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喜歡（1 / 2）
第四十五章 喜歡
少年人的情意如此熱忱。
空中的花火已經降落，他眼中卻仍舊殘存著那光彩，灼灼地注視著她。
琳琅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另一個始終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的人。雖然外表截然不同，但她卻常常能夠在賀子修感受到一些與淩天星極度相似的地方。
她無法拒絕這樣一個人。
更不能否認，此刻心底洋溢著的歡喜。
「很美。」她雙手扶在欄杆上，望著遠處不知什麼地方點亮的燈火，輕聲道。
賀子修臉上的表情似乎都被這兩個字點亮，他不著痕跡地往琳琅的方向靠近了一點，「如果你願意的話，以後每一年，我們都可以一起看一場這樣的焰火。」
「以後的事，誰知道呢？」琳琅說。
賀子修不贊同地反駁，「我知道。隻要我們想，就可以讓未來變成想要的樣子。」
「那你說，未來是什麼樣子的？」
就算不提賀先生和原太太的要求，以琳琅的成績，國內的名校隨便輕鬆上，賀子修總不可能要求她降低標準來遷就自己。
琳琅看他一臉認真地分析這些，不由有種十分奇妙的感覺。說起來白蒹葭也是個學霸，但是在原本的命運線之中，一群人仿佛根本不需要上課一樣，每天為了感情的問題折騰來造作去，完全沒有高三學生的自覺。
周圍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散了，樓下的音樂重新響起來，被打斷的舞會已經開始繼續。
賀子修喪氣，「不確定。」所以這隻是他自己的想法而已，但是他完全接受這個現實，又說，「所以說是『如果你不反對』，你要是不同意，就隻能再想別的辦法了。」
琳琅見他急得恨不能替自己開口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當然也……很喜歡你。」
並不是一時沖動，更不是沒有方向的亂撞。
跟原本的命運線裡別人越反對他就越堅持，鬧得天翻地覆的情形比起來，這時的賀子修無疑成熟了許多。
「我知道是我的事，那你就不用說了嗎？」琳琅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反問。
但這並不妨礙她答應下來，讓賀子修高興一下。反正這一刻，兩個人心裡對未來的期許是真實的。
未來會是什麼樣子，當然是誰都說不定的事。但至少此時此刻，他是認真的，並且也在自己可以控製的範圍內規劃了兩個人的未來。
「如果你不反對，全都按照我想的來，那麼高中畢業之後我們可以一起出國，去同一所學校。」賀子修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至於再之後的事，那要看到時候我們的職業規劃是什麼，但隻要我們想，總有辦法一直在一起。」
所以這一切的設想，都隻能留在設想之中。
「我知道。」
國外的大學可以找人推薦，運動、課外比賽之類的成績也可以加分，綜合起來，應該能申請到一所不錯的學校。而且上這樣的學校，也更便於他拓展人脈、增長見識。
雖然……這些其實應該都實現不了。任務完成之後，她能留在這個世界的時間是有限的，按照琳琅目前的打算，最多拖到高考結束之後，就必須要離開了。
但如果高考成績足夠好，也未必不可能留在國內上大學。
他感覺自己現在像是一罐被人瘋狂搖晃的密封可樂，隨時隨地能爆炸開的那種。
但這一次，他們的注意力都不再放在周圍的人身上，而隻關注自己麵前的人。舞池裡燈光昏暗，人雖然很多，但這種喧鬧卻反而更像是一個罩子，在他們周圍形成了一個密閉的空間，隻留下兩人單獨在裡麵。
賀子修忍不住磨牙，「……別裝傻，我說完了，你就不說了嗎？」
「那你呢？」賀子修從她的反應裡看出了希望，迫不及待地問。
琳琅當然不會拒絕，兩人牽著手下樓，很快就再次融入了舞池的人群中。
她忍不住微笑了起來，「好啊，我同意。」
「真的嗎？你真的答應了嗎？」賀子修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他緊緊抓著欄杆，轉過頭來看著琳琅，「我是說，你真的知道自己答應的是什麼嗎？」
「你想聽，我當然可以說。」賀子修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正對著琳琅，「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從以前到以後，沒有終點，沒有結束。我……我喜歡你。」
他也不止是說說而已，而是真的有想法，「其實我爸媽想讓我出國，也是因為以我之前的成績，很難考上頂尖的那幾所大學。國外的名校並不完全看成績，可以從其他方麵加分，學歷拿出來更好看。」
