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套〔「自然。」顧鸞莞爾,手中...〕(1 / 2)
如此又過了一日, 顧鸞在晌午收拾停當後就出了門,直奔尚宮局。
宮中的六尚女官裡,慣是尚宮女官的品秩略高半品, 六尚局便也以尚宮局為尊。顧鸞前日讓方鸞歌去六尚局傳了話, 明著說的是她要來一一拜訪,私心裡卻知道, 這六位大抵不會分著見她。
――宮裡許多地方都是論資排輩的, 如今她一個剛過及笄之年的姑娘當了禦前掌事,硬生生壓了六尚局一頭, 她們會不想給她個下馬威?
若想,自是人多才能勢眾。
而她也並不怕。
上一世得來的種種經驗之談都不必提,便隻說這世,她禦前掌事的位子是皇帝親自開口給的, 她就不用怕誰。
這位子在宮中可算是數一數二的穩當, 不僅非幾句口舌之爭可動搖, 手底下更有一班自己的人馬, 就算想暗下毒手算計死她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況且,依她所知,能坐到六尚女官位子上的亦都不會是傻子。見年輕的壓到頭上來,她們或許會想給她個下馬威逞一逞威風, 卻絕不會想真與她交惡, 畢竟她們無一例外地也都前程大好。
顧鸞一路邊盤算邊走, 方鸞歌隨在她身側,再往後另有三名宮女、三名宦官垂首跟著。一行人如此行去本就頗有氣勢,沿途偶有宮女宦官經過無不退到一旁, 亦有幾句閒言碎語隨風飄來:
「那是誰啊?從前不曾見過。」
「噓……該是禦前新晉的大姑姑。」
顧鸞想著要去應對六尚局,對這些話自都充耳不聞。
尚宮局門口, 六名身著棗紅色襖裙的年長女官也都已到齊,摒開了手下,一壁眺著眼前的宮道一壁說話。
這當中,尚寢女官年紀最長,已近六旬。先帝在時她就已至高位,見多識廣,此時隻搖著頭笑:「從前隻見我手底下的宮女去侍駕封娘娘,我見了她們不得不見上一禮。那是沒辦法的事,天子宮嬪自然尊貴。如今可好,女官裡頭竟也能有這樣的小丫頭冒出來,可真是世道變了。」
旁邊尚服女官神色沉肅,瞧不出喜怒,隻淡聲說:「聽聞是宜夫人的引薦的,自是與眾不同。」
「宜夫人」指的便是柳宜。從前宮裡尊她一聲「宜姑姑」,如今封了二品誥命夫人,宮人們便私下裡稱「宜夫人」。
尚食的目光則投向了尚宮,帶著些許的意味深長:「聽聞這顧氏是尚宮局出去的,還是許尚宮教得好。」
許尚宮淡淡地掃她一眼,沒說什麼。
如此不鹹不淡地又說幾句話,尚服女官忽地道:「來了。」
六人一並看過去,目光稍稍一定,尚食女官就笑說:「陣仗倒大。」言畢便一並提步迎上前,還與幾步遠的時候,雙方同時福身,六尚局這邊先說了話:「女官安好。」
顧鸞垂眸,含著笑:「原想一一登門拜訪,未成想卻勞得幾位走這一趟。也好,正可一道坐坐,我進宮時日晚,許多事還勞諸位前輩提點。」
「女官客氣了。」許尚宮頷首,側身一引,「請入內喝盞茶吧。」
一行人這就一道進了尚宮局,往正廳去。穿過廳前的院子,顧鸞就見二十餘名宮女齊整地束手分列兩側,服製各不相同,該就是六尚局為禦前新挑的人了。
入了正廳,許尚宮請顧鸞坐了上座,自己坐在了一方八仙桌之隔的另一邊。餘下五位也各自落座,許尚宮含起笑容,開門見山:「禦前諸事繁忙,女官既是為公事而來,我們也不敢多作耽擱。」言畢向外揚音,「都進來吧。」
話音落下,那二十餘名宮女便魚貫而入、無聲深福,個個禮數周全。
許尚宮又道:「明蕊,去沏茶來。」
聞得這個名字,顧鸞眼簾輕抬了一下,但仍安然坐著。等了不多時,明蕊就端了茶奉至幾位女官案頭,顧鸞執盞抿了口,擱下,就直言:「我是為禦前挑人,不是為自己行方便。許尚宮大可不必這樣照應我的心思,以至本末倒置。」
言罷,她沒待許尚宮反應,就看向麵前的明蕊,笑意和善:「你我同屋月餘,分開已久,你卻記得我的喜好,我很感激。但皇上愛喝什麼樣的茶你可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茶葉,要幾分熱?又喜歡什麼樣的茶點?你可說得上來?」
「我……」明蕊臉色發了白,慌張的看了眼許尚宮,又低頭,「尚宮女官不曾教過……」
顧鸞銜著笑看過去,許尚宮皺著眉,忍著不平:「女官容我一辯。聖上的喜好,禦前向來守口如瓶,不是人人都能知曉的。我便隻挑了這些手藝、禮數過得去的來,到了禦前需要些什麼,自還有女官與禦前的諸位教導。」
「道理原是這樣不假。」顧鸞笑出聲,笑音又轉而斂住,「但――許尚宮在宮中時日這樣久,必定知道從日常禮數到侍茶研墨都是經年累月練下來的硬功夫。明蕊與我一同進宮,手藝真就這麼過硬,能讓尚宮從尚宮局近千宮女裡獨獨對她青眼有加,不僅選中了,還推到我跟前來奉茶?」
許尚宮一時沉默無言。
顧鸞見狀垂眸:「所以啊,尚宮這是指望著我見到一張熟臉便去念舊,抬抬手讓這差事輕巧過去呢。」她邊說邊扌莫出帕子,慢條斯理地拭了拭被茶水沾濕的薄唇,「說白了,尚宮這是看我年輕,當我好糊弄。」
「……女官!」許尚宮一慌,竟驀地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