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第 9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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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年鬱一同回到醫院,孫安絮溫柔的跟她說明情況,表示她還有救,讓她先忍一忍,做個檢查。

慶虞被推進檢查室,看著那些昂貴又冰冷的機器,它們有的包裹她,有的撫扌莫她,有的伸進她身體裡。好像她是什麼營養品,它們在向她索取什麼。

檢查完以後她睡不著了,年鬱在病房裡陪著她,很久都沒說話,夜濃稠的像油墨畫,枕頭墊在身後,靠上去時仍然能感受到鐵欄的形狀,那堅固能困住一頭猛獸,何況是一個人。

年鬱忽然站起來,窸窸窣窣一陣,從包裡拿出一本筆記本。

遞過來。

慶虞抬頭朝她看,夜裡她的眼睛看上去更深邃。

接過來。

是她的日記本,久未打開的紙頁似乎積怨已久,硬邦邦的,慶虞翻了兩頁,看到自己上小學時歪七扭八的字竟然那麼可愛,後麵趙挽霖讓她好好練字,還拿餘幀和她作比較,她就再沒寫過那樣可愛的字。

自從《這樣愛了》火了以後,她接的戲比較多,也沒什麼時間寫日記,日記中斷在很久之前,最後一篇是在吐槽一節通識課。看到上課兩個字,她不得已又想起學分。

學校的課已經因為選秀和拍戲耽擱了整整兩年,學分缺的沒法補。她接的戲大多數都是大電影的配角,拍攝周期不長,本來打算忙完以後搬家,在蒹葭綠苑安定以後去跟學校商量降級的事情,沒想到去康復中心待了好幾個月,又錯過了一學期的課,她猜慶之遠已經幫她辦退學了。

這樣也好,她現在沒有力氣去學習,連稍微復雜一點的字都不認識。

即便是間歇性的,也足以讓老師將她驅逐出教室。

開了一盞燈,床頭擺著一束花,好像是季嵐送來的。香味並不能讓人快慰,她扭頭對著窗子那邊,讓花淡出視線。

年鬱欲開口說話,但看著她的背影,以為她是在躲自己,於是出去,輕輕扣上門。

慶虞看到日記本上的字,沒法連貫的讀下來。她連自己寫的字都不認識了。

一整晚都沒睡著,以前在康復中心的時候她會害怕有人強製給她餵安眠藥,所以在夜裡一聽到響動就會假裝睡著,在這裡最好的一點是不用整日膽戰心驚。

她開始認識字是從半個月後,年鬱沒能準時來送飯,好像是她之前簽的一部古裝偶像劇即將開拍,但她正好住院了,劇方在催,就算付了違約金也不願意和解,年鬱怕這件事鬧大會影響她之後的口碑,這圈裡大概沒人敢找慶虞演戲了,但她又那麼喜歡演戲。

所以她打算自己演,把這件事壓下去。

就好像畢業那年,慶虞不小心進了娛樂圈,她就跟著進來了,幾年下來就攢了點顏粉,也沒怎麼接戲和商務,大多時候是給慶虞斷後。

她媽媽經營著一家娛樂公司,她偶爾會讓麥娛幫忙給慶虞公關,後來又給慶虞組了個工作室,跟麥娛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那些因為慶虞一夕之間爆火而生嫉妒心的藝人也不敢隨意黑她了,畢竟不太清楚慶虞跟麥娛的關係,害怕惹到大人物。

現在想一想,她把年鬱的人生擾亂了。

年鬱應該好好在洮大學設計,而不是和她一起待在精神科。盡管年鬱一直說她學設計隻是為了讓慶虞穿上自己設計的衣服,慶虞仍然無法釋懷,因為年鬱輟學了。隻剩下最後一年,她卻輟學了。

這些還是李茹舊來看她的時候說的,她知道,李茹舊說這些隻是為了讓她知道年鬱的辛苦,讓她不要像現在這樣一聲不吭,至少跟年鬱說句話。

她們每個人的心意她都清楚,可是她辦不到,她不確定自己一出聲是不是就會哭,也不確定會不會說出一些讓自己顯得很慘痛的話,那會讓別人更加擔心,她覺得沒必要,就這樣也挺好的。

