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結局章 歡迎回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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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還有不知名儀器在閃著燈,像閃爍的火焰。

慶虞翻了翻日記本,又覺得沒意思,無力的任由日記本從膝蓋上滑下去,肩膀還在疼,紙頁敏捷的翻動。

年鬱剛才才出去跟孫安絮談話,關於她自己的身體狀況,她卻不能第一個知道。

房間裡有不少禮物,都是這幾天李茹舊她們陸陸續續拿過來的,她有時會看,覺得無聊了還跟護士聊聊天。

在病房裡走了幾圈,活動了一下,突然看到門口有人站著,她以為是季嵐或是年鬱,抑或是季嵐的爸媽,他們昨天來的時候撲上來就抱,還當她是當年那個小孩,親的她滿臉口水。

不過很快她的猜測就被推翻了,因為那個女人看上去很眼熟,她似乎認得出來。而女人旁邊還站著一位男士。

年雋。

兩個人很拘束,站了挺久。

慶虞想了想還是走過去,看向他們,開口道:「阿姨,進來吧。」

年鬱的媽媽是一位特別漂亮的女士,慶虞高中的時候見過她一次,那會兒她比現在還要漂亮。漂亮女士並沒有動,而是擰著年雋的耳朵道:「慶慶,你最近好些了嗎?」年雋叫喚了一聲,看到慶虞蒼白的臉色後又把痛呼聲咽下去。

慶虞讓開一點,讓他們進來。

年雋還提著一大堆東西,輕輕放在一邊,低著頭小聲說:「慶慶,我……」

年鬱媽媽主動擔任社交主動方的主角,拉著慶虞的手說:「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還是那麼漂亮。」

感到輕微的不適,但看在是年鬱家人的份上,並沒有動作。

也許是看出來她並不想閒談,年鬱媽媽道:「我帶年雋過來跟你道歉,慶慶,他就欠一頓打,不然我幫你。」

慶虞其實一點都不想回憶康復中心的事情,年雋道歉乾嘛呢,他道歉的話就能讓後來的那些事沒有發生過嗎,還是他現在道歉的話她就可以立刻忘記過去。再說了,年鬱是他親姐姐,他聽到親姐姐要跟另一個陌生女人逃跑,再也不回家,怎麼可能不著急呢。

從某個層麵上說,年雋並沒有犯錯。

慶虞搖頭,說:「過去了,都過去了。」

不知道是第幾次來醫院住,不知道跟多少人說過一切都會過去,可兜兜轉轉,她仍然要在精神科度過。

去年年初在精神科醒來時有了新的生命,現在再次住進精神科,新的生命被打碎。

年鬱媽媽憐愛的看了她一眼,扶著她坐下來,嘆了口氣,說:「慶慶,我一直拿你當自己的孩子。就算我們從沒有認真在一起說過話,但是你的一切我都了解。我知道年雋當年那件事做的太糊塗了,但是年鬱那一次也差點殺了他,我的意思是……」

慶虞立刻明白了。

年鬱到現在還跟年家的人有隔閡。

就因為她。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不動聲色的把被拉住的手抽回來,說:「我會勸她的。」

年鬱媽媽很感慨,差點喜極而泣,「你知道我跟她爸爸是二婚,當時還沒辦婚禮就懷孕了,別人都說年鬱是私生女,但她懂事,左耳進右耳出,從不在我麵前表現不滿,就怕我難過。她小時候看上去刺刺的,但其實三個孩子裡她最懂事,其他兩個想要什麼就開口,她不一樣,要是想買玩具就想辦法賺點錢,自己去買了,從小到大我都沒怎麼管過她,她奶奶還活著的時候我跟老人家天天吵架,每回都是年鬱拉架,她爸愚孝,就聽著他媽罵我,也不管。」

她說著說著開始哭起來,「她上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就跟著我搬出去了,當時我生病,心理狀況也不太好,她爸原來是想給我請保姆,但,年鬱跟著我搬出來了。那會兒我脾氣大,什麼火都沖著她,她從沒放在心上。我想如果當時不是年鬱跟著我一起搬出來,我可能就撐不下去了,年家也安寧不了,她總是那樣,用自己的辦法來維係這個家的和平。」

年雋在一邊聽得也開始哭,一點都不像一位紳士。

他想到很多年前,母親生病,家逢巨變,奶奶天天吵著讓母親滾出家門,母親也天天抱怨自己嫁的不好,沒見過妻子生病還往外趕人的,但年斯閭太孝順了,奶奶說什麼他都聽,跟他們三個小孩說隻能委屈媽媽了,又跟年雋道:「以後你遇到這樣的事,也要像爸爸一樣。」

