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第 8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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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沒想這麼快暴露,」周致知說到這裡停了停,雙手嫻熟地捏了個法決,絲帕遽然化作梱仙繩緊緊束縛住林秋白的雙腕,他伸手狠狠掐住林秋白的下頷迫使他抬頭:「但是你看,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不遠處便是滄落入口,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段景生被綁在木樁上,癱軟如泥的四肢手心足踝全被釘上滅魂釘,四周白旙招展,地麵刻畫著大型符陣怨氣沖天而起,海水無聲翻騰,滄落封印搖搖欲墜亟待碎裂。

「宿藹、寧朗那群小朋友你很在意他們吧?」周致知掐住林秋白把他生生拖到段景生身邊,低頭注視青年昳麗青雋的臉,長發如瀑散落肩頭,一雙眼眸如被清泉浸泡琉璃剔透,抽出尖刀抵住眉眼:「他們現在都在海域島,滄落封落一破萬千魔氣傾匣而出,他們毫無防備,首當其沖。」

「這真是個好機會,是不是?」他嗓音沙啞。

旁邊木樁上段景生被痛苦折磨得神智不清,但看到雙手被縛的林秋白還是咧嘴大笑起來,張大的嘴巴暴露出腐爛的舌根,他恨毒了林秋白——

即使飽受折磨,他見不得林秋白好過。

察覺到掌下青年背脊瑟瑟發抖,周致知得意帶著惡意地輕笑起來,而等他掐著對方的下頷迫使青年抬起頭來,卻對上一張笑吟吟的臉,沒有任何想象中恐懼和畏縮。

周致知愣住,聽見他輕言輕語:「的確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所以我才把機會送到了你的手裡呀。」

內心「咯噔」一響,周致知:「你什麼意思?」

林秋白半垂下臉,既翹又長的眼睫攏下小片陰影,玉雕瓷琢的眉目有如蒙在霧中晦暗不明,看不真切:「滄落的解封方法你是怎樣得到的呢?」

周致知立即抬頭去看段景生,這是段景生在魔君府邸裡收藏塵封的竹簡裡找到的,後來段景生癱在床上不能動彈才讓小師弟送給他。

難道居然是林秋白早就準備好的?

他一早就想通過段景生……

不,這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微濕的風吹拂著散落肩頭的發絲,灑落其上染上一層朦朧水汽,似乎看透了他的所思所想,林秋白歪著臉說:「你自以為藏的很好,但我早就察覺出暗地裡有人在針對我,最初是鬱楚辭得到的心魔曲,如影隨行的伺窺,到邱子見說的邀約信……」

「所以我用解封陣法來試探或者說引出你,你看這不就咬鈎了麼?」

周致知臉上的血色驟然褪去,他忽覺滲入骨縫的冷意,咬牙:「你竟以滄落封印為誘餌!?」

「其實請君入翁隻是附帶,我真正的目的……」林秋白睫毛緩慢扇動,吐字清晰:「隻是想解封滄落而已。」

他嘴角朝上勾起,雙手輕輕一掙就掙脫開梱仙繩,骨肉勻亭的手如瓷一般玉白透明,血管宛如淡薄青霧凝著溶溶冷光,從懷裡掏出一方潔白絲帕,一寸一寸拭淨上麵的汙漬:

「畢竟白月仙君善良仁心,不可能做出釋放魔蜮這樣算盡天良的事情,永遠一身清清白白,不染塵埃和白雪。」

「相信……你也能理解我吧?」

眼前青年竟然那麼早就察覺到他的存在,一步一步把他引導出來,甚至利用他達成自己的目的!

「你、你……」周致知臉部肌肉抽搐著,死死瞪著他,滿臉震驚,他震驚的不是地上斷裂的梱仙繩,而是青年背後鋪天蓋地張牙舞爪渾濃鬱的魔氣。

——林秋白根本不是修士,而是魔修。

梱仙繩隻能梱仙不能束縛妖魔。

敏銳察覺到不對,周致知反應奇快,想要後退,然而他卻驚駭發覺紫府靈氣竟然被不知不覺封印住,一根銳利的魔矢卻陡然洞穿他的下·腹。

林秋白:「箭矢不應該徑直瞄準,而是指向目標即將到達的位置。」

意味深長,一語雙關。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瞧著地上的人,眼裡不摻一絲感情,平靜甚至沒有半分波動。

濃鬱到讓人作嘔的魔氣纏繞上他的喉骨,周致知呼吸困難,臉慘白如紙不斷乾嘔,隨著拚命掙紮,聲音逐漸嘶啞:「你……你……為什麼……」

他想不明白,林秋白為什麼好端端的會選這樣一條路。

「不破不立,以暴製暴。末法年代,唯有修魔才能長生不朽,」如果得到永生,失去仙道又算得了什麼?