不過她沉默了整整半個月後,情緒似乎有所好轉。

她可以認字了,雖然不知道這樣的清醒能維持多久,但她很開心。一輪夕陽正在轉淡,她頭一次想自己走出病房,去看看外麵的花。

這些天都是慶沅和季嵐兩個人守夜,她們恨不得包攬她的一切事務,但慶虞從不讓她們幫忙洗衣服,她自己的錯應該自己承擔。如果生理失-禁是錯的話。不過生理失-禁肯定是錯的。

在門口站著,見季嵐逗隔壁病人的孩子,一個特別漂亮的男孩,男孩指著季嵐手裡提的東西,問:「那個病房裡住的是你爺爺奶奶還是外公外婆?」

天邊還是一團烈烈的紅,活似一個剛挖好的火紅壁龕,壁龕裡藏著無法治愈的熱狂。

慶虞默默回到床上,好半天也沒見季嵐進來。看到床頭的筆記本,她想到高考完以後,誰也沒說愛或者喜歡,她跟年鬱就在一起了。

年鬱把她的同學錄送給她,說把祝福也一並送給她。

她覺得對方真誠,她也理應真誠,所以把日記本給她,告訴她,她可以肆意了解她的過去。

不受控製的去想高中,那一次跟季嵐她們打遊戲,年鬱申請了一個新賬號混進隊伍,季嵐還以為是她外公,結果年鬱發了一句:

烏雲你好,我是你的追隨者——暴雨。

她的昵稱是烏雲,年鬱就把自己的昵稱改成了暴雨。

翻了翻筆記本,趁著還能認字開始寫字,沒標日期,隻寫了一句:

——自然,烏雲不可能每次都帶來暴雨。

季嵐很久之後才進來,提著一大袋東西,都是因為她的生理失-禁。

她似乎剛哭過,看上去特別憔悴,坐下來時又掉淚。大概是因為那個小男孩問的問題吧,隻有老年人會用到這些東西。

很久後,季嵐還是哭,慶虞決定安慰她,開口道:「沒什麼,真的。」

也許是太久沒有說話的關係,聲音聽上去像珍藏了很多年的烈酒,音調又沉又重。

季嵐又驚又喜,說:「你對我……說話了!」

她喜悅的神色讓慶虞啞然。

當一個人原本會說話但是很久不說話時,聽到她說話的人竟然會這麼快樂。

那是不是一個原本可以善良但從不善良的人,隻要稍微善待一個人就能讓對方為他死去。

像慶之遠和趙挽霖,她到現在才明白,她始終恨不起來自己的父母是為什麼。因為她見過他們待人的好,知道他們可以待人好,而隻是沒有待她好,所以想得到那些好。

她與季嵐最大的區別是,季嵐如願了,她沒有。因為慶之遠不是她,趙挽霖不是她,他們變不成她。

那天晚上還是慶沅守夜,她看起來也很疲憊,帶了茄鯗給她,說:「就吃這一次,你的飲食還是要以清淡為主知道嗎?以後晚上不要往窗子上坐,不會掉下去,但吹了風容易受涼,會感冒,你又得難受很長時間了。」

慶虞預料到了,她沒有動筷子,什麼也不想吃,蹲在床邊。

慶沅道:「我已經開學很多天了,慶慶,我很想多陪你一段時間,但是我必須得走,我會為我們的未來努力,到時候我會接你去加拿大住,會讓你徹底擺脫慶家,會把《離歌》的版權買回來。」

她拍完《這樣愛了》以後想去學校好好上學,但慶之遠並購了一些藝術培訓機構,想宣傳口碑,跟飛訊資源置換,就給她報了名,讓她去給慶氏的藝術培訓部門做推廣。但事實是她壓根不是在慶氏學的舞蹈和聲樂。

那時候她電影剛拍完,沒接商務,也還沒什麼大錢,為了付選秀節目的違約金,她聯係了一些影視公司,想賣《離歌》的版權,結果被皮包公司盯上,對方在合同上做手腳,給了二十萬就把版權套走了,後來那皮包公司又把版權以一千萬的價格賣給榮氏影業,現在版權在誰手上,不知道。

那二十萬沒能救得了她,她隻能繼續去比賽,說是比賽,其實都是一些沒什麼實力的富二代在搞小團體吵架,舞台隻有唱歌,唱歌全靠修音。在那樣一堆人裡麵,慶虞就算是斷了一隻手也能拿下c位。

