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月2(1 / 2)
葉玉棠想了想, 又問,「他既起意想以玉龍笛控製我, 為何那年他來鳳穀, 卻沒傷我?」
柳虹瀾也在琢磨這事。聞言,他抬起頭來, 神態詭秘,「也許他隻是來瞧瞧他幾近完工的神仙骨,究竟適不適合你?」
葉玉棠回想起那時巴獻玉的表情。
眼神明亮, 笑時露出兩粒尖尖牙齒。看她時,帶著幾分探究,幾分心滿意足。
她打了個寒噤。
葉玉棠道, 「可他沒想到, 從鳳穀回去,神仙骨已經和何雲碧一同下落不明。」
巴瑞瑛道, 「他想重鑄一副神仙骨, 一時心急,所以出山殺人, 這回卻不慎落入江宗主布下的天羅地網裡, 又讓他使計謀逃出生天……回到一心嶺, 便遇上了弘法大師。那時他一定開心死了, 覺得實在得來全不費工夫。便徹底打消了要殺你做蛇人的心思,轉而又打起了弘法大師的主意。」
葉玉棠道, 「瑞瑛姑姑並不知師父因何而死, 隻是猜測?」
巴瑞瑛搖頭, 「我隻略略相處些許時日。大師去時,我雖也在場,但到底一言難盡。畢竟那時從頭至尾始終和巴獻玉待在一起的,隻有萍月。」
葉玉棠消化了一下她這番話,接著試探問道,「所以,那個唯一知道詳情,卻始終不願開口的人,不是您,而是何萍月?」
巴瑞瑛點頭。
葉玉棠瞥見另外三人凝重緊張的表情,不禁恍然大悟,嘩一聲笑道,「原來是這樣。」
拿人神仙骨,合該替|人|消|災。她爽快笑道,「既和我有關,那就好辦。如何能讓她開口說話?」
眾人皆鬆了口氣。
巴瑞瑛道,「你醒來之後,是否曾回想起什麼與萍月有關的事?」
「有。剛醒來那陣,我整個人都在懵懂之中,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時不時心痛窒息,生無可戀。等我在太乙鎮上徹底醒轉過來,間或能覺察到,這身體主人似乎曾遭受過什麼非人對待。但凡我竭力回憶,偶爾捕捉到一些稍縱即逝的片段,隻覺得酸楚委屈,心痛將死。」
巴瑞瑛問道,「那些片段,是在什麼地方?」
「一個寨子,晦暗的書房,林地裡奔跑,某處山溪……」 她慢慢回想,輕輕嘶了一聲,揉揉牽扯得劇痛的額角,抱歉道,「不行,不行。」
巴瑞瑛柔聲道,「沒關係,時隔多年,萍月髒器被神仙骨吞噬,意識也所剩無多,記憶也隻剩下些不著邊際的零散碎片。能想起這麼多事情,已屬十分難得。」
葉玉棠心頭著急,沖口而出,「那怎麼辦?」
巴瑞瑛道,「我試著用盤瓠笛引導你。」
「盤瓠笛?」
巴瑞瑛笑道,「蛇母哪怕再天才,也不可能憑空捏造出一部驚世駭俗的《玉龍笛譜》。《玉龍笛譜》的一切,都是源於巴蠻神書《盤瓠笛譜》。這本笛譜,在我們族中流傳千年之久,用以操控蠱蟲和蛇蟻。蛇母將盤瓠笛的威力,用到操控人的神思上,後來竟打起了定力武力極佳的武林高手的主意,這才萌生出了《玉龍笛譜》。盤瓠笛譜威力雖遠不及玉龍笛譜,但可在對戰中用以亂人神思,亦或平定狂躁蛇人心神……不怕你們笑話,在被江宗主排擠之前,這也曾是我們巴蠻引以為傲的武功絕學。盤瓠笛也遠不及弘法大師毀去的那柄玉龍笛,也算得上一件傳世神兵。盤瓠笛操控蛇人神思,也實在是一件再輕而易舉不過的事。萍月雖神思無幾,死前,仍也是作為蛇人死去的。」
「原來如此。」
葉玉棠仍覺得似懂非懂,但到底並非自己所長,便不再多問。
巴瑞瑛自月要際取下一支純銀長笛,道,「凝神屏息,像平日裡練功打坐一般即可。」
她立刻照做。
盤膝而坐,斂神閉目。
黔地草木茂盛,山中又多蟲蟻。此刻凝神而坐,聽覺罕見的靈敏,但覺外頭鳥鳴似珠落,瀑流如疾雨,蟲鳴如箜篌,一時竟分不清耳中聽到的是山音,還是空靈的盤瓠笛音。
窗外已微微發白,內室仍暗三分,角落虛點了一支搖搖晃晃的蠟燭。若是平日,哪怕閉著眼,隔著百尺距離,她亦能清楚辨知遠處火焰往哪個方向偏了哪怕半寸。
但此刻,她卻辨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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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野漸暗,耳畔寧靜非常。
旋即復又亮起,還伴隨著嘈雜人聲,喧嘩非常,根本不屬於夜郎寨背後那間小屋,而是——
一處鬧市之中。
有人拉著他,在一條回廊上疾走。
視野非常低,從她身旁走過的哪怕最矮的姑娘,也比她高出大半個腦袋。
牽著她疾走的男子,步子邁得又快又大。她根本跟不上,幾乎是被拽著往前走,吃力地大口喘氣。
但她仍會好奇,間或走過一個拐角,視線一轉,朝天井下頭望一眼——
天井下頭是一條河,河上有許多畫舫。船上男男女女擠在一處,女子皆身段窈窕,發色各異,露出整段細長藕臂,惹人浮想聯翩。湖麵波光瀲灩,船上胡旋舞、夜光杯,華服男子們醉臥美人膝,整個天井中,鼓聲,樂聲,笑聲,摻雜著葡萄酒的氣味,氣氛奢靡曖昧。
隱隱聽見巴瑞瑛在問她:「你在哪裡?」
葉玉棠道:「平康坊,畫船宴!」
緊接著,視線一轉,她被拽進一間屋子裡。
淡紫的煙羅紗被掀開,黑衣男子走到裡間,半跪下來道,「公子爺。」
一個年輕男子聲音急迫:「怎麼樣,找到人了沒有?」
黑衣人道,「沒有——」
男子道,「廢物東西。」
黑衣人挨了一腳,痛呼一聲,爬起來接著復命:「不過我卻在一心嶺外,找到一個小丫頭。與雲碧姑娘麵目四五分相似。我留了神,問她在這裡做什麼。她說,她姐姐叫她在這裡等一個姓江的中原人。我問她姐姐叫什麼名字。她說,她姐姐叫何雲碧。」
紫色煙羅紗被猛地掀開,走出一個紫色長袍的年輕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