畢竟現在早就不是外國的月亮更圓的年代，國內的人才儲備不容小覷，大學裡也同樣可以拓展人脈，形成自己的圈子。
總而言之，賀先生和原太太對他的要求，從來不是「一定要做到某件事」，而是「一定要有相當的水平」，至於怎麼達成這個目標，反而並不重要，隻要他的成績能說服他們就行了。
「別鬧我。」賀子修終於反應過來了，他手指動了一下，很快下定決心，抓住了琳琅放在欄杆上的手，緊緊握住，「你明明都知道。」
琳琅聞言，不由微微挑眉，「我不知道，你說是什麼？」
「什麼？」賀子修還在琢磨該怎麼勸說他，突然聽到這一句，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賀子修突然說，「我們去跳舞吧！」
「我什麼？」
卻沒有失去那份純摯的情意。
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一個渠道宣泄。但再一看麵前的人，又隻能強自按捺住那種沖動，克製著自己，隻給了琳琅一個用力的擁抱。
賀子修總覺得她這態度不夠端正，但話總歸是她自己說的，這時候沒必要挑剔。因為真正聽到這句話，比所有的設想、比心有成竹的猜測，更讓他感到一種由心而發的快樂。
但是毫無疑問，這條路當然會更難走。哪怕他現在成績已經進步了許多，也還沒有達到賀先生和原太太所要求的標準，必須要花費更多的精力在學習上。
琳琅不由微笑了一下，「你這麼確定我會同意跟你一起出國？」
不過雖然隻是備選項，但他其實也並不太排斥。
現在這樣的賀子修，無疑要正常得多。
反正給他補課的人是琳琅，無論如何，總歸是兩個人一起努力。
「一起出國，或者一起在國內上大學，都可以。」琳琅說，「我都同意。」
每一次的觸碰，貼近，拉遠，似乎都有了不同的意味，需要反復體會。
跳舞實在是個力氣活兒，幾支舞下來，賀子修那種有勁兒無處發的感覺終於淡了許多。
整個人冷靜下來，甚至有種難以相信的不真實感：琳琅真的答應跟他在一起了？他真的不是在做夢嗎？——其實他即使是在夢裡，也沒有想過這麼美的事。
但手裡牽著的人是真實的，身上的汗水是真實的，周圍的一切似乎也是真實的。
這真實給了賀子修無盡的安全感。
明明已經很疲憊了，但是他卻不想停下來，隻想一直這麼跳下去。
可惜舞會總會結束，散場的時間很快就到了。
從禮堂裡出來，外麵的氣氛一下子冷清了下來。時間已經很晚了，各處教學樓都沒有開燈，隻有間隔很遠的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照亮前行的路。一切都籠在朦朧的光暈之中，美得不可思議。
縱然學校很大，賀子修也一再放慢腳步，但琳琅的宿舍樓終究還是到了。
到了這裡，耳朵裡又漸漸能聽見喧鬧的人聲，但周圍也看不見什麼人。大抵說話的人，都藏在了濃密的花樹之間，做一些不方便別人看到的事。
這樣想著，賀子修不免有些心癢。
今天之前，這一切都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也從來不在意這些。但今日之後，他似乎也變成了這萬千俗人中最普通的一個，根本顧不得別人會怎麼看待，隻想抓緊每一分每一秒跟自己的心上人相處。
黑夜是最好的保護色，給人一種無論做什麼都會被允許的感覺。
在琳琅準備鬆開他的手時，賀子修反手用力一拉，猝不及防的人就跌進了他懷裡，被緊緊抱住。
「明天早上睡醒，你不會反悔吧？」他沒話找話地說。
「你現在鬆開手，應該不會。」琳琅說，「再過一會兒，就說不定了。」
賀子修隻好嘆氣，鬆開了禁錮著她的手臂。雖然他可以表現得很強勢，但真正的主動權從來都不在他手裡，除了任由她擺布，還有什麼辦法？
賀子修沿著寬闊的校道走了一會兒，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忍不住奔跑起來。
他似乎又回到了跟琳琅一起練習長跑的那些夜晚，因為身邊有另一個人的陪伴，所以即使身體再疲憊，心裡也是高興的，有種說不出來的快樂。
但現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為什麼高興了。
他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他，於是單向的追逐變成了雙向的奔赴，這是一種怎樣的幸運？
他一路跑到宿舍，推開門時，臉上還帶著未散的笑意。
這在他來說，的確是很少見的。所以坐在客廳裡的人看到他，都很吃驚。聞人傑甚至直接開口問，「你回來的路上撿到錢了？」
「我會因為撿到錢高興嗎？」賀子修反問。
這倒也是，聞人傑聳聳肩，不說話了。秦雲昊問，「那你笑成這個樣子，是發生了什麼好事？」
其實問是這麼問，但他們心裡已經有了猜測。除了琳琅，還有誰能夠這麼輕易地左右他的情緒，讓脾氣像爆炭一樣的賀子修露出這種近乎傻氣的笑容？
