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七章 原來你也在（1 / 2）
「女兒，要不把這個也帶上？帶上，以防不時之需，用著也方便。」
「女兒，女兒——你再等會，我去把你的外套拿來。」
「女兒，女兒，要不咱們路上還是帶些吃的吧。上海的東西那麼貴，你可千萬別破費。」
「媽，」眼瞧我媽距離把我的公寓，翻得個底朝天就差那麼一些，我趕緊打住，「你就別再跑來跑去了。你再這樣跑下去，我跟我爸的眼睛都得剽。」
今年的春節很不一樣，在即將放假的前夕，我收到了來自付總的安排。鑒於春節的人口流動基數大，因而他認為這是我最好的培訓機會，提前習慣他旗下酒店的企業文化，將會對日後管理新的「羅曼尼」大有幫助。
所以我的春節假期，就直接變成五天穿插上海的出差工作日，外加整整兩天的路途奔波。
當時打電話跟母親溝通以上的我，也沒有多想，也補過是直接在電話裡，向我媽隨口一提，問了問他們二老要不要趁機會去上海玩一趟。
但是，遠遠沒有想到，父親與母親竟萌生了巨大的興趣。聽完這頭我的闡述，他們二老，更是果斷地掛掉電話，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就趕上最近的一班高鐵跑過來。
根據母親的繪聲繪色的描寫，他們二老之間，根本沒有任何對其中一方的軟磨硬泡，也沒有一絲的猶豫不決。
雙雙一聽我的提議，他們就決意要過來跟我一塊去上海。
亦是根據我媽的描述，從她斷斷續續的害怕會打擾到我的擔憂，到她又有些理所應當的，覺得隨我一同去上海是對的自我闡述裡，我可算搞明白了兩件事：
一是我媽實在是在家憋太久，照顧我爸這一重任耗盡了她大半年的時間。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她向她的廣場舞老師請假不下三次，每次一請便是兩個月起跳。零零總總地加起來，再算上今年公園翻新的時長，我媽也已經快一年沒有跳舞。
用她的話來說，就是感覺連生活都沒有盼頭。
人活著，就得有寄托，而我媽的寄托，則在今年，顯得尤為單薄。
二是我爸也的確在家逛太久。自從手術順利結束後，他除了定去醫院檢查，做康復訓練，就毫無防備地在家開啟被圈養的生活。近乎每天活動的範圍，就是以家為中心，畫了個半徑為500米的圈，再怎麼逛，也逛不出這隱形的分界線。
以前，看老大爺們下棋，對於他來說是一大樂事。可如今，對他來說，簡直就變成了一種折磨。
誰要看那沒邊沒譜的棋盤，他還恨不得直接開車去找自己的小兄弟，喝喝酒，打打牙祭，也順道在他們不再年輕的聲線裡，回憶一下當年的俊俏瀟灑，英雄豪邁。
於是我爸為了逃離那三分地，更為了體驗一下一些滾燙火熱的人生，便也隨著我媽跑了出來。
並且二人，拖箱帶行李來找我的情景，那種果決，那種眼底閃著的光。甚有幾分當年觀看地道戰係列電影時，所演繹的奮不顧身，不顧一切。
甚至，我爸，這位腿腳剛好不久，走路還會一顫一顫的中年男子，為了跑出來，都不惜瞞著我哥把折疊輪椅悄悄寄到我的公寓。
尤記當時收快遞的我，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商場上得罪了什麼人，才會被寄輪椅恐嚇，外加變相詛咒。直到看到寄件人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印著「良哥」，我才反應過來，這是我爸送上門的驚喜。
「行行行，你別塞了——不就五天的事，哪還用帶這麼多東西。」老爸用我廚房裡簡陋的茶具，勉勉強強地給自己沏了一壺茶。
保持他的專屬姿勢，良哥手捧我那個新買的，精致的，與他氣質格格不入的陶瓷壺，在客廳裡閒庭信步，然後又走到沙發，坐下。如果不是我的公寓裝修實在簡約，怕不是單單看我爸的動作，會以為是什麼大老板光臨我的寒舍。
他與奔走不停的老媽相比，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女兒，話才不是這麼說，對吧？」她揚起我的大衣，悉心疊好，「多帶一些，山高路遠的，萬一到時候需要，手邊又沒有可就麻煩了——」
「上海，可是大都市，有什麼有什麼，你怕啥……」
「哎呀，那也不能讓我們的女兒破費！」
「破什麼費，你怎麼就這麼小家子氣……」
「哎呀，爸，」生怕他倆會直接在我小小的公寓裡吵起來，我趕忙一個箭步沖上去，按住老爸，輕撫他的後背，「媽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多帶一些衣服也好。畢竟到了上海，我可能五天都得忙著工作，沒空陪你們。你們多做一些準備，也是好的。」
一聽，我媽頓時挺直月要杆，自覺有理了：「吶，你聽聽看，咱們女兒才是個明白人。瞧瞧你，還是這麼食古不化。」
「哼！」見說不過我媽，我爸直接把陶瓷壺揣回客房，一個人關上門，在裡頭生悶氣。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以前，我曾無數次聽過這句話，但是直到今天，我才完全明白這句話的意義。
當父母的年紀越大，他們就會越像小朋友，個中，背後的原因，終歸還是他們比原來更加需要你。
你與他們的角色，發生了互換。
而這種互換，不僅僅表現在新的身份上，還有我們所在場景的轉換。經歷了整整八個小時的奔波後，我們，終於到達付總名下主打高端商務路線的，米歇爾酒店。
這一定位，亦是付總計劃日後打造羅曼尼的方向。
「老頭子，你看，這上海的酒店就是不一樣。」一進門，老媽便開啟了上躥下跳模式——說真的，除了廣場舞的社區公益匯演，我從未見過她如此朝氣滿滿的一麵，「連衛生間都有浴缸，還有你看這護發素，真好聞！」
話音未落，她更是擰開護發素的蓋子，深吸一大口。
「所以我說你，」老爸雙手背在身後，光腳在柔軟的針織地毯上踏步，「格局就是小。我都說了不用帶那麼多東西。這不，你看，」仰頭，掃視全屋，指了指裝修豪華的浴室，又指了指牆上的嵌入式隱形衣櫃，「要啥啥都有，就你，非得累垮自己，花大老遠地搬過來。」
而這一次，蘭姐似乎沒有把老爸的話聽進去半點，而是一直低頭忙著琢磨手裡的護發素，並且與它進行精神交流。
真的，真的太像兩位小朋友，一個絞盡腦汁，趕著在這場爭論占據上風；另一個則兩耳不聽窗外事，一心把弄手裡的玩具。
「這樣，爸，媽，」一直默默觀察他們的我發話了，「我先去找一下付總，確定這段時間在米歇爾的工作，然後看看……」抬起左手手腕，看一眼手表，「今晚能不能擠出時間，跟你們一塊吃飯。」
一聽，老媽倏地把手裡的的小玩具丟到一旁，疾疾地向我走來：「不急，不急，你去忙你的。你還怕，我跟你爸，解決不了晚飯嗎？」
「媽——」麵對她，我有些撒嬌，但亦忍住，「我才不是擔心你倆解決不了晚飯。」麵對麵站著，拉起她的雙手，我感知著她身上的年輪，語氣比方才都要溫柔許多，「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們都來到上海，我也想讓你們跟顧清見一麵。畢竟自從上回在醫院，後來，你們都沒有見過他。」
「這多大點事，你先去忙你的啊。」她輕搖我的手，充滿安全感地叮囑，「顧清，也指不定在忙。這個時候，你就別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