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1 / 2)
太陽已經收起最後一道光芒, 微風吹過,炙熱的小山村終於有了點涼意。
蘇鑫早早地洗完澡,準備出門叫小夥伴一起去穀場, 他不愛吃憶苦飯, 但吃完憶苦飯以後梁水生會發糖,這才是他如此積極的原因。
陳嘉嘉也剛洗完澡,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出來, 「蘇鑫, 你要出門嗎?」
「對呀, 大嫂有什麼事嗎?」蘇鑫看見陳嘉嘉旁邊提著木桶澡巾的蘇竟,心裡想道, 大哥的樣子真傻, 怪不得小嬸嬸叫他老婆奴呢。
小嬸嬸喜歡說人閒話, 但這句話說得沒錯, 大哥就是一個老婆奴, 別的不說,給嫂嫂燒洗澡水, 給嫂嫂洗衣服, 忙起又忙後的, 連他媽都看不過去了,在爸爸麵前嘮叨了幾回。
不過, 其他人說的話再有道理,都難敵大哥自己情願,這是阿婆說的。
「你等我一下。」
陳嘉嘉回到房間,很快又出來,手裡還拿著一顆奶糖,「等一下吃完憶苦飯, 拿著個甜甜嘴兒。」
蘇竟眼睛都直了,這顆糖、這顆糖!
蘇鑫連忙拿過糖果一溜煙地跑了,才不管他的好大哥臉色已經黑如鍋灰,「謝謝大嫂!」
陳嘉嘉向他揮手告別,然後走到房間,拿出花露水噴點兒在身上,穀場的蚊子太凶了,不噴花露水招架不住。
「蘇竟,你要噴點兒嗎?」她問。
「不用了。」他悶聲悶氣地說。
她這才發現他還在門外邊,看上去有些怏怏不樂的樣子,奇怪,剛才他提洗澡桶回來的時候還是挺開心的,怎麼現在變了個樣呢?
她回想一下,發現可能關鍵點是那顆糖?
蘇竟不至於這麼小氣吧?
「你不開心?」她問。
蘇竟說,「這罐奶糖是我第一次收下你送的禮物,一直舍不得吃。」
「對不起,我當時隻想到憶苦飯不好吃,給蘇鑫一顆奶糖去一下苦味也好。」其實這罐奶糖是她收下黃鱔以後覺得不好意思,隨便在行李箱裡挑的。
沒想到他一直保留著,舍不得吃。
「你對他可真好。」蘇竟眼神晦暗,話語裡透露出濃濃的酸味。
陳嘉嘉失笑,他居然吃自家親弟弟的醋,「我對他好,是因為他是你弟弟。」
他連眼睛也變得明亮起來,「真的嗎?」
「當然真的。」她如果知道這罐奶糖在他心目中如此重要,絕對不會拿給蘇鑫吃。
因為,光應付他,已經很吃力了。
穀場上已經有不少人,大家都自帶板凳和碗筷,還有一些不講究的人隻帶碗筷,打算待會兒坐在地上。
梁水生正在用力地攪拌大鍋裡的憶苦飯,蘇昌則在旁邊燒柴,蘇竟放下手中的兩張小矮凳,對陳嘉嘉說,「我去幫忙,你在這裡坐著就好。」
陳嘉嘉點頭,蘇竟便上去接過梁水生的工作,讓梁水生得以有空到台上用大喇叭喊,「各位社員請注意,憶苦思甜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咱們先請梁三婆出來給大家作憶苦報告!」
大家鼓起掌來,一個矍鑠的老婆子走上台來講述在舊社會的遭遇。
陳嘉嘉旁邊是劉香蘭,她抱著小蘇英還不忘和旁邊的人說話,蘇婆子一邊聽一邊抹眼淚,徐翠潔眼睛在尋找蘇鑫的身影,生怕一不小心這調皮家夥就跑不見了。
蘇昌和蘇盛是蘇家存在感最低的,默默地坐在一邊,安靜地聽台上的人說話。
老婆子講完,穀場上響起一陣掌聲,接著就可以排隊去吃憶苦飯了。
大鍋的火已經熄滅,蘇竟站在大鍋旁邊,和梁水生一起,掄起長柄勺給大家打飯。
說是一人一碗,其實沒多少,就小半碗,但敵不過憶苦飯太難吃了,陳嘉嘉的胃十分抗拒。
她在後世吃過馬齒莧,摘去花苞種子,放在開水裡滾一滾立刻撈上來,然後淋上香油蒜末和一點點辣椒,澆點兒生抽放點兒鹽,又清爽又脆口,別提多開胃了。
憶苦飯裡的馬齒莧已經煮了很久,酸味都煮出來了,再加上作為牛飼料的古古草,能好吃到哪裡去呢?
陳嘉嘉排著隊,慢慢地向前挪動,越接近大鐵鍋,越能聞到裡麵發出的酸澀味道,想起以前吃憶苦飯的時候好像被人扼住喉嚨似的難以下咽——這是什麼黑暗料理!
舊時人們吃這種食物,到了現在,大家能吃上白粥,雖然裡麵還加了番薯,還經常飢一頓飽一頓,但總比吃憶苦飯好,再過十來年餐餐吃白米飯就不是夢了,然後再過二十年、三十年,生活會越來越好的。
終於輪到陳嘉嘉打飯了,梁水生一看是她,便說,「你到蘇竟那邊去。」
陳嘉嘉紅了臉,在大家善意的笑聲中走到蘇竟麵前,伸出碗,「給我打點兒吧。」
但他可千萬別打多。
看來蘇竟沒有理會她的意思,勺子一翻,就是半碗。
陳嘉嘉呆了,這是什麼人間疾苦?
他是故意的吧?
陳嘉嘉走到一邊,用勺子挖了一口吃。
來了來了,被命運扼住喉嚨的感覺又來了,這種魔鬼的味道太上頭了,她隻能慢慢咀嚼,要不別說半碗,一口也吃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