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旺雪餅(1)(2 / 2)
他扭頭對她笑,「哎,妹妹,我騎走了啊!用完還給你。」
她木然地點點頭。
他跨上自行車,指尖輕點額頭,又飛出去,匆匆說了句:「你真可愛。」
然後像一陣風似地刮走了。
她站在原地呆了好一會兒,知道叫妹妹是在說程焰妹妹,知道誇她可愛是因為她願意借給他自行車,知道他這個人一向說話輕浮不著調,可還是心跳如擂鼓。
她幾乎是飄著回家的,反復地想起他對她歪頭笑的樣子。
他長高了,肩膀又寬了,穿著普普通通的校服,也比旁人更好看。
她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種感覺,既想要和他有關係,又害怕和他扯上關係,會因為他一句話一個動作反復琢磨,她像是一個飽脹的氣球,快要爆炸了。
第二天李妄來還自行車,他一直騎到她家樓下,腳撐在地上,偏了下頭跟她說,「上來,我載你去學校。」
他不想走著去。
她每次看見他都仿佛不會說話了,隻能點頭或者搖頭,像一個會動的雕塑。
她點點頭,坐在車後座上,猶豫了片刻,抓住他一點衣服。
他騎得很快,她的心髒像是懸在嗓子眼,輕聲說了句,「你……慢點。」
是想讓他小心,李妄卻倏忽笑了聲,「放心,相信我的技術,你抓緊就行。」
她沉默片刻,抓緊了一點,手指下似乎能隔著外套觸到他的月要。
她如坐針氈。
到了學校停車位附近,她跳下車的時候狠狠吐了一口氣,李妄鎖了車,把鑰匙丟給她,忽然扯了下她書包掛飾上的毛球。
她呆呆看著他,他笑了一下:「你怎麼跟隻樹懶似的。」
每次見她都呆呆的,反應遲鈍,像是異次元的人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靈魂被提取了。
江雪若「啊」了聲,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顯得更傻了。
最後隻是扯了扯自己的毛球,「你……想要這個嗎?」
李妄愣了下,驀地笑起來,笑得肩膀聳動。
江雪若知道他在笑話她,但還是認真地拆了毛球,掛在了他的書包上,他看起來好像挺喜歡的。
或許是因為程焰的原因,從那天之後,她便經常能碰到他。
有一次食堂看見他,她正在吃飯,他突然端了餐盤走過來,坐在她對麵,問了句,「一個人?」
她點點頭,吃飯的動作都變得生澀起來,好幾次抬頭看他,他皺著眉,表情顯得不怎麼開心,像是有心事。
——你怎麼了?
這四個字在她心裡排練無數遍,可到他走她都沒能說出口,她有些懊惱地掐了自己一下,回了教室拐彎抹角地四處打聽高二的消息。
最後得到消息,是說他感冒,一整天都沒精神。
她都沒有看出來,可能並不嚴重,可她去小賣部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去了趟旁邊的醫務室,然後拿了些感冒藥,欲蓋彌彰似的,又拿了些清熱降火茶。
好像這樣就能勸說自己,隻是買降火茶,順手買了感冒藥。
隻是最後感冒藥並沒有送出去。
就連她自己都費解,為什麼會乾出一些明知道沒有後續的事。
就如同她不知道,為什麼得知他生日的時候,她會花費半個月去準備禮物。
而準備的禮物同樣沒有送出去,鄰近生日,她隻是去買了一本書送給他,那本書叫《情書》,她用一個盒子緊緊包裹起來,仿佛那不是一本書,而是她的情書。
她用這種明目張膽又含蓄的手段來宣告自己快要藏不住的暗戀。
而那天她其實之所以受邀參加他的生日,隻是因為姐姐和時神走得近,而她是程焰的妹妹。
生日派對在一家主題酒店,程焰在這種場合是有些拘謹的,因為不知道乾什麼而顯得格格不入,可江雪若對這些都不陌生,她從小就養尊處優,爸爸還活著的時候,她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被捧在手心裡,自信且明媚。
也不過就是短短的幾年,感覺世界天翻地覆,一切似乎都沒變,但又好像什麼都變了,她不知道什麼開始變得沉悶寡言,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著迷茫和不安。
她從小性格就軟,可如今,甚至夾雜著自卑,那自卑不是任何人賦予的,是她自己給自己套的枷鎖。
她跟著程焰進了酒店,李妄站在一群人中間在表演自己新學的魔術,他變了一支玫瑰花,然後遞給旁邊的一個女生,女生捂著臉笑了,臉都變紅了,他便調侃一句,「你這可不行,容易被渣男騙。」
那女生和他熟,隻是朋友,聞言頓時瞪他一眼,「你就不能不說話。」
李妄笑了笑。
江雪若把自己的禮物放在禮物堆裡,她甚至都沒有署名,或許他會拆開看,或許因為禮物太多直接被塵封在某處。
生日宴到一半,她就走了,冬日裡,雪花飄飛,江城的雪總是格外多,也格外的冷。
她縮著脖子,抬頭看天空,黑沉沉的夜幕泛著隱約的紅光,這樣的天氣,很適合傷春悲秋。
她狠狠地嘆了口氣,肩膀都垮下來,輕聲對著夜空說,「生日快樂,我喜歡你。」
有東西掉地的聲音,她扭過頭,看到出來透氣的李妄,他彎月要撿起來手機,對著開裂的屏幕保護膜輕嘆了口氣,一臉平淡地問她:「玩得不開心?」
沒有幾個她認識的人,盡管大家看在程焰的麵子上很照顧她了,可他仍然覺得有些不自在,所以早早退場。
其實應該無人注意的,注意到了也不會說什麼,她也並不重要。
隻是沒想到會恰巧碰上他。
江雪若的內心一片荒蕪似的空寂,覺得整個人似乎都不在地球上了,她隔著不遠的距離,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看,反復在腦海中問自己:他聽到了嗎?