年雋已經受夠了家裡的爭吵,他一點都不贊同爸爸的說法,如果將來他娶到一個女孩,一定會像姐姐那樣漂亮聰明,他肯定會好好待她。

年鬱主動提出和媽媽一起搬出去,總算是平息了家裡的戰爭。那一天她把自己的行李從樓上搬下來,又去收拾母親的東西,走出大門的時候像個祭品。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跟年沁搶什麼東西打起來,年鬱就把她自己的給他,家裡誰缺什麼,隻要年鬱有,一定會拿出來送給對方。

她像個使者一樣,隻要她在,家裡一定可以安靜和平。

住到廣場那邊後,她從來都不收年斯閭給的錢,也許是從小被人叫私生女,她跟年斯閭的關係非常冷漠,半個月才見他們說上一句話。年斯閭經常會對年雋說,「她是最像我的一個,那身硬骨頭啊。」

姐姐從沒喊過一聲爸爸,不論是人前還是背後。

在廣場住的那幾年她一直都在外麵賣烤冷麵,爸爸說那是一種抗爭,姐姐不是大喊大叫的人,這是她跟一般人的區別。

爸爸對她寄予厚望,想讓她成為自己的得力助手,自從姐姐知道他有這個打算開始,學習成績直線下滑,她寧願研究烤冷麵怎麼做才好吃,也不願意去學數理化,她上高中之前一直標榜自己是個廢柴,誰都不要對她抱任何期望。

有一次家裡聚會,奶奶特意讓爸爸把姐姐帶回來,說想見見她。

在餐桌上,爸爸問她:「最近學的什麼課?數學成績怎麼樣?」

當時姐姐說:「數學?就記得一個勾股定理。」

他那時候小,還以為姐姐是真的什麼也不懂呢,但他仍然愛姐姐。姐姐是天使。

有一年他生日,全家都到了,但她沒來,也沒送禮物。他覺得很失望,鬱悶了好幾天,半個月以後的聖誕夜,年鬱大半夜跑到家裡來,給所有人帶了禮物。

後來他才知道她那段時間感冒了,騎單車的時候又把自己撞了,胳膊傷的挺嚴重的。她沒跟任何人說,自己把自行車送到修車店,打車去醫院。

等好了以後又惦記著家裡,給所有人送禮物,連年斯閭都有。

他當時覺得疑惑,姐姐為什麼這麼堅強。後來年斯閭跟他說:「她愛我們是暫時的,因為她沒有追求。世界就是這樣,看過《西遊記》的吧,孫悟空是最厲害的一個,他翻個筋鬥雲就能去西天取回經書,但是他不去,他沒有那個追求,世界上多得是有能力做某件事但不去做的人。就像你姐姐,她是你們三個裡麵最聰明的,但她不願意學習,不願意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

年雋那會兒對這些人生道理沒什麼接受能力,隻知道姐姐沒有追求就可以一直對他好,所以更加欣喜。

直到姐姐上初二以後,她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很少回家,還跟年斯閭請示,讓他幫忙給媽媽找個保姆,因為她要學習,考一中精英班。賣烤冷麵已經很費心神了,再回家裡做飯就有點不現實,年斯閭問要不要錢,她說不要。

年雋不理解,姐姐為什麼不能一直沒有追求呢,她可以一直待在他們身邊,他以後會照顧她,因為小時候一直都是姐姐在保護他,保護這個家。

那一次他去廣場看媽媽,姐姐本來牽著他,可突然間她站在廣場入口不動了,盯著購物城出來的兩個女生,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見其中一個特別漂亮,看上去冷冷的。

他覺得有點不對勁,問:「姐姐,那是你的朋友嗎?」

姐姐看她們坐上出租車才收回目光,說:「暫時不是,以後就是。」

他直覺那個漂亮女生跟姐姐有不尋常的關係,但姐姐糊弄起人來太高明了,沒幾天他就把那件事忘記了。

上高中,姐姐如願以償上了精英班,他本以為年斯閭會高興,因為姐姐終於出人頭地了。但是沒有,年斯閭反而很憂愁,他不懂,去問年斯閭,為什麼姐姐上了市裡最好的高中,他反而不開心。

年斯閭扌莫他的頭,嘆了口氣,說:「你姐姐是個特別果斷的人,如果她有了新的追求,有了自己想愛的人,她會毫不猶豫拋棄我們,因為我們從沒給她對等的愛,自然,她也不需要我們付出對等的愛,她不害怕寂寞,她太勇敢了,但一定會有人讓她開始害怕寂寞。」

