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一局(1 / 2)
第八十五章天下一局
燭火燃盡,斑駁紅燭淚滴落, 猶如乾涸的鮮血。
三個時辰已過。
道門長清宗宗主, 如今的仙門之首宋瀾慢條斯理地抬了抬手, 讓手下弟子呈上盟書。那盟書之上十分利,道門獨據七分,儼然是不平等條約。
而這位仙風道骨的宗主卻像是勝券在握。他留出三個時辰等待回應,隻為一箭雙雕。
屆時, 紅塵卷會開啟, 而南疆蠱術也將侵入肺腑,讓整個仙門中的強者都由他支配。
他在仙門獨斷之路便會毫無阻礙。
明鏡堂上高懸匾額依舊, 卻顯得如此可笑。
宋瀾緩步走到那牌匾之下, 吟詠一番, 露出嘲諷的笑,不過隨意揮袖一揚, 聖人親筆便從高空墜落, 裂為兩半。
「從今天起, 仙門不再有明鏡高懸。」
宋瀾負手,幾乎悲憫地看向被限製在自己位置上,如今已是砧板魚肉的諸宗主,淡淡地道:「有的隻是, 以我為尊。」
那盟書以金粉調墨, 落筆時姓名契約昭示天道, 化為無形束縛。
飲冰樓樓主江映雪簽了後, 覺得自己的一縷神念被契入盟書, 心下一凜,問道:「宋宗主,若我等服從,可否解開此毒?」
而伴隨他左右的南疆大祭司紫袍一攏,含著笑道:「宋宗主意下如何?」
宋瀾道:「你若聽話,自當解開。」
江映雪臉色如霜雪般蒼白,她用一種第一次認識他的眼神看著男人,然後垂首道:「是。」
宋瀾一揚拂塵,卻是看向風飄淩方向。
盟書已經遞到了他的麵前,等待他簽名蓋印。
風飄淩縱然被製,卻是麵冷如雪,毫不動容。他甚至連筆也未提,頭微微側向一邊,這是拒絕。
「風宗主不肯歸順於我?」宋瀾臂上搭著拂塵,提醒道:「宗主就是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容我多嘴一句,貴師弟可是在紅塵卷中。」
「小師弟聰明絕頂,自有對策。」風飄淩冷然道:「從未一道,何來歸順?宋宗主多想,在下今日就是沒法活著踏出明鏡堂,也要誓要守住先師之道義。」
卻是凜然孤絕,心存死誌。
他扶著桌子直起身,心裡籌算,若是此時強行動靈脈,能夠爆發出多少力量,又是否能夠改變當下局麵。
「千年苦修,風宗主可要想清楚了。」宋瀾拂塵一甩,卻是從中抽出一柄細劍,指向強撐著站在他麵前的男人。「莫要一時沖動,前途盡毀,性命無救。」
「為天下大義,死又何懼。」風飄淩靈氣逆流,沖擊自己身上的靈竅,他的皮膚出現血一樣的細線,順著指縫流下,滴滴答答,全是黑血。
那是強行沖擊靈竅,蠱毒擴散的跡象。
他的黑發微微飛揚,朗逸藍衣被勁風卷起,連漆黑如星子的眼眸中,似乎也閃耀著奇異的神采。
「風飄淩!」沈遊之也意識到他孤高倔強的師兄能乾出什麼,狠狠皺眉,他是醫毒聖手,本就在暗自尋找解決體內蠱毒的法子,三個時辰的緩沖時間,他爭分奪秒,卻不料解毒還差臨門一腳,對方的為難卻先到了。
而風飄淩,卻是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挺身而出為他爭取時間。
師兄弟多年,雖然平日裡時常吵架,關鍵時候卻是最了解對方。
沈遊之捏碎了扶手,差點靈氣走岔,唇角溢出一條細細的血線。
「風宗主,不可——」
「若為儒道存續,死我一人何妨?」
風飄淩沒有回頭去看沈遊之的神情,但他也猜到**不離十,他那位心高氣傲的小師弟估計現在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可他是大師兄,如今的理宗宗主,儒道的頂梁柱之一,若他不挺身而出,那儒道歸順便是注定,而道門與自家道統爭端已久,又有什麼好日子過?
「九歌——」他輕嘯一聲,卻是唇角溢出一口血,靈氣卻是一瞬間如潮水散開。
「……國殤。」
「風飄淩你敢!」沈遊之隻覺氣血上湧,儒門三相自從成名後就是並立,在老師門下遊學雖是吵吵鬧鬧,卻獨獨沒想過有一人提前隕落會是什麼情況。
謝衍的墜天已是他們師兄弟心中永遠的隱痛。
若風飄淩再在此時舍身而死……
沈遊之不敢想。
「風宗主在燃燒壽數。」南疆大祭司聲音溫和平淡,卻是抱著臂在看戲。
「愚蠢至極。」宋瀾看著風飄淩的劍陣,淡淡地道。「以這樣的身體與我為敵,與找死無異。」
他拂塵一揚,竟是走下台階,要與風飄淩正麵對敵。
風飄淩渡劫後期,而宋瀾卻是半步聖人。
本就有實力差距,更何況風飄淩此時燃命相爭,本就後力不濟,處於絕對劣勢。
風飄淩清楚,在場之人已有半數以上倒向宋瀾,剩下之人不過負隅頑抗。他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縱然南疆倒向道門,可那又如何?
佛、道、世家勢力連成一片,儒道幾乎孤軍奮戰……那又如何?
「我等已忍辱負重,受爾等欺淩近百年,若是在此時再退,隻會無立錐之地。」風飄淩昂首道:「今日我以性命,換得我儒道中人一線生機,已是最劃算的選擇……遊之師弟,一切拜托你了。」
這是幾百年來,儒道最接近滅頂的一次。
這場仙門大比,無疑是引君入甕。
儒門精英弟子若是全滅,未來無望,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