她應該知道的是家庭不幸福隻是人生的第一個難關,以後有的是人處心積慮想騙她,讓她死。假如她窮困潦倒,衣不蔽體,色-情拍攝公司絕對比難民救助機構要來得早。

慶虞往後靠,這次沒有墊枕頭,而是直接靠在鐵欄上,後月要猛然一痛,她卻做不出什麼痛苦的表情,呆呆的望著慶沅,看她過來抱她,低聲跟她說:「你是我靈魂的孿生,下一次見你,一定要把美德踩在腳下。你知道這是個什麼世界,你不要管誰受苦受難了,愛你自己。」

慶虞感覺她的懷抱都沒有那麼溫暖了,她要離開。

對啊,她有自己的生活,她在加拿大已經待了幾年了,肯定交了很多朋友。初中的時候她剛來,學校裡滿滿都是關於典典的流言蜚語,季嵐還那麼針對她,可即便如此,典典仍然在十班交到了好朋友。

而她高中畢業是以慶氏繼承人的身份去的加拿大,一定認識了不少人,一定有很多人喜歡她,愛慕她。

她憑什麼要為了她留在精神科。

慶沅扌莫她的頭發,說:「我們拍的那張照片還留著嗎?」

聞言,慶虞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從床頭一堆書裡找到那張照片。她以為找到照片,典典就不會走了。

慶沅看了看那張照片,又從自己的錢包裡拿出同樣的照片,說:「就算我在加拿大,也會一直盡我所能保護你。慶慶,保存好照片,看什麼書就放進什麼書裡,走哪裡帶到哪裡,知道嗎?」

她還是要走。

可是她好孤獨,這個醫院太空曠了,她沒有朋友,每個人都在過自己的生活,就連孫安絮也有除她之外的病人,沒人陪她,她心裡真的很難受。

眼睛又成為一座淚池。

慶沅又抱她,說:「不管你信不信,從很早之前,我就為你而活。」

冬天已經快過去了,混在濃霧中的是最後一場雪。

慶沅走後的第一天,醫院舉辦了一場訴苦大會,就是讓一堆精神科的病人訴說自己多年的不容易,間接的套出病因,大家越說越激動,快要把樓掀翻的征兆。

這種辦法是每個心理醫生都會用的,但不乏有病人陷入過去的痛苦之中摘不出來,病情不但沒有因為訴苦而好轉,反而更重。

有兩個男人前半夜都在哭,捶牆。後來護士給他們注射了鎮定劑,他們終於消停下來。隔了一日,醫院為了彌補訴苦大會帶來的痛苦,讓大家許願,因為春節將至,雖然沒有家人和朋友時時刻刻陪在身邊,但禮物一定會有。

好多病人寫的是金元寶啊銀元寶,還有人想要一口棺材當床睡。

慶虞想了半天,覺得沒什麼想要的,就算有她也不會寫。

最後寫了句:我渴望年華老去。

年華老去,就可以死,不用擔心自殺有罪。

她心裡這樣想,回頭時發現祁浣坐在床邊,還是那樣漂亮的女孩。

她眼眶立刻就濕了,聲音發顫:「好久沒見你了。」

祁浣卻說:「我陪你,我陪你去死。」

慶虞道:「可——」

她還沒說完,祁浣又站起來走到她跟前,強調了一遍,「自殺有罪的話,我們一起死,所有的罪我們一起承受。」

她很溫柔的看著她,說:「你已經難受到這個地步了,為什麼要忍,典典說讓你愛自己不是嗎,所有人禁止你自殺不就是以愛自己之名,可現在自殺你就能得到解救,那也是愛。」

慶虞被說服了,立刻道:「可是要怎麼死呢,我成年那一天就簽了器官捐贈協議,我必須死在一個可以被人發現的地方,好讓我的器官為人所用。」

祁浣沉思半響,說:「回蒹葭綠苑吧,那裡的管理很人性化,正式入住後一旦超過兩天沒有見到你進出小區,就會有人打電話詢問,如果聯係不到你,物業會開門進去的,你的屍體就會被發現。但是要循序漸進,不要引起別人的懷疑,先不要出院,在那附近散散心,想想有沒有不那麼痛苦的死亡方式。」

她道:「你簽器官捐贈協議不就是因為太痛苦了,每天都想死去嗎?現在應該好好謀劃了,隻要我陪你一起死,那就不是犯罪,就當是我替你決定了自己的生命,沒人敢責怪你不熱愛生命。」

