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4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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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道宣紙自二樓欄杆處飄落, 紙上皆書寫對聯的上聯,書墨飄香,筆法遒勁。

對聯由左往右一排展示, 難易程度亦是由簡到難。

賀老板發妻去世,不過半載竟蒼老了十歲不止, 去年頭發尚且半白,如今卻是須發皆白。老者白發蒼顏, 佝僂著身子坐於正中之位,他的身邊同周遭的人流隔絕, 蒼壑般的手略顯吃力地舉起那壇綁有紅綢的春風醉:

「拔得頭籌者,可得!」

眾人摩拳擦掌,欲欲躍試。

大堂人多熙熙攘攘, 就連二樓空處亦是擠滿了人,但相對大堂已是好了許多。趙明檀和秦珊珊在蔣瑤光的保駕護航之下, 成功擠到了二樓,尋了個視野相對較好的位置。

趙明檀身子歪了歪,不小心撞到旁側的人,她趕緊伸手扶了一把被撞的年輕女子:「抱歉,是我失禮!可有傷著你?」

那女子看了趙明檀一眼, 不悅地甩開她的手, 冷聲道:「不必!」

許是女子動作幅度過大, 袖口略往上卷了些,露出皓腕處一道醜陋的疤痕, 趙明檀愣了愣,正要仔細瞧一下,那女子已然扯袖遮住了傷疤。

女子並非獨自前來,而是同旁邊的中年婦人一道兒, 趙明檀隱約聽見女子喚那中年婦人為娘,原來是母女。

可中年婦人皮膚黑黝,不似年輕女子的白皙膚色。

皮膚黑糙的婦人能生出雪白膚色的女兒嗎?

高台上有人細說對聯的規則。

眾人一邊聽,一邊思索下聯,等到正式開始,便沒這麼多的思考時間。

秦珊珊扭頭看向趙明檀,撚起小手帕捂了捂唇:「前五道交給我,後五道交由你。」

趙明檀:「……後麵更難,好吧?」

現場看似人多,可大多數就被前麵三道看似簡單的對聯難住了,這既然是賀老板發妻生平未解之對,哪怕看起來簡單,實則已是難對的程度。

沒多時,大半人數繳械放棄。

秦珊珊自然成功將前五道對了出來,除此還有其它九人,都是盛京久負盛名的大才子,但讓趙明檀意外的是竟還有那位被她撞的女子,隻不過那女子每吟誦一對子,中年婦人便要在她耳旁低語幾句,像是中年婦人在指點她一樣。

趙明檀忍不住多瞄了這對母女幾眼。

秦珊珊的精妙對子贏得了不少掌聲,她高抬下巴,指了指兀自出神的趙明檀,溫婉笑道:「我與這位姑娘同行而來,接下來的對聯便由她代替我作答。」

蔣瑤光咻咻地拍了一下趙明檀的肩膀:「明檀,接下來看你的了。」

趙明檀回神:「勉力一試。」

下一刻,人群中倏忽冒出一道清朗的男聲。

「既如此,在下也如方才這位姑娘所言,後五道由我的堂妹宋清絡代答。」

說話的男子身穿一襲藍色錦袍,長相俊朗,風度翩翩。

「哇,宋大才女也來了。」

美人之間的對決,向來比才子更引人注目。

這下,可有的看頭了。

趙明檀探究的眼神在秦珊珊和藍衣男子之間打了個轉,這男子是宋清絡的堂哥,那便是宋清京了。

這、這不就是秦珊珊上輩子的夫君嗎?

要說宋清京有何大錯,倒也沒有,不喝花酒,不貪色,與秦珊珊成親三載,也沒納過妾,可此人愚忠愚孝,他對秦珊珊看似體貼嗬護,就算秦珊珊懟他譏諷了他,他也是樂嗬嗬的模樣,可當秦珊珊和其母或家族發生口角矛盾時,他的不作為深深刺傷了秦珊珊。

他從不會為了秦珊珊,同他的家族說半個不字。

當她死於東宮,秦珊珊怒而筆誅討伐太子時,就落得個休棄下場。

而宋清京做了什麼呢?什麼都沒做,隻是屈服於父母,順從於家族。

秦珊珊不悅地瞪了一眼宋清京:「這位公子憑白無故的拾人牙慧,可就沒意思了。我說換人上,你便跟著換人,就想不出旁的新花樣了?」

對前麵五道對子時,此人每次都稍稍快於秦珊珊對出,著實令秦珊珊感到不快。其實,這也不算招惹到她,說不定人家就是剛好比她快上幾息想出下聯,可秦珊珊就是莫名覺得不舒服。