那一天晚上,姐姐好不容易回家住,她提出要抄他的作文,他欣然允之,把自己的作文給她,在旁邊看她抄寫。

有兩本,正在抄寫的那本是姐姐自己的,可還有一本,封麵上寫著兩個極其工整漂亮的字:慶虞。

他好奇,把作文翻開來一看,即便內容不是特別能看懂,但從字跡上看就是一篇好文章。

姐姐的新朋友嗎?他問。

當時姐姐又露出很晦澀的笑容,說:「新朋友?我倒是想,人家看不上。」

他偷偷記下那個名字,後來那個名字成了年家餐桌上的常客。

每個人都很喜歡慶慶,他也喜歡。

他不僅喜歡慶慶,還喜歡慶慶跟姐姐在一起,她知道姐姐比誰都喜歡慶慶。可是那不代表他要容忍姐姐離開家。

一八年,那應該是他最後一次跟姐姐有正常的對話,姐姐當時很憔悴,因為慶慶不見了,慶之遠騙姐姐,說慶慶去國外上學了。

但那一天姐姐接到了電話,是慶慶打來的求救電話。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姐姐哭,她就靠在櫃子那裡,窒息一樣的哭聲,他本來要進去安慰,可是姐姐卻跟季嵐打電話,說要訂機票出國,她要帶慶慶走。再也不回來了。

那一天他也很糾結,不知道該怎麼辦。母親的病剛好,還很虛弱,他還沒長大,他需要姐姐。

把那杯果汁遞給姐姐的時候,她每喝一口都是對他的淩-遲。他不知道慶慶發生了什麼,但是慶慶有家,既然慶慶有家,有爸爸媽媽,有姐姐,他也要有,他不能失去姐姐。

安眠藥是醫院給母親開的,因為母親剛動完手術的那一年,精神特別亢奮,根本睡不著,醫生建議吃藥效比較強的安眠藥,多劑量。

姐姐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兩點多才起來,那時候他已經把姐姐要逃跑這件事告訴了年斯閭,年斯閭也把年沁帶出去的保鏢押回來。

一家人在客廳裡,氣氛詭譎,所有人都在揣測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因為剛才年斯閭打電話給慶之遠,才知道慶慶原來被送去精神康復中心了。

那裡是什麼地方,外人不得而知。

好像今天是女一區的病人組織秋遊。

年雋那一刻恍然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他剝奪了一條生命最後的希望。慶慶今天出不來,以後再也不想出來了。

當樓上響起腳步聲時,他隻覺得內心萬分焦灼,姐姐知道了該怎麼辦?她……一定會怪他。

設想了無數的場景,他萬萬沒想到,姐姐什麼話也沒說,水果刀背在身後,麵無表情的朝他走過來。

她那一天是真的想殺掉他,

他是她的親弟弟。

客廳裡頓時亂作一團,不知誰推得誰,最後姐姐的頭撞上櫃子,誰都在流血。

他捂住腹部,看著急忙趕來的醫生,又去看年斯閭臉上的憤怒。這間房子被他親手變成了骨灰甕,姐姐在裡麵。

年斯閭說姐姐不畏寂寞,姐姐不需要他們對等的愛,從不索取,脊背永遠挺直。

但過了不久,一家人再坐在一起時,姐姐舉杯向他,低著頭說了句:「對不起。」

又對著年斯閭,喊了聲:「爸爸。」

她的驕傲丟棄在那一天。

而當他看見姐姐彎月要的時候,備受淩-辱。

之後年斯閭幫忙,讓姐姐得到了康復中心的探視權,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讓慶之遠被迫跟慶慶解除關係。年斯閭給了她很多錢,在蒹葭綠苑買了套房子,還從榮祁那裡把《離歌》的版權買回來了。

那一日的餐桌,年雋感到自己受了奇恥大辱,姐姐不再是姐姐。

姐姐彎月要低頭就能換來一切榮華富貴,但所有人愛她敬她就是因為她從不曾那樣做。

而今天,她放棄了自己。

年雋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後來眼睜睜看著慶虞被折磨的生不如死,這麼多年他都沒辦法放下,他知道,如果那一天他聾了,也許後麵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慶慶是個女孩,本該萬千寵愛的姑娘,姐姐那麼愛她。他毀了一切,慶虞的健康,姐姐的自尊和驕傲。

病房裡,母親的說話聲還在繼續,他抬頭去看慶虞,見她麵容平靜,眼底溫柔。他忽然出聲,打斷了母親的話,「慶慶——」

他說:「我姐姐很好,她愛你是她的事,跟你沒關係,不要覺得愧疚,是我對不起你。」又轉頭對著母親,「媽,您別說了!」

他聲音有點嚴肅,把他媽媽嚇了一大跳,隨後他媽媽也許是領會到了他的意思,就不說話了,目光柔和的看了看慶虞,說:「我這段時間也不忙,每天給你們做做飯,等你好起來,我想著要不要送你們出去旅遊,這兩天我跟年沁在做攻略,等她公司的事情忙完了,我讓她盡快發給你。」