林秋白視線逡巡著陣法,慢條斯理地修改了兩處錯處。

「從重塑靈根起,我就在布局謀劃,從此修真界盡歸魔域……」林秋白眼睜睜看著翻滾的魔氣宛如沸水一般撕扯著段景生的軀體,聽著耳邊傳來陣陣悅耳動聽的慘叫,他眯起眼睛,就像是在享受仙樂:「等到大事已定,事後還有已經逃走的翰天宗宗主可以證明——滄落封印是被周家公子和不堪嫉妒的前仙首所打開。」

「林秋白,永遠清清白白。」

說到這裡,似乎覺得有意思,他勾起嘴角輕輕笑起來。

那是一抹柔軟無辜的微笑,然而周致知被那雙攝人的眼睛盯住卻覺得不寒而栗,那種感覺就像置身於幽邃的深海,幅員遼闊死寂恐怖,深處泥壤埋藏著鮮花白骨,讓他控製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連呼吸,都感覺喘不上氣。

周致知難以置信地慢慢搖頭,呢喃道:「你真是瘋子——」

林秋白輕笑迎風麵向山涯,散落的發絲從頰邊吹起,露出完整玉雕精琢般的臉,和肩胛若隱若現透人舔舐的紅痣,眼角眉梢都透露著糜麗蠱惑,眼底卻似無垠夜海噙著冷漠。

稠艷精致的容貌,深海冷沉的心性。

如此矛盾,又渾然天成。

他睇視著他,勾著唇角笑道:「這世上一個瘋子就夠了。」

——封印破碎。

剎那間上古魔氣鋪天蓋地傾瀉而出,天空陰雲密布宛如破開碗大的碩口,暴雨從碩口傾盆而下,漫天死氣沸騰,生機泯滅,千裡碧海沸然難止,死氣磅礴,綿延數千裡陷落絕靈之地。

狂風哭哀,逝者枉魂;濁氣橫肆,死靈沆瀣;怨惡之念侵染蒼穹地海,一念淪陷。

萬物銷聲匿跡,取代而之的是風嘶嚎泣。

讓人栗栗而危。

周致知雙眼呆滯,跪坐在地上瑟瑟發抖,兩輩子他也從未見過如此天塌地陷的絕境慘況,域島上千宗門毫無防備首當其沖如今是什麼下場,他張了張嘴甚至發不出聲音:「難道你不在乎寧朗那些人嗎?!」

耳邊是岩石崩催山海倒轉轟鳴不絕,林秋白沒有注意他說什麼。

滄落通往修真界的入口已經被打通,木樁上的段景生宛如活靶,死氣、陰氣、從他的口裡源源不斷地鑽入,段景生生不如死,雙眼暴突絕望地死死瞪著林秋白,嘴巴大大張開發出癲狂扭曲的嚇嚇嘶鳴,他痛苦不甘地嘶吼痙攣般抽搐打滾,最後皮肉一點點腐蝕,化為一具頹裸陰森的白骨。

短短片刻,就成為天地間微不足道的一縷塵埃。

周致知動彈不得,月匈腔裡心髒狂跳像是吸飽了恐懼,幾乎要撕開皮肉跳出來,從後腳跟涼到心底。

修真界徹底毀了。

但比起滄落,他更怕的是眼前看上去美貌無害的青年。

從他的角度,眺望天際的林秋白,腳下是冰冷暗沉的深海,天邊光線在一寸一寸泯滅,他整個人像在深海裡載浮載沉。

周致知神經緊繃,忐忑不安。

……林秋白似乎還在等什麼?

直到天邊最後一絲光亮消失,半空突然浮現出一道漩渦,林秋白忽然蹲下身體,周致知不明所以,眼睜睜的看著那雙修長白皙,骨肉均勻的手掌抬起,指骨泛出白痕淡青色的血管從手背浮起,緩緩拔出尖刀,在無邊黑夜出鞘的尖刃凝著皎潔凜冽的寒光。

下一刻——

剎那間,殷紅的血噴湧而出,濺到周致知鼻梁上。

周致知遽然瞠大雙眼,青年悶哼一聲倒在他身上,除卻布料被浸透滲入的血腥味,他聞到青年身上浮動散發出來的氣息,像是透骨而生揮之不去的馥鬱,融合著淡淡佛蓮香,能夠輕而易舉引發躁動、撥動欲念。

無法抵抗、無法抗拒。

他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

仿佛受到引誘和迷惑,亦或是林秋白自戕給他帶來莫大的打擊,周致知一時半刻沒能動彈。

半空撕裂開的漩渦人影若隱若現,一步千裡,轉瞬即至。

緊接著,是滔天的威壓傾瀉而來。

周致知懷裡一空,月匈腔傳來一陣無法忽視的劇痛,渾身透白無鋒的純陽劍從前之後貫穿了他的身體,□□和生魂都被一剎那攪得粉碎。

他視線仰倒,眼前的視野逐漸變得灰白,他最後所見的景象是——

神靈一怒,山河逆轉,天地色變,日月傾頹,天塌地陷宛如末日之景讓人聞風喪膽。

而從漩渦中沖出的三道模糊的身影,卻在浮動扭曲的背影下逐漸融成一個。

……

·

在長久的昏迷中,中途林秋白曾有過蘇醒,時間非常短暫,隻能模模糊糊看清自己置身在浩瀚昏沉的混沌中,周圍是一片虛無,沒有任何光源、生物……唯獨月要部被緊緊纏繞著,指腹觸扌莫到密密匝匝堅硬厚實的鱗片。