宋清京也不氣惱,臉上掛著得體而不禮貌的微笑。

而後轉向看台上的賀老板,宋清京問道:「賀老板,可曾定下不能讓人代答的規矩?」

賀老板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不曾。」

宋清京遙遙望了一眼秦珊珊,溫聲道:「姑娘,抱歉!」

秦珊珊冷哼了聲。

趙明檀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秦珊珊的臉色,生怕她對宋清京看對了眼。

「珊珊,別氣!能跟女子一般見識的男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莫不是被家中長輩管束得緊,不敢忤逆半句,被壓製著,心裡不痛快,就故意找我們弱女子的茬?」

秦珊珊訝異:「這可不像你。」趙明檀幾乎從不詆毀別人,可這話裡之意猶似帶著對宋清京的怨怒。

趙明檀笑眯眯道:「他惹我們珊珊生氣,當然不是好的了。」

蔣瑤光聽不懂對聯的好壞,也就轉頭插話道:「欸,珊珊,你還真別說,這宋清京真不怎樣,有次宮宴開席前,我偶然在禦花園閒逛看見他不小心撞了個宮女,將宮女捧的琉璃盞給摔壞了,他就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勉強道了個歉,賠償的事隻字不提,也不說幫著解釋一句。結果,那宮女被杖刑了,她說是宋家公子摔壞的,人家管事嬤嬤還不信呢。」

趙明檀眼珠輕轉,煞有介事地幫腔道:「品行惡劣,自己的錯還讓小宮女承擔,全無昂揚男子的責任與擔當。這種品性的男子就算娶了妻,也不會懂得維護妻子,說不定還會將妻子推出去擋災。」

秦珊珊的不舒服感更甚了,也覺得宋清京是個壞胚子,劣跡斑斑。

她略一抬頭,就見宋清京又朝她們這邊瞄了過來,更是加深了對宋清京的壞印象。

宋清京看了一眼秦珊珊所在的方向,收回視線,問旁邊的宋清絡:「你不是不感興趣嗎?怎麼又要……」

宋清京是慕酒而來,但宋清絡對此全無興致。近段時日,宋清絡憋悶在家,麵色鬱鬱,消瘦了不少,似有心事,宋清京便拉她出來散心,順便幫他拿下這壇酒。

宋清絡的才情頗高,若碰到對不上來的對聯,到時提點他幾句,那壇酒中之王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宋清絡抬眸,清清淡淡地看了一眼趙明檀的方向,垂眸道:「沒什麼,就想試試。」

她與趙明檀經常被比較,人們說起她一向是論她的詩詞才學,提及趙明檀不僅說她精通琴棋書畫,提的更多是說她的容貌,那趙家明檀許久未見,最近又變漂亮了,出落的水靈標誌,也不知花落誰家。

她們從未在公開場合真正比試過,趙明檀所謂的琴棋書畫皆精隻是流於旁人的言語中,趙明檀赴的宴遠不及她多,展露才情的機會也是寥寥無幾,就連上次安南公主府,趙明檀提早離場,亦是無緣對比。最後,她的賦曇詩作反倒被蘇晉指點得體無完膚。

除了美貌略勝於她,她就想看看趙明檀的才學是否真的優於她。

那日蘇晉的犀利之言猶在耳畔,宋清絡眸光略微暗了暗。

她讓自己耀眼,可他似乎看不見。

此起彼伏的吟誦聲不斷響起,引得滿堂喝彩。越到後麵,對聯越難,待到了第九道對聯後,在場竟隻剩下三位姑娘,即趙明檀,宋清絡和那位不知名女子。

那些自負學識淵博的才子們羞愧不已。其實,也並非他們想不出來,若多給點時間,也能對出下聯。隻是有時間限製,更加考驗臨場急智和反應速度,才會敗北。

第九道上聯為:「賽詩台、賽詩才,賽詩台上賽詩才,詩台絕世,詩才絕世。」(1)

趙明檀對的下聯是:「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下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2)

宋清絡略微遲疑,也對出了下聯:「映月井,映月影,映月井中映月影,映月萬古,月影萬古。」(3)

而那名女子著急地看著中年婦人,過了時間,仍未對出,以失敗告終。

中年婦人尤為不高興,黑臉拉得老長。

女子扯了扯婦人的衣角,輕聲道:「娘,春風醉已是別人的了,我們快走吧。」

婦人不甘地看了一眼那壇酒,同女子往樓下走去。

這對母女下樓之際,趙明檀比宋清絡更快地想出最後一道對聯,毫無疑問,趙明檀獲勝。

在賀老板宣布拔得頭籌者後,正要將那壇酒遞給趙明檀時,意外發生了,不知從哪兒竄出一鈎鼻長臉的男人,一把奪了賀老板手上的春風醉,凶煞煞道:

