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 76 章(1 / 2)
目送走宿靄後,林秋白攏著衣袖慢慢往內殿走。
他腳下是鴻光殿。
曾經他頻繁找機會出入這裡,追在鴻羽真人身後獻殷勤,歷練歸來會帶禮物逢年過節也是如此,或者是在修煉上遇到任何不懂的,一日近乎就要跑五六趟,這裡一塊地磚甚至地磚上麵的瑕疵他都無比熟悉,鴻羽真人常和鬱楚辭在內殿談笑一聊就是一個午後,他就蹲在外麵走廊守著,牆柱上有幾塊漆掉了院子裡有幾個螞蟻窩他都清清楚楚。
現在物是人非,道衍宗散了,鴻羽真人自請入寒冰牢,鴻光殿一時間空寂下來。
而這些記憶仿佛也隔了許久,想起來似乎已經離他非常遙遠。
在走廊停駐腳步,林秋白撐著扶手朝遠處眺望,周圍山峰幾乎被夷平從青庭峰往下俯瞰視野開闊一覽無餘,廢墟土丘上竟然已經冒出青草,在荒無人煙的廢墟中頑強的探出頭來。
深吸一口氣,他正要轉身回內殿,轉頭卻看到走廊盡頭走來一道挺拔的身影。
和隨意披了件外衫,發絲微濕的林秋白不同,寒臨霄衣著永遠一絲不苟衣襟嚴謹板正,等林秋白一步一步走過來,的眸底也倒映出林秋白的模樣,白發如藻攏在肩頭,三千發絲從頸後垂下露出線條優美的下頷,仰起的臉像朝露旭日待采的花蓓。
寒臨霄隨手施了個法術烘乾他濕潤的發尾:「怎麼在這裡吹風?」
林秋白仰望著眼前的人沒有說話,寒臨霄蹙緊眉稍他隱約感覺林秋白心情不對,正要開門詢問,青年忽然張開雙臂將他摟住,柔軟白皙的小臉緊貼在他的月匈膛上,低悶的聲音傳過來像是要和他心跳一起搏動:「師尊,給我抱抱。」
他這樣說。
這和之前睜眼時發現兩人發生關係時的感覺又不同,相同的是他的心髒搏動沉悶急促血脈流速加快,不同的是月匈腔仿佛淌過灼流柔軟溫和,寒臨霄閉了閉眼喉結滾動出一個「嗯」字。
誰都有偶爾感性的時候,林秋白感性來得快去得也快,再說道衍宗和青庭峰之於他不過就是個熟悉點的符號,他投入的感情少的可憐。
抱了一會兒他就鬆開手臂,想要拉開兩人的距離然而被製止住,頸部傳來一縷冰涼的觸感,他低頭一看,竟然是一串吊墜。
墜飾是一枚璀璨澄澈的棱錐晶石,光線落在棱角反射出無與倫比的光彩。
寒臨霄:「此物名為盤古石,有開鑿天地之能,必能承受空間擠壓。」
上次寒臨霄給他的琉璃珠在空間裂縫裡崩裂損壞,所以寒臨霄找來了盤古石,傳說中盤古用來開鑿天地的遺石,蘊含著上萬年雄厚復雜的道法和歷史。
林秋白伸手握住這塊遺石,忽然間有種突如其來的醒澀和感動,從他的指尖一直滿滿填充到他的心髒。
他垂下眼簾,輕聲道:「謝謝師尊。」
寒臨霄低頭凝視著他的發璿:「進去罷。」
「……嗯。」
林秋白猶豫片刻,還是順從自己本心伸手拽住寒臨霄的袖口,這個動作和之前在上清山的習慣一模一樣,寒臨霄頓步腳步,大掌包住削瘦的小手牽住他慢慢往回走。
…
七日後就是仙宗大比,林秋白既然已經決定去看熱鬧也就收拾東西即刻起程,路途上並沒有耽擱很長的時間,不過他也沒有選擇搭乘祝西燭的坐騎,畢竟如果乘著黑鳳凰大張旗鼓來到海島可想而知眾仙門會是怎樣的反應,所以他選擇的是寶具靈船。
船身高一百七十丈,浮在空中像是微型島嶼,裡麵寬敞氣派各種吃食應有盡有,固然瞧上去體型笨重但靈船行駛速度卻不慢,頗為穩健地飄過山川大河一路駛向海域島。
仙宗大比古往今來都是在海域島舉辦,此處地理位置優越視野極為開闊,並且不屬於任何一個門派或是世家地界可以杜絕一切舞弊行為。
海域島坐落於修真界北方。
碧海雲天海域遼闊,平靜浩瀚的海洋上星羅棋布散布著許多大小不一的海島,和波濤洶湧殺機四伏的南海相比,海域島風浪就要小上許多氣候溫和,海風舒適且穩定。
路途上林秋白坐在靠近舷窗的位置往外張望,能夠看到其他宗門也在同行趕路,許多宗門弟子終年閉關修煉顯少出來一趟,見到海浪就像之前禦獸門弟子一樣格外激動興奮。
可是路上卻沒有碰到道衍宗弟子,也許是走的路不同或者是道衍宗早就趕到了。
等終於在海域落地,迎麵而來是兩名引導修士。
他們降落的地方是接引島,在告知引導者何宗何門有多少名弟子後,經由引導修士給他們安排房間並且引路,當然也有不成文的規矩,如果能出得起大價錢甚至能夠獨自包攬整個島嶼。
三位師尊都在寶船上,為了避免他們下來引起不必要的轟動,林秋白獨自下船和引導修士進行交涉,考慮到祝西燭一言不合就提刀砍人的破壞力,他本想著出錢包下整個單獨的島嶼,但引導修士竟然認得他:「這位就是……林仙友罷?!」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神情有些激動:「林仙友竟然也來參加仙宗比會!」