溫如謙和白蒹葭也看了過來。
這兩人不知道經過了多少糾結，最近好像又和好了，依舊像從前一樣一起看書做題，也開始著手修復跟宿舍裡其他人的關係，所以這會兒大家才能安然地坐在一起。
賀子修關上門，回頭看著幾人，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宣布，「我和林琅在一起了！」
「多新鮮啊！」聞人傑翻了個白眼，「好像誰不知道一樣，還鄭重其事地宣告一下。」
秦雲昊也說，「你們不是早就已經在一起了嗎？」
溫如謙和白蒹葭因為尷尬的立場沒有開口，但看他們的表情，明顯也是這個意思。
賀子修：「……」
在兩人還沒有在一起的時候，賀子修對於這樣的誤會當然樂見其成。但現在真的在一起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炫耀，卻根本得不到任何響應，就不太開心了。
而且他還不能開口解釋我們以前沒在一起，隻是誤會，現在才正式在一起——聽起來就很遜好不好？
好在聞人傑已經反應過來了，「等等……所以你們是今晚才正式在一起的嗎？」他臉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很難相信地發問，「所以這麼長時間，你在乾什麼？」
「你懂什麼？」賀子修覺得他需要為自己正名，「她是什麼樣的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能乾什麼？」
好問題，聞人傑想了想，也覺得自己是高看賀子修了。
即使全世界都覺得他們在一起了，但隻要琳琅不點頭，那就還是白搭。
其實不考慮這段時間的流言紛紛，從琳琅轉學過來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學期，他的動作已經算得上是很快了。
這麼想著，聞人傑不甚熱心地道了一聲恭喜。
這時候，倒是沒人給他潑冷水，就連溫如謙也沒提什麼「以後如何」，「家長怎麼應對」之類的話。賀子修的快樂是如此的明顯，讓人不忍心去讓打破他的狀態，讓他麵對這些現實。
就算要麵對，也不是非要現在不可。
賀子修也沒管他們是怎麼想的，將這個好消息分享出去之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洗過澡之後，躺在床上，開始回味今天晚上的每一個細節。
以前他想到琳琅，總不敢深想，尤其是夜深人靜躺在被窩裡的時候，想多了容易出事。
但現在她已經是女朋友了，身份不一樣，賀子修覺得自己可以更放肆一些。
——反正琳琅不會知道。
在幻想的世界裡他可以盡情的浪，但回到現實，賀子修還是要老老實實地上課，然後聽琳琅補課，努力提高學習成績。
在昨天之前，他最主要的計劃，還是出國，至於留下來上大學，隻列在備選之中。
因為這是一直以來的計劃，從來沒想過要更改。
但是琳琅那樣輕易地同意了他的提議，賀子修反而開始思考自己是否真的有必要出國了。
不管怎麼說，想要擁有選擇的餘地，自己手裡必須要有足夠多的底牌，所以不論出不出國，好好學習總是不會錯的。
這倒也不是賀子修有多麼自覺，麵對自己喜歡的人也完全可以做到心如止水。隻是琳琅積威猶在，當她說起正事的時候，賀子修也不太敢當著她的麵心猿意馬，隻能收束住諸多念頭，把注意力集中在習題冊上。
其實琳琅自己心裡也沒有這麼平靜，不過她很清楚，如果自己壓不住，賀子修可能就要上天了。
所以她才選擇用學習來讓對方冷卻一下。
看起來效果還不錯，但一旦學習結束，賀子修的注意力從上移開，視線就會長時間地落在琳琅身上。縱然是她，也不免會有些困擾。畢竟這不是私底下相處，可以任由他們肆無忌憚，那麼多同學還看著呢。
不過這是她多慮了，在同學們看來，兩人早就已經是一對了，再怎麼肉麻都不足為奇。
中午吃飯時，琳琅還打算跟大部隊一起，賀子修終於忍不住了。以前名不正言不順，當然人多一點比較好，現在已經是男女朋友，就不想被其他人打擾了。
學校畢竟是集體生活，雖然看起來一天到晚都在一起，其實也一直在其他人的視線之中，獨處的時間並不多，需要自己爭取。
「我們自己吃吧。」賀子修掏出飯卡，對琳琅提議。
見琳琅盯著他手裡的卡，打算說話，他連忙搶著補充了一句，「不讓你去打飯，我去總行了吧？」
他還記得自己上次上交所有的卡，琳琅第一反應居然是他要讓她幫忙打飯，簡直是奇恥大辱。必須要找機會找補回來！
所以兩人坐下來吃飯時，他就開始琢磨著，怎麼找個機會提這件事。
這麼明顯的心不在焉，琳琅當然注意到了。所以吃完飯之後，她終於大發慈悲地開口問，「你到底想說什麼？吞吞吐吐了這麼半天。」
「就……」賀子修默默往外掏卡片，「現在你願意收下這些了嗎？」
琳琅又好氣又好笑，「……給我這個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