,我們睡了一張床,還是衣衫不整地睡了一張床,這要是傳出去,以後便沒有好人家的姑娘願意嫁給我了。」

「……」

沈黛就沒見過這樣碰瓷的。

「你的衣服又不是我解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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