那晚她換了衣服後偷偷跑出醫院,她被分在沒有傷害性的精神科病人那一層樓,出入且算自由。

打車去蒹葭綠苑,房間裡整齊的有些殘忍,一看就無人居住。

她坐了一會兒,突然有些悲意。這房子還沒住過呢,就要承載一條生命的逝去,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人敢住進來。

要用什麼方法死呢。

她想了半天,仍舊沒有一個好辦法,上吊,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忍得了窒息的過程,還是選個溫和一點的死法吧。

她決定先把蒹葭綠苑熟悉一遍,假如死後真的有靈魂,那她應該回到這裡,而不是慶家。

轉來轉去就到了樓下的那家寵物店,她進去看了看,門剛推開,就聽見一聲刺耳的貓叫,那貓把店員抓傷了,跑到櫃子上不下來。

店員喊了一聲,又覺得態度有點凶,還是軟著聲道:「沒事,我知道你是不小心,下來好不好?」

慶虞覺得好笑,她聲音放的再輕也不可能讓貓聽懂普通話。

戴著帽子和口罩,穿著厚重的大衣,她看上去像個打劫的。

店員看了看她,問道:「小姐,是要看貓嗎,還是……」

慶虞剛想說話,那貓立刻撲了下來,對著她狂喵,但凡她敢露出皮膚,貓就會上爪。

一人一貓對峙,慶虞看到貓旁邊站著的祁浣,祁浣說:「它很可愛,但好像情緒不太好,大概是應激性吧。」

慶虞想,有可能,問店員:「這貓?」

店員嘆了口氣,「小姐,您是打算收養這隻貓嗎?我得跟你交代一下,這貓的前主人是個艾滋病患者,前兩天剛自殺,貓換了新環境,又找不到主人,現在抑鬱了。」

很多人一聽貓的前主人是艾滋病患者就嚇得要死,店員也能理解,道:「貓生理是健康的,隻是心理問題。」

慶虞蹲下去看貓,說:「它主人是怎麼自殺的?有這麼好的貓,為什麼自殺呢。」

貓麵露凶相。

店員說:「那是個小姑娘,一個小姑娘得艾滋,難免要被猜來猜去的,壓力太大了吧。她家挺有錢的,每周都會去鄉下買新鮮的蔬菜水果,結果上周末她去鄉下的時候喝了一整瓶除草劑,沒搶救過來。」

除草劑。

除草劑——

慶虞看了看貓,脫掉手套,去扌莫。貓要撓她,店員從後麵把它拎起來,放進籠子裡。

貓狠厲的喚了一聲。

慶虞看了它最後一眼,跟店員道了聲謝,便出門了。

要不引人注意買一瓶除草劑。

在農資電商平台申請一個新賬號,找一個偏僻點的收貨地,不然快遞送到這裡來就太離譜了,難不成富人區的花園裡種的是莊稼嗎。

仔細思索一陣,她終於找到一個完美的收貨地址。

良萍路。

離b大近,她比較熟悉,而且那邊有個小鎮,兩條街琳琅滿目的小吃店和小賣部,有一些小賣部是可以寄放快遞的。

她決定下一次出來了就去看看地方,爭取一周之內就完成這項計劃。

從小區出去後,發現外麵停著一輛低調的女士suv。

她認出來是年鬱的車,本來應該覺得抱歉,讓她找來這裡一定很費時間,但是此刻心裡一股難以言說的暖意,她覺得快樂極了,跑過去敲窗。

年鬱開了車門,讓她上車。

她看起來還是那麼瘦,不過上鏡好看。

隱約聞到車裡有煙味,應該是開窗散過味,車裡一股冷意,能把人的腳凍住一樣。

慶虞摘掉口罩,笑著說:「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對她說話了,而且是笑著說的。

年鬱放在方向盤上的手不動了,轉頭看她,唇邊長的血泡也沒那麼疼,她愕然道:「你……」

慶虞笑道:「怎麼啦?」

年鬱訥了半響,不知是哭是笑,道:「好了就好,下次想去哪裡可以跟我說,我開車送你去。」

慶虞問:「你戲拍完了嗎?」

「嗯,拍完了,我這段時間會好好陪你的。」

「……這樣啊,那,你注意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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