短暫的蘇醒過後,他抓著月要部的大尾巴再度昏迷過去。

他微不可察的舉動驚憂到趴在他身邊的龐然大物,那是一頭渾身布滿鱗片的金尾鯤,長鰭豎目,全身浸泡在泉水裡,寬幅魚尾緊緊纏繞在池邊青年的月要部,察覺到方才微弱的觸感,灼金雙瞳遽然睜開亮得驚人——

秋秋,醒過來。

醒過來。

直到七日後,林秋白再度從昏睡中轉醒。

可是這次剛睜開眼,他就感覺到身體不對勁,首先是他舒展四肢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傳到耳邊的聲音不像是人聲倒像某種獸類;「嗷——」

他張了一半的嘴立即閉上,低下腦袋去看自己的雙手。

然後就看到兩隻雪白的、毛茸茸的小短爪,桑紅色,玫瑰花瓣的小掌心粉粉嫩嫩,他張開五指原本蜷縮的小爪子也隨之張開,他又重復收攏,小爪子也跟隨著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嗷!」

這……是他的爪!?

林秋白屬實沒想到這個發展,他是個狠起來連自己都會算計的人,在他的計劃裡麵解封魔域後他自捅一刀,物盡其用嫁禍給周致知,刺激寒臨霄雲流玅得以印證自己之前的猜想。

這一回沒有係統幫他作弊,他捅得結結實實,但他知道這點皮肉傷對於雲流玅來說不算是什麼,何況他還備了一排替命傀儡。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他會醒過來,睜眼會見到合為一人的師尊。

但沒想到一覺睡醒過來,他就不是人了?

支楞著頭頂上兩隻毛茸茸的尖耳朵,他東張西望發現旁邊有一口靈泉,就拖著碩大的尾巴挪過去照一照,就是清澈透亮的泉水他看清現在的自己——

渾身毛茸茸皮毛雪白,身後大尾巴一搖一擺,頭頂上頂著兩隻還未發育完全的耳朵,眼睛圓溜溜的晶瑩剔透。

這毫無疑問是一隻狐狸。

還是一隻極其漂亮的小狐狸。

林秋白心大得很,轉眼就忘了之前的震驚和驚訝,兩隻毛茸茸的小短爪揉著臉欣賞這張漂亮的小臉蛋,他正對著泉水擺弄著姿勢,水底驀然鎏金色一閃而逝。

水麵盪開一圈一圈的漣漪,水底似乎有龐然大物即將破水而出,還未等林秋白後撤,渾身金光閃爍的金尾鯤浮出水麵,周身霧白靈氣氤氳開來,化作挺拔高大身著玄衣的熟悉男人。

「嗷?」翞祗。

翞祗俯身將他抱起來,林秋白軟小一隻輕飄飄得趴在他懷裡,他躲避不及小腦袋被揉了好幾下:「嗷嗚?」我怎麼會變成狐狸了?

翞祗生來通曉天地萬物生靈,並沒有語言障礙,聞言捋著他大尾巴上的毛:「前兩天你娘和你兄長來了。」

如今滄落魔氣席卷修真界,整個修真界本就不富裕的靈氣徹底枯竭淪為魔域,修士們要麼守住道心到百年後圓寂,要麼改修魔道逍遙天地。

好處是林秋白對兌了之前和陸停汐承諾,現在天下盡歸魔域,陸夫人也沒有必要保受體內魔氣的折磨,總歸大勢所趨直接改修魔道。

而被鎮壓在狐歧山下的老魔在林秋白之前翻閱酆都手紮後才知道,那魔物本是上古神惡念凝結成的神祗念,本身不死不滅,雖然沒有多少威脅性但魔氣會吞噬靈氣,隻是現在也沒有壓製的必要。

陸氏將徹徹底底的解放。

陸停汐他們第一時間就來找林秋白。

翞祗沒讓他們見到林秋白,隻詢問了變成狐狸的事情。

麵對與天地同壽的神君,威壓有如不可逾越的浩瀚汪洋,就連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陸停汐都不敢放肆,聞言道:「上古時代妖族多為神祗坐騎或神寵,所以在神戰後各大妖族也隨之隕落,隱世家族多半是妖族殘存後裔,我們狐歧山陸氏是九尾狐族直係血脈,在遇到危險時或者特殊情況有反祖可能。」

至陰之體鳳毛麟角的原因就是這種體質不可能出現在人身上,隻有妖獸才有可能。

「反祖是應激反應,多半都會心裡非常脆弱,」陸停汐小心翼翼道:「所以需要細心照料和看護,尤其是對於九尾狐一族來說千年修一尾,百年為一歲,秋秋現在才七歲多一點呢。」

翞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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