「小爺不服,宋家姑娘也對了出來,憑什麼就這女人獨得這壇酒?」

「哪兒來的混球,速速將酒還來!」賀老板身旁的奴仆厲喝道。

賀老板怕毀了這壇陳年佳釀,抬手製止了意欲上前搶酒的仆役,勸道:「宋姑娘雖對出,可卻比這位姑娘慢了一步,自是無緣春風醉。」說著,指了指趙明檀的方向。

男人搖晃晃地舉著酒壇,渾話連篇:「哪裡慢了,小爺瞧著分明是宋家姑娘先對出來。宋家姑娘是宋國舅的愛女,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也敢欺負!敢得罪皇親國戚,不要命了!」

「你!」賀老板氣得直哆嗦,趕忙坐下順氣兒。

宋清絡臉色難看至極。

哪裡來的蠢貨!

宋清京看了一眼臉色不太好的宋清絡,說:「此人名為王鵬程,父親是兵部庫部主事王奎,上月才從外省調任到盛京。大堂伯父的壽宴上,我見過此人,有所印象。」大堂伯父,即宋國舅,宋清京是宋國舅堂弟的兒子。

王鵬程的父親巴結上宋國舅,才得以從外省官員升遷至京官。這王鵬程以前在外省時就是一方欺女霸市的小霸王,剛來盛京,還以為跟他在地方一樣,還沒搞清狀況認清現實,天子腳下遍地都是皇親國戚、權柄重臣家眷,豈是能隨便招惹的?

有識得趙明檀身份的人,大嚷道:「不知所謂的小子,可知你搶的是哪家夫人的酒?」

「小爺管她是哪家夫人,欺負宋家姑娘就是不行。」

王鵬程在壽宴上見過宋清絡,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有心巴結,想做宋國舅的乘龍快婿,自以為是仗義幫美人,殊不知宋清絡已惱恨到咬牙切齒的地步。

左一個宋家姑娘,右一個宋家姑娘,可知會給她和宋家帶來多大的困擾。

「這位可是當朝首輔夫人,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首輔夫人就能仗勢欺人,小爺不信還沒得王法了。」

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就被定義為『仗勢欺人』趙明檀:「……」

秦珊珊忍不了,剛動了動嘴唇,就被趙明檀製止:「且看看宋家如何行事?」

說著,又轉向準備拔刀動手的蔣瑤光:「你也別沖動,對方是男人,又帶著隨從,不一定是對手。」

蔣瑤光不以為然,但倒底收刀歸鞘:「還能怕了他不成?」

這時,宋清京說話了:「王公子,家中堂妹確實比首輔夫人稍慢了幾息,在場有學之士皆有目共睹,請你原物奉還!來之不正之物,我們宋家人絕不會要。」

秦珊珊不禁看了宋清京一眼,趙明檀趕緊說:「定是裝的,人前要臉麵。」

秦珊珊:「……」

王鵬程壓根沒聽進去,抱著酒壇子,徑直往宋清絡的方向走過去,嘴上還說著:「宋公子大度,可小爺大度不了,也看不過去宋姑娘被人如此欺辱,是首輔家眷就了不起,小爺今天就不信了,你們將這壇酒拿走,還能反了天去!」

