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之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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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殷無極及時替他擋住大部分的劍氣, 謝景行依然被劍風擦到。

他的身體本就不好, 前些日子自廢道基, 才依靠殷無極渡的靈氣緩過來,此時一受傷, 更是數病並發,來勢洶洶。

與自己殘魂說完話,他便有些意識模糊,強撐著警告過徒弟, 他便蜷在少年的懷裡,沉沉睡了過去。

他一身靈氣漸漸微弱, 而竄上來的魔氣卻在迅速修復他皮肉綻開的手臂。若非殷無極早些時候在他身體裡種了魔種,以他本身金丹期的修為,聖人三四成功力的劍意,他真不一定扛的下來。

大魔沉下臉, 卻是專心致誌地為他療傷,連魔氣的把握都精確至極,療傷,但不侵染靈脈, 守規矩得很。

他就是再想誘他入魔, 從此不再有門戶之見, 正邪之隔,也不敢趁虛而入。否則結果, 一定是他所不樂意見到的。

謝景行對他狠, 對自己更狠。

真要把他惹毛了, 代價他可付不起。

而謝景行的身體似乎和魔種融合不錯,在同源的魔氣入侵身體時,竟然也沒產生排異反應,好像是全身心地在信任他,所以門戶大開,不曾設下防守。

無論他是否情願,他們都有著數千年的師徒相伴,數千年的反目相殺。若是當真要殺了對方,早就可以動手,何必等到今日。

晨曦漸臨,陸機堵塞的經脈也被他梳理通暢,已經能夠自如行走。他倚著牆,看著幾乎變為沸騰的魔氣之海的長街。積雪被濃重的血色魔氣侵染,一時間天色赤紅,城池染血,與朝陽輝映,格外瑰麗。

而那長街正中的少年大魔,卻是筋骨舒展,隨著魔氣的釋放而抽長了身軀,本來寬鬆的衣料被撐開,繃緊。

而他卻毫不在意,隻是看著謝景行因為失血而顯得格外蒼白的臉,一點一點地去口勿著合起的眼眸,親他那細密的睫羽。手卻抱住他的月要身,環的越緊。

魔氣在他的身體中流轉,謝景行的傷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治愈,可他卻依舊沒有醒來的意思。

他方才一直沒敢問,明明知道他即使挨一劍也不會死,謝景行為什麼要沖上來?

他是什麼意思?

是……護著他嗎?

方才之事,陸機看在眼裡,心裡有無數疑問。他把昏迷的陸辰明背到背上,然後走到十步之外,沒敢接近這種狀態下的上司,而是道:「陛下,謝先生受了傷,需要靜養,不如去私塾安置。」

此時殷無極才像是如夢初醒,把他橫抱起來。染了斑駁血跡的衣袖垂下,連同蒼白的手臂,隨著他的動作而搖晃。

他轉身之時,已然是成年模樣。本就披散的發已經及月要,那張俊美霸道的臉上沒有歲月的痕跡,唯有燃燒的,仿佛火焰的緋色眼眸,透著洶湧的情緒。

「走吧。」他沒有多說,隻是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陸機側了側身,為他讓道,卻窺見他懷裡抱著的人,墨色長發與紺青色的外衣都隨風飄揚,那露出的半張臉,神韻竟然與方才驚鴻一瞥的聖人格外相似。

他腦子裡忽然浮現一個荒謬的可能,卻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否定。

不可能,不可能,聖人已經故去五百年了。

*

常言道,病來如山倒。

謝景行不是沒有因為神魂之症臥床過,沈遊之為他開過調養的方子,已經好了許多,白相卿才肯放他出來參加仙門大比。

但是就這短短的數月,他勞神耗力,透支自己,差點把幾年養下來的底子都耗乾淨。

從前他也是這樣瘋,操勞起來,連自己也顧不上,可他現在哪有聖人境界的底子敗?

殷無極並不專修醫道,但是水平也不錯,更是滿世界地替他找過調養的方子,對他的情況了解的七七八八。

把他安置到私塾後,隻是一探脈,分分鍾就咬牙切齒,恨得發瘋。一身火氣沒法對病人撒,一張俊美的臉陰沉的如暴雨降臨。

陸機一尋思自己方才還和上司動過手,哪裡敢不怕死地去觸黴頭,送來湯藥後匆匆一拱手,就往隔壁陸辰明躺著的地方鑽。

他心裡唉聲嘆氣,想著: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沖著人家小孩兒又是作又是鬧,那麼多天,得虧小家夥忍下來了,把他伺候的妥妥當當的,他投桃報李,此時也不至於把小恩人放在那自生自滅吧。

