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留白篇（十一）（1 / 2）
那之後又過了多久呢？狐青流自己也數不清，他仍舊立在那竹林之下，隻是這一次他要躲避的人又多了一個——他的十八弟，狐南悉。
狐南悉是有妖力的妖，要躲開他比躲開凡人要難上許多，再加上狐青流每每都會忍不住走神，因此被狐南悉撞見了許多次。
「……四哥，你究竟要做什麼？」一年後，狐南悉終於忍不住了。他再次來到竹林下，抬眼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消瘦不堪的四哥，淩霄閣閣主狐青流。
狐青流有些窘迫，他想起來第一次要下山之時無論狐南悉如何的哀求自己還是那般不情願的情景。頓時更加尷尬。
「十八……狐煙樓的人已經來催了幾次了。再不回去，被母上發現了，恐怕……」他絞盡腦汁，似乎終於想到了這個借口。
狐南悉卻冷笑一聲，他可從來不這麼認為自家四哥是一個耐性子的人，居然這麼一等能等上一年。要知道之前要是耽誤他一兩個時辰，他便十分不耐煩。
「我已經說過了，若兒姐一天不好，一天不得安全，我就陪她一天。」狐南悉的話音冷冷的，再次擊破了某人的幻想。
狐青流有些沮喪，他抬頭看向狐南悉，而狐南悉卻扭頭望回村落。
一年了，狐南悉幾乎快要忘記自己是狐煙樓的十八子，忘記自己是個狐妖。若不是狐青流幾次三番的出現，他甚至都快和那些純樸的村民融為一體。
一年來，他陪著柳若兒熬藥煎藥，白日為那些染上瘟疫的人醫治。夜裡，替她盞燈，陪她研讀醫書。一年了，終於隱隱有些成果，藥物也終於對村民起了幫助。
這個最關鍵的時刻，他說什麼也不可能跟狐青流離開。若是他真的走了，所有的重擔都會落在柳若兒一人身上。到那時，誰又會去在意會去關心她呢？
她已經失去了她的爺爺，她不能再沒有他了！
這個想法在狐南悉的心裡出現，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抉擇。他抬眸看向狐青流，張開嘴再次堅決地拒絕道：「四哥，或許日後我真的會入那無望獄，隻是這剩下的最後日子我必須陪在她身旁！」
狐青流卻苦笑了兩聲，似是自嘲般道：「陪著？你能守她一時，你能守得了她一世嗎？」
「……」狐南悉安靜了下來，沒有再回答狐青流的話。
就在這時，竹林不遠處傳來了焦急的腳步聲。狐青流一驚，連忙向上躍去，重新翻回竹上。
而狐南悉則回頭，看向那奔來的幾個村民。
「小狐狸！小狐狸！不好了……」跑在最前方的是幾個壯年，他們跑到狐南悉的跟前後停了下來。不久，一個拄著拐杖看上去顫巍巍的白發老人走了進來。
狐南悉一眼就認出他來了，是這個守陵村的村長。他連忙迎了上去，伸手握住他粗糙的手掌關切道：「村長，你病還未痊愈，怎能出來？」
不料那村長卻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口裡顫抖道：「柳丫頭……柳丫頭……」
「什麼？！」聞言，狐南悉全身一顫，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村長。
柳若兒她怎麼了？！她出什麼事了？！
就在眾人都無比焦急地那一刻，那一顆離他們最近的竹子上突然發出一聲異響。眾人一驚，慌忙抬頭向上看去。
狐南悉的臉色卻變了變，也抬頭狠狠地剜了一眼竹子，口裡飛快道：「先回去看看吧。」
說著，眾人便一同離開了竹林。
底下的腳步聲漸漸散開，竹上的人才像是鬆了口氣。然而他正放鬆下來，整個人卻突然一軟從竹子上重重摔了下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眼皮也耷拉著，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了。
狐青流從地上勉強爬了起來，身上卻已經有好幾處被摔得淤青。然而他沒有什麼痛感，隻是覺得暈沉沉的。他抬頭，極目望向那村莊，咬牙邁出了一步。然而他卻狠狠地晃了起來，整個人一斜，摔到在地。
「這麼……」一聲微弱的聲音從他口裡發出。他伸出手，撫了撫自己的額頭，隻覺得一陣滾燙。下一刻，全身的力氣像是被瞬間抽離，狐青流晃了一下，暈倒在地。
「若兒姐！」另一邊，狐南悉已經跟著一群村民破門而入。進屋，隻見柳若兒正躺在床上，雙目禁閉氣若遊絲。
她的身旁，還坐著一個不知道從那裡叫來的大夫。看上去賊眉鼠眼，十分不討人喜。狐南悉眼睛一瞥，就見那大夫手袖裡竟然還藏著幾個狐青流送給他們治療瘟疫的靈藥木盒，甚至還有幾卷書卷。
這一看狐南悉頓時大怒，但是礙於這老頭會醫術，便沒有吱聲，隻是瞪著他悶悶的一言不發。
「唉……」把著脈，這大夫突然嘆了口氣。「這孩子命裡不好，怕是活不長了。」
這話一出，那些不懂醫術的村民們頓時白了兩聲。慌亂起來，彼此對視著不知所措。
狐南悉見狀頓時忍無可忍，上前指著那大夫的鼻子大罵道：「一派胡言！什麼命不命的，你作為一個大夫不濟世救人，盡去信這些神神鬼鬼之事！」
被一個十來歲出頭的小子劈頭蓋臉的一通大罵，大夫的臉上頓時變得一陣青白交加。隻見他那八字須抖了抖，伸手扌莫了扌莫下巴道：「老夫懸壺濟世從未有過分毫私念，哪裡知道到這裡卻被人這般羞辱，真是……」
他說著，臉上還露出一副無比痛心的表情。周身的村民見狀，頓時惶惶不安，紛紛責備似的看著狐南悉。
然而不等氣憤的狐南悉繼續開口，那大夫便站起來對眾人作揖道：「老夫年事已高，不想再受人汙蔑。所以還請各位另請高明！」說罷，甩袖撇頭大嘆一聲，便起身欲走。
「啊，大夫別走！」
「您看，您這又是……這丫頭還病著呢。您大人有大量，救救她吧！」
村民們見他要走，頓時慌亂一片，紛紛開口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