那對母女已走至大堂中央,但聽到首輔的名號,不禁暫停了腳步。

秦珊珊哼了哼:「生平沒見過這種蠢貨,蠢得沒邊了。」

王鵬程諂媚地將酒遞給宋清絡,宋清絡看著眼前令她惡心的嘴臉,並沒接過來,隻是對宋清京說道:「煩勞堂兄將這壇酒送還給……」

她抬頭看向趙明檀,慢慢道:「首輔……夫人。」

趙明檀蹙眉,隨即展顏笑道:「多謝宋姑娘。」

宋清京正要將酒壇子接過來,哪知道王鵬程抱著酒壇子轉了個彎,兩眼放光地瞅著宋清絡:「宋姑娘,我知道你是不願得罪當今首輔的家眷,這酒,你不要,那女人也不能得。」

王鵬程覺得宋清絡心裡是想要的,卻礙於這樣那樣的原因,隻能強忍著不要。否則,怎麼會作對子,分明就是想贏得這壇酒。

秦珊珊撫額而嘆,並沒刻意壓低聲音:「長得像人,卻沒長腦子。」秦珊珊敢說這是她生平所見最蠢之人。

王鵬程狠狠地瞪了一眼秦珊珊,知道這是罵他蠢貨的話,當即就要罵回去,卻被另外一道女聲給打斷了。

是趙明檀。

她定定地看著宋清絡,眸光流轉:「宋姑娘,這位公子硬要將不屬於你的酒強奪給你……」

「廢話那麼多乾什麼!對付這種無賴,就是要比誰的拳頭硬。」

眼見到手的美酒被搶了,蔣瑤光早已失了耐性,好話歹話人家油鹽不進,蔣瑤光還是奉承無法以理服人時拳頭最有用。

當即提足掠了過去,一刀往王鵬程臉上虛晃過去,順勢將酒壇子搶奪了回來,並狠狠踹了王鵬程一腳,將人踹得四腳朝天。

「屎混蛋,敢搶本縣主的酒,活膩歪了!」

「什麼你的酒,你都沒對對子,你他娘的才叫明搶!潑婦!臭婆娘!」

「快,快給老子抓住這個死娘們,給老子打死!」

王鵬程被踹得齜牙咧嘴,大吼著讓隨從抓人。

這個土鱉蠢蛋,哪裡知道眼前的縣主是公主之女,隻當他爹是傍上國舅爺的朝廷大官,抓個女人算什麼鳥大事。

一時場麵不可控,蔣瑤光幾個來回從包圍圈抽身而出,將酒壇子遞給趙明檀。

「快走,給我拿穩當了。老娘不收拾這個土鱉,不把他打得滿地找牙,讓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蔣瑤光的名字就倒著寫!」是可忍孰不可忍,犯渾犯到太歲頭上了。

蔣瑤光雙目充血,被王鵬程的惡俗字眼『潑婦、臭婆娘』刺激得戰鬥力爆表。

趙明檀抱緊酒壇子,雙手往下沉了沉,這壇酒可真重。

眼瞅著蔣瑤光怒紅了眼,非要同人鬥毆,她急忙喊道:「一起走,別逞強!」

話音未落,蔣瑤光就跟王鵬程的隨從糾纏上了。

因著這一出變故,現場頓時混亂不堪。

伴隨著一係列砸桌子砸凳子的巨響,眾人蜂擁往外湧逃,甚至踩踏了不少人。賀老板急得讓仆役維持秩序,又要勸架,然嗓子吼啞了,也沒人搭理他,反而場麵愈發失控,氣血上湧之下,竟氣得暈死了過去。

大堂一片亂象,人擠人。

宋清京看了一個方向,略作遲疑,護著宋清絡往外走。

人流中那對母女齊齊望了趙明檀一眼,隻不過中年婦人是貪戀地看著趙明檀手中的酒,而那女子則是眼神晦澀地盯著趙明檀本人。

首輔……夫人?

趙明檀探頭往樓下大堂瞧了一眼,被踩踏的人鬼哭狼嚎的,她們實在不好往外擠,何況她還抱著一壇子酒,別到別沒擠出去,反倒讓人給踩死了。

「珊珊,我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躲,別誤傷了,此時出去可能更會受傷。」

秦珊珊深表贊同:「去那邊角落。」

說完,秦珊珊往前開路。

趙明檀抱著酒壇,忽然發現人群中有幾人反向朝她和秦珊珊快速擠過來,都是健碩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練家子,趙明檀心思一動,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幾人對了一下眼神,又轉道往趙明檀身邊而去。

趙明檀心裡一緊,果然是沖著她來的。

「少夫人在乾什麼?」

這幾人是蘇晉手下的暗探,得了吩咐,要優先保護少夫人的安全。所過之處都是人,沒等他們擠過去,趙明檀又換了方向,等他們轉向,趙明檀再次換了方向,就像捉迷藏似的。

幾人:「……」

蔣瑤光以一敵多漸顯吃力,畢竟她的拳腳功夫有些花拳繡腿,真正的實戰經驗甚少,又是麵對五大三粗的漢子。

趙明檀轉來轉去,反而轉到了蔣瑤光這邊。

一抬頭就見王鵬程操起一把凳子就要往蔣瑤光頭上砸去,趙明檀一急,啥也顧不得,直接將酒壇子砸到王鵬程背上。

一壇子好酒就這麼毀了。

因著沖勁兒,趙明檀後退了幾步,才堪堪扶著牆站穩。

蔣瑤光哀嚎不已:「我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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