其他同時抵達也在等候接引人的修士們登時齊刷刷望過來,八卦意味十分濃烈,道衍宗的事修真界上上下下都傳遍了,有人說是因為煉魂壺,有人說是因為林秋白就是白月仙君所以魔君上門尋仇,眾說紛紜猜測什麼的都有。
眼下林秋白不僅好端端的出現了,還來參加仙宗比會,好奇想要打探的人簡直不計其數。
「上回群英大會我在現場,」引導修士慷慨激昂的說道:「如果沒有林仙友一曲破障音打碎心魔,恐怕我當時就七竅流血而死。」
林秋白:「見義勇為應該的。」
引導修士義正辭嚴:「林仙友大仁大義,湯某永世不敢忘!」
正在兩人寒暄的時候,遠處傳來不大不小的爭執喧鬧聲,林秋白分心抬頭去看,竟然是道衍宗弟子和其他接引者起了沖突。
「我宗早就提前訂好了住處,一直以來都是住在花緣島,現在你們為什麼收了錢卻把島讓給翰天宗!?」
接引弟子滿臉敷衍不耐煩道:「那都是從前了,以前你們動輒就是上千人住花緣島當然無可厚非,現在你們瞧瞧,幾十個人住花緣島合適嗎?自己也不掂量掂量。」
道衍宗弟子據理力爭:「可我宗早就付了靈石的。」
「是嗎?」接引弟子輕慢道:「那你們去找上頭的人,我可不知道,我手頭上的記名冊沒有你們的登記記錄,抱歉沒有位置給你們入駐。」
在場圍觀群眾至少上千人,全都在等候接引見到這一幕,忍不住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果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道衍宗也能有今天我是沒想到的。」
「曾經宗門鼎盛時是多麼繁華,現在道衍宗撐死拿得出手的也就幾十人,比之二流宗門還不如。」
「來參加仙宗大比無疑是自取其辱,何必呢?」
「我看到道衍宗宗主那張臉至少老了幾十歲。」
……
人都到了這裡再原路打道回府道,可想而知往後修真界傳聞肯定更加難聽,道衍宗宗主臉皮氣得漲紅,但又不得不強自按捺和接引人周旋,接引人一口咬死就是沒有地方住,除非再出錢,或者有其他門派可以接受他們共宿。
道衍宗百年基業毀於一旦,每個人都窮的叮當響,哪裡拿的出錢來再購置住所。況且,現在這個敏感時期,其他宗門不趁機過來踩一腳都是仁至義盡,怎麼可能出手幫助。
與此同時,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道衍宗赫赫有名的一位姑酌長老掏出一張翰天宗名帖,原來是他見道衍宗要一蹶不振,就自請去翰天宗當客卿,還偷偷拉攏了一大半僅剩的內門精英弟子。
接引弟子見到名帖登時眉開眼笑,安排人拉來輕舟送這名長老和弟子們前往花緣島。
姑酌長老為了表明和道衍宗劃清關係,還當場將道衍宗外袍脫下來擲到地上,其他一同叛出宗門的弟子們也有學有樣。
親眼目睹都這樣滑稽的一幕,在場眾人更加激動個個吃瓜不嫌事大。
這一變故打了道衍宗宗主一個措手不及,表情當場沉下來,但為了維持宗門臉麵還是忍住沒有當場發作。
曾經他一心問道,鮮少關注宗門事務,出關短短幾個月就發現宗門風氣變了,變得汙濁不堪,上行下效門風不正,林秋白的事他也是後來才聽說,也覺得非常可惜,原本前途無量的弟子竟然被流言蜚語傳了這麼久,同一個宗門編排朝夕相的師弟,從那時起他就知道這個宗門算是在他手裡毀了。
他閉了閉眼,心裡有著不甘和惱怒,但都在睜眼的時候被他壓了回去,他問姑酌長老:「姑酌,走到這一步你是認真的?」
姑酌長老道:「我原本也不想這樣做,但宗主你也看到了道衍宗已經沒落了沒法再崛起了,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說完,他就和其他投靠翰天宗的弟子們一同踏上輕舟。
等林秋白收回視線,引導修士畢恭畢敬地說道:「林仙友,現在是否讓弟子們帶路前往您的住所?」
林秋白頷首:「有勞了。」
接引修士就用傳音符召來兩名青衣弟子前來引路,這兩名弟子年紀輕輕,對林秋白這樣一個隻頻繁出現在緋聞和傳說裡的人非常感興趣,頻頻抬頭打量他,但因為眼裡隻有好奇沒有探究讓人覺得並不會不自在。
林秋白就把寶船收入乾坤囊和他們一道乘上輕舟,方向相同的上同一艘輕舟,與他們一船的還有紫琅門弟子,他們原本端端正正坐著船屋裡裡,見林秋白走進來紛紛向他行禮:「白月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