小家夥根骨不錯,若不是儒門的弟子,他倒是起了收徒的心思。帶回魔宮,好好教養,將來定然有出息。

但是不行,還了情,就把他記憶抹掉吧,免得暴露自己身份,毀了魔宮大計。

殷無極接了湯藥,把門一關,又坐回謝景行床前。

他的謝先生躺在那裡,平日或是溫和帶笑,或是冰冷含怒的一張臉,依舊眉目如畫,卻是麵如金紙,唇色蒼白乾裂。

他用布巾沾了水,替他潤了唇,又用湯匙舀起一勺湯藥,用嘴含了,俯身渡過去。

唇冰涼,毫無溫度,被他這樣一灼,染上幾分曖昧的暖色,明明是在吞咽,卻毫無生氣。

他用的都是上好的天材地寶,鹿血參、冰雪蓮、靈韻草……這麼個補法,就是半隻腳踏進鬼門關也能給扯回來。

殷無極給他種過魔種,那與他本命相連,沒人比他更清楚謝景行的身體情況。

他要保證他的安全,即使謝景行的靈力耗盡,魔氣依然會護住他,讓他不至於陷入山窮水盡的困局,也給他足夠的時間元神降臨,護他性命無憂。

「不是要找我算賬的嗎?怎麼不肯醒?你都睡了兩天了。」殷無極捏著他的手,用手指搔刮他掌心的紋路,他的手指纖長有力,指腹與掌心有薄繭,極為漂亮優雅。

「不想見我?嗯?」

「謝先生,再這樣我就去你的識海找你了。」他溫溫柔柔地道。

謝景行昏了多久,他就熬了多久。

殷無極實在忍不了他冰冷無生氣的模樣,明明體溫與心髒都一切正常,卻像是在逃避見他。

他從耐心等待到逐漸焦躁,最終實在忍不住,餵完藥後便發動魔種,強行元神出竅,往他識海裡跑。

因為之前他三天兩頭造訪,謝景行的識海本能地知道自己攔不住,而是躺平認命,任由他來去自如。

謝景行曾是聖人,識海廣闊,猶如一個小世界。

他走馬觀花似的看了看,皆是修界山川的幻影,沒尋到師尊,他便一揮玄色衣袖,猶如分花拂柳,向著識海深處走去。

聖人心憂天下,仙門事務,儒門興衰,皆在他懷。

時而出現些許熟悉的身影,或是坐而論道的儒門三相,或是曾向他挑戰的葉輕舟,或是仙門三聖以茶會友,又或是聖人曾經斬於劍下的妖魔,一劍山海,滌盪千裡,萬世太平。

世人常說,聖人謝衍光風霽月,乃是百代君子。

不外如是。

但是殷無極尋了半天,卻也隻是看見聖人謝衍的虛影。而謝景行卻不知所蹤,看樣子不在這裡。

殷無極短促地笑了一聲,卻是道:「聖人心懷萬物,看似眾生平等,卻是心不在此。」

連他也無法真正弄清楚,聖人到底在想什麼。

他太深沉,太復雜了。

他時而見他公正無私,平衡仙門權柄,宛如在鋼絲上行走,卻雲淡風輕。

時而見他溫柔謙恭,君子翩翩,猶如春風般令人心醉神迷。

時而又見他嫉惡如仇,一劍斬去平生不平事,快意恩仇。

又見他冷心冷情,對叛出師門的他也可以痛下殺手,一朝升仙,連一手教養的儒門三相也能毫不留情地拋諸腦後。

他無論是含笑,或是慍怒,都如此的動人。

那猶如仙神的背影,是仙門的定海神針,若他在位,無論是妖,還是魔,皆不敢來犯仙門一厘一毫。

就連殷無極,也敗在他手上數次。

即使麵對曾經的徒弟,如今的魔君,他也下手毫不手軟,師徒相戮,以命相搏。

殷無極負著手,慢慢看過去,卻沒見到有關他的記憶,心裡卻越發冰涼。

他是當真死了心,覺得我無可救藥,才刻意忘記的嗎?

思及此,他眸色一暗,透出些瘋狂神色,一時間破壞欲又占了上風,咬著齒列,思忖:興許不該這麼讓著他,寵著他,非要讓他疼,讓他痛,才能記住他的存在,即使用恥辱與恨意銘刻他的名字……也總比這樣,被抹去存在要好得多。

他心緒一變,識海內又風雲變幻,但是殷無極按著太陽穴,勉強還記得上回這般折騰時謝景行的反應,才堪堪收住手,忍著深重的破壞欲繼續走向前。被他這樣一攪合,那些美好的虛影都如泡沫破碎,又一次隻剩下了灰白的天地。

待到迷霧散去,殷無極看到麵前的大地有一條極深的裂縫,裡麵幽深無關。

「竟然是這裡。」殷無極嘲諷似的挑起唇角,想起他被關在九幽之下的日日夜夜,眸色越發赤紅如血。

他自言自語道:「謝先生啊謝先生,在記憶的最深處,你也心心念念著把我關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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