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151章番外·六年後（1 / 2）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六年後。
剛入冬,天氣一下子變冷。天還沒大亮，翠玉一邊對著賬本，一邊劈啪打著算盤,偶爾打個哈欠，吐出一縷帶著寒意的白霧。
崔興賢從裡麵出來,臂彎裡掛著件寬厚的外衣,他將外衣披在翠玉的肩上了，翠玉才覺察到身後有人。她回頭望過去，見是父親,皺眉的麵容立刻『露』出笑，一聲「爹」叫得親切又擲地有聲。
崔興賢笑彎了眼睛，抬手指了指裡頭：「你母親怕你冷,讓我給你拿件袍子過來。」
翠玉嘿嘿笑了兩聲，：「不冷不冷！」
崔興賢瞥了一眼翠玉麵前的賬本，欲言又止。翠玉知道他想什麼,趕忙笑著：「還剩一點點賬就對完啦。我一兒弄完放在這兒,等劉掌櫃的來上工著賬本來做活。」
崔興賢「誒」了一聲，點頭催：「那你弄,爹不打擾你。弄完了,再回去睡一兒。睡太少了。」
翠玉笑著答應下來,扭過頭又開始對賬本。
清脆的算盤聲又劈啪響了來。
崔興賢站在一旁了一兒，悄悄往裡去,壓低聲音吩咐剛身過來的丫鬟芽芽：「天冷了，今天長工過來的時候讓他把厚的門簾都掛上。」
改朝換代,舊的皇室不僅被罷了尊貴身份，更是被抄家封府充了國庫。可陛下一副懶得多計較的模樣，倒也沒有趕盡殺絕。舊皇族的皇親國戚明麵上的家財被收繳,可私下仍有錢銀傍身，倒也能一生衣食無憂。
翠玉不想安安生生拿著父母留下的錢過清閒日子，仍舊選擇做生意。翠玉最喜歡算賬了，每一枚銅板入賬都讓她異常開心。她著賬本上的每一個數字，仿佛都是活生生的。
這家翠瑩酒樓不僅越來越大，也有了好幾家分鋪。雖她和林瑩瑩也涉獵了許多他生意，各有各的收獲，可對這第一家酒樓總是格外青睞。
崔興賢回了屋，陳華容還沒，聲音含著困倦地問：「還忙活著呢？」
「誒。」崔興賢應了聲，將外衣脫了，重新上了榻。
天還沒亮，時辰還早。
崔興賢躺在榻上許久難再眠，有些犯愁地拽了拽陳華容的袖子：「鈺兒的婚可怎麼辦？她怎麼就一點都不想嫁人呢？」
陳華榮本就沒睡飽，煩躁地甩開他的手，不耐煩地轉個身背對著他，訓斥：「別像個沒了牙的糟老婆子似的叭叭得讓人煩，她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她樂意怎麼就怎麼。十幾年你沒養過，現在你再養她幾十年也沒虧你。再了，她也不需要你養。再愁眉苦臉催催催，用納鞋底的針線把你嘴縫了！」
崔興賢下意識閉了嘴，緊緊地閉著。
而陳華榮一邊罵著一邊又睡著了。
翠玉仍在敲算盤時，林瑩瑩也從家中出來，往這邊趕來。
馬蹄聲與車轅轆轆聲踩醒了晨曦，馬車終在翠瑩酒樓前停下來，
江雲澈側首，望著偎在他肩頭睡著了的林瑩瑩。他安靜地望了她好一兒，才將人喚醒。
林瑩瑩『迷迷』糊糊睜開眼，軟著語氣道一聲：「到了呀。」
「嗯。」江雲澈將她鬢間壓彎的一縷烏發掖到耳後。
「我下去啦。」林瑩瑩從開著的車門往翠瑩酒樓了一眼，見亮著燈，趕忙整理了下衣裳身往外走。
她踩著車夫搭的小凳跳下馬車，腳步輕盈地往前走了兩步，忽驚訝地「呀」了一聲，回頭望向車廂裡的江雲澈，彎著眼睛：「下雪了。」
才九月末呢。
言罷，她揚臉望著落下來的零星碎雪。
江雲澈沒有雪，他望著林瑩瑩歡喜的麵容，忽問：「你真的不記得了？」
林瑩瑩茫地望過來。
江雲澈笑笑，：「天寒，快進去。晚上來接你。」
「嗯。」林瑩瑩沖他一笑，轉身朝翠瑩酒樓走去。
江雲澈收了笑，望著林瑩瑩的背影。
思緒忽回到十年前。
那一年的寒冬來得早，第一場雪也很早。
那一年他十四。
父親早亡，他自幼被族裡輩兄弟欺負。第一場落雪時，他和族裡堂兄弟一去漣水畫舫。他像以前一樣被他欺淩和嗤笑，更被剝去上衣推出溫暖的船艙。一片片冰寒的雪落在他身上，寒到骨血裡。
熱鬧的漣水畔，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偶爾，也有或好奇或幸災樂禍的目光和言語落過來。
他麵無表情地著一個少女試探著踩著搭板從隔壁的畫舫顫顫巍巍走過來。少女抱著件外衣，粉『色』的。她將外衣披在他身上，他仍舊冷漠地著她。
她將食指豎抵在唇前，壓低聲音：「他不見偷偷穿沒的，別怕他打你！要是聽見腳步聲，提前把衣裳扔到水裡去！我以前被姐姐罰就是悄悄偷懶的。」
少女有一雙水波漣漣的清澈眸子，她忽彎著眼睛笑來，又變一雙月牙牙：「不用還我，我有新衣裳了，不要它啦。」
她指了指身上的粉『色』的小裙子，後站身又沿著搭板走獨木橋似的顫顫巍巍回到隔壁畫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