這個距離會聽到嗎?
他是剛出來,還是已經出來一會兒了?
手機掉了是因為被她的話嚇到了嗎?
她為什麼要開口說那些。
藏在心裡不好嗎?
為什麼?
沒有答案,仿佛有一個無形的時鍾架在頭頂,滴答滴答滴答地一聲一聲敲擊他的耳膜和心髒,催促她快點做出反應。
可她什麼反應也做不出來,隻能木木地搖了下頭,「沒,太晚了,我困了。」
李妄似乎被她的回答逗笑,手插在口袋裡,眼神散漫中帶著細碎的笑意,「真乖啊!」
江雪若看著他,唇緊緊地抿起來,不說話。
李妄晃了晃車鑰匙,「我送你?」
江雪若搖頭,「不、不用了。」
她表情有些驚恐,他還沒成年,開車犯法吧!
李妄大概是猜到了她的想法,笑意越發深了,「這邊不好打車。」
說著,一邊往車那邊走,一邊沖她勾手。
江雪若遲疑跟過去,才發現車裡坐著司機,他手裡拿的是備用鑰匙。
司機應該是剛到,車裡暖氣都還是冷的。
大叔回頭看了江雪若一眼,沖著李妄問:「回……回家?」
那臉上的表情,明晃晃的震驚:不會要把這姑娘帶回家吧!深更半夜的。
李妄自小就有些混不吝,說話辦事都沒個正經,雖然沒乾過這種事,但也不像是乾不出這種事的人。
江雪若都聽懂了,整個腦袋嗡的一下,有些難受。
李妄皺了下眉,「別亂說。下著雪不好走,送她回家。我順便透透氣,他們太鬧了。」
一路上,江雪若都在思考他到底聽沒聽見。
或許聽見了,或許沒聽見。
但她直覺是聽見了,也不知道會怎麼想她,會不會覺得她很傻,會不會覺得她自不量力,更不知道,會不會討厭。
應該不會吧!他都願意送她回家。
會不會有一點可能他對她也有好感?
不會的,他的反應那麼平淡。
她腦子的無數的聲音在爭吵,她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在下車的那一瞬間,她突然有一種想要問一句你喜不喜歡我的沖動。
可最後隻是看著他默不作聲。
李妄也回視她,兩個人對視了幾秒鍾,江雪若竟覺得眼眶有些發熱。
以前經常有人調侃她淚失禁體質,動不動就要哭,高興了要哭,不高興了也要哭。
她現在也覺得自己淚窩淺的讓人討厭。
她匆匆丟下一句,「謝謝,再見。」
李妄降下車窗叫住她,「謝謝你的生日祝福,我很喜歡。」
雖然明知道他大概率是聽到了,可親耳聽到他承認,腦子還是炸了一下,或許她應該追問他什麼意思,可最終卻落荒而逃了。
她很快的跑上樓,躲進自己的房間,然後大口大口喘氣。
她吞咽著唾沫,走到窗邊去看樓下,發現他已經走了之後,既失望又鬆了口氣,反復思考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很感謝你的生日祝福,至於喜歡就當做我沒聽到吧!
——你說喜歡我,我很喜歡。
她第一次知道,一句話可以遐想的空間有多大,又一次明白,喜歡這件事是如何折磨人。
第二天是周末不上課,她因為失眠而睡到第二天近中午,醒來渾渾噩噩,吃了飯,去買資料,下了樓卻看到李妄,他蹲在樓下花園的長椅邊逗流浪貓,看到她的時候,慢慢站起了身,那本《情書》就放在旁邊的椅子上。
江雪若吞咽了口唾沫,嗓子乾得快要開裂了似的。
她聽到他的聲音:「這算表白嗎?」
是在說那本書。
她心髒突突地跳,下意識回避似的搖頭。
李妄似乎有些失望,她的心髒仿佛也被什麼揪了一下。
下一秒卻聽見他又說:「那我能表個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