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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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日慈姑再上工便覺察出了端倪,醃鮓的缸裡浮出一曾輕輕淺淺的白沫。

鮓是將食物切條密封醃製的一種法子,如今大宋上下時興吃鮓,有肉鮓、魚鮓、蔬菜鮓例如茄子鮓各種食物,郡主胃口不好,慈姑便醃了大大小小好幾壇,甚至還打算在花宴上呈上。

誰知出了紕漏。出現白沫是醃製失敗,整缸食材都會變得酸臭難聞。

也是慈姑心細,若是尋常人不會查驗鮓缸,隻等花宴前發現隻怕會手忙腳亂。

可是慈姑並不清理,反而不動聲色,將那缸又封好放回了原處。

到了夜裡下起了淅淅瀝瀝小雨,路上行人稀少,慈姑便守著攤兒想心事。那缸是誰動的手呢?這人的目的是想叫她當眾出醜麼?

想來想去不得章法,又想起今日見聞:

如今食鋪的生意漸漸上了正軌,她便去布坊買了幾塊布,又尋了繡娘繡一副「康家食鋪」的幌子,專一懸掛在攤子上方,好供食客尋找。

隻不過今日一路上路過開平坊,趕車的車夫繞了道,不想正經過楊梅巷,黃家的宅邸就在巷裡第二家,慈姑遠遠望了一眼,登時百感交集不敢再看。

江陰黃家代代讀書人輩出,盛世出仕,亂世隱居,從唐時便已經是高門士族,不容小覷。不過綿延到本朝,黃家已是尋常門戶,好在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代出了個會讀書的,正是父親。

父親是黃家遠親旁支,自幼喪父,與寡母相依為命,可讀書了得,三十歲便中了進士,得居昭文館編校書籍。

黃家長房仗著嫡係,提出要他休了發妻改娶長房夫人娘家侄女,以此換取黃家傾力相助,奈何黃瑾不從,於是與黃家決裂。沒有黃家的支持,黃瑾仍舊步步高升,一路做到戶部尚書。

是以當初家敗時不見黃家嫡支出來伸手,還是奶娘偷偷兒以自己才死的孩兒頂替了慈姑才叫慈姑逃得生天。

能得一條性命已是僥幸,可今兒慈姑瞧見了舊時家裡,便升起了新的心思:她想有朝一日買下從前的家。

這念頭一出便如雨中瘋狂生長的絲瓜尖兒,如火如荼不能止歇。

煙雨下滿城燈火便模糊成一個個光點,梳著雙丫十字髻的少女托腮發呆,她紅唇瀲灩,眼含秋水,幾綹發絲散落在肩膀上,平添幾分俏皮。

濮九鸞心裡無端焦躁起來。

他適才連喊了幾聲少女都置若罔聞,眼神迷茫。

濮九鸞何等人物,去哪裡不是小娘子們鮮花擲滿懷?哪裡受過這種慢怠?他用手指關節瞧著櫃台:「老板!」

慈姑這才被拉扯回現實,她驚得一跳,眼前正站著一個青年,大約二十多歲,一身窄短修身的栗色葛衫將他身形襯得利落修長,容貌俊美,五官皆似刀削斧鑿般的硬朗,劍眉斜飛入鬢,下巴略有些清冷得抬起,一身的清冷莫近:「老板!」

慈姑忙笑道:「您請坐!」

大鬆擔心書肆漏雨傷了書籍在書肆守夜,今日便隻慈姑一人。

她請人落座,又笑道:「您要吃些什麼?」

男子冷著臉瞥她一眼,一臉的警惕戒備:「來碗最貴的。」

這人好生奇怪,不過開門做生意有錢便要賺,慈姑便放下疑惑自去煮麵。

麵條還在鍋裡翻滾,便聽見李軍漢粗獷的聲音:「康娘子!」

慈姑抬頭,卻是李軍漢與他的一幫兄弟們,自打不在東角樓街巷提籃叫賣後,她還是第一次瞧見這幫軍巡所的老主顧們,臉上的笑容登時燦爛了許多:「李大哥!」

李軍漢似是不怕冷一般,仍像平日裡一般身著短衣,肩膀外露,露出的腱子肉上青龍白虎的刺青隱約浮現。笑起來卻一臉和氣:「好容易今兒下雨,我們兄弟有空歇便來照顧你生意。」

下了雨,負責滅火的軍巡鋪自然能歇上一歇,慈姑笑眯眯叫他們過去坐,又問:「今兒可得我請客,諸位大哥看看想吃什麼麵。」

軍漢們興高采烈過去挑澆頭,李軍漢卻掃視一圈,頗為警惕死死盯著那男子,刻意大聲道:「衙門裡無事,你若有事喚我們兄弟。」,說罷刻意挺了挺自己壯碩的月匈膛,以示威懾。

男子巋然不動,似是未聞。

李軍漢小心湊近慈姑,小聲道:「那人似是來找茬。」

慈湖感激沖他笑笑,搖搖頭示意不妨事。

她從櫃下抓住魚尾巴,甩一條馬鮫魚「砰」一聲扔到案板,既然要吃最貴的,便做個魚麵。

濮九鸞坐的位置看似不起眼,卻坐北朝南,恰能將整個小食鋪的動靜收歸眼底。他戎馬倥傯多年,早就習慣如此。

此刻見那小娘子抽出一柄尖刀,乾脆利落剔肉,雪白的魚肉紛紛如雪墜下。

而後又抽出一柄大刀,左右開弓,「乒乒乓乓」剁起了肉泥。

濮九鸞眸色漸深,這小娘子瞧著瘦小,做菜卻有章有法,饒是他不懂廚藝,也能瞧出這娘子有些技藝在身。老大何時變得這般縝密,倒下了大本錢?

慈姑不知道這人彎彎繞繞,她將魚肉泥加些鹽和麵粉和麵成團,趁著醒麵的空盪又熱鍋將魚骨魚頭爆香煮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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