慶虞搖頭,說:「我們……」

她還沒說完,就見年鬱臉色陰暗的站在門口,冷漠的出聲:「你們來乾什麼?」

她媽媽看上去很是忐忑,不知怎麼解釋,便看向年雋,年雋麵帶愧色,道:「姐,我是想來看看慶慶,想跟她……」道歉。

話說到此,年鬱道:「先出來。」

她側身,無形的目光將母親和親弟弟拘出去,把化驗單遞給慶虞,柔聲道:「別聽他們說話,等我回來。」

慶虞點頭,訥訥的走回床邊,坐下去。外麵是低沉的斥責聲,沒想到年鬱還挺有威嚴的,她掀起被子,躺下。

曾經她躺在這裡想的都是自殺的事情。

扌莫了扌莫床頭的鐵欄,還是那麼冰涼。

年鬱進來的時候看到她下床拉窗簾,她還沒問什麼,慶虞就說:「冬天的冷太陽像個擺設,又不暖和。」

年鬱從後麵抱她,往她臉頰上親,說:「但是有光。」

她又抱緊了些,說:「就算你住在這裡,也是很多人的光,帶給無數人希望。慶慶,我們都會愛你,但你隻需要愛自己,」

慶虞很不滿意,「為什麼每次我說句話你都能聽出潛台詞。」

年鬱淡笑:「可能我有法術吧。」

慶虞轉過臉,年鬱往她唇邊口勿了口勿,說:「戒指都戴上了,但我還是很擔心,不知道慶老師將來會不會嫌棄我這個糟糠之妻。」

慶虞道:「那說不定,畢竟我祖先是西門慶。」

年鬱正色:「西門慶不也隻愛李瓶兒嗎。」

慶虞道:「該死的祖先,搞得我也隻能一輩子愛一個人,太可恨了。」

年鬱又親她的唇,兩人鬧了一會兒,慶虞轉身時才看到門外的慶沅。

年鬱登時臉色大變,把慶虞擋在身後。

慶沅冷笑一聲,看著她們如膠似漆的樣子,麵帶嘲諷,道:「我隻是來看看而已,用得著這樣嗎?」

年鬱還是擋著。

她一點都不希望慶沅見到慶虞,這個人太陰險了,做事不留餘地,不知道她這次來是什麼目的,反正她絕不可能讓慶虞再跟她說一句話。

慶沅淡淡抿嘴,又嗤了一聲。

桌上擺的花嬌艷不已,有一朵花還沾著水珠,水珠悲壯的滴下來,發出的聲音打擾了幽靈。她靠在門上,覺得一切事物都變得沒有色彩,周圍全是黑洞。

她們,當著她的麵,親口勿。

那一年在病床上,慶虞滿眼希冀,想留下她。

那難道不是愛嗎?她不想讓她離開,她告訴她,她會在加拿大買房子,會攢夠錢,她們會擺脫慶家,擺脫一切,她們將來會一起生活。

難道聽了這些話以後表情狂熱的人不是她嗎?為什麼現在一切都變了?她還在為她們的將來努力,就如當年對她說過的,為慶虞而活。

可她呢,這麼輕易的愛上別人。

當初說典典是她的良藥,說要一起踩碎美德的難道不是她嗎?

她的目光刺穿了一切,看向慶虞,見她麵上木然,好像沒有什麼情緒變化。看來是好得差不多了。

她道:「想跟你單獨談談,慶慶,這過分嗎?當初在康復中心,我陪你在病床上睡了那麼多天,你不能總是忘記我的好。」

聞言,年鬱麵露恨意。

慶虞從後麵拽她的手,小聲說:「我跟典典說會兒話吧。」

典典,

她又喊她典典。

年鬱回頭,眼眶泛紅。慶虞扌莫了扌莫她的臉,說:「沒事的。」她欠典典的很多,如果以後都不跟典典說話,她才覺得愧疚。

年鬱看到她柔和的眼色,悵然道:「我就在外麵等。」

慶虞點頭。

年鬱越過慶沅,關門的時候力道特別大。

慶沅嘲笑道:「她是在氣我今天來找你,還是氣自己當年沒有及時去找你?」

她說話還是這麼刺人,慶虞把被子掀到一邊,讓她坐下,說:「典典,催眠的事情,謝謝你。」

「啊,」慶沅慢慢靠近她,麵上的表情很復雜:「謝謝?你是覺得我這麼多年都遵守諾言,在加拿大買房子,規劃我們的未來,就為了一句謝謝?」

她慢慢站起來,朝窗外看,太陽的光芒虛無且冷漠。

「電驚厥之後那一段時間,是我在康復中心陪你,當時先抱我的人是你——」

她猛地欺身而上,攥住慶虞的衣領,眼裡攢著無數的恨意。「可你現在跟年鬱在一起,你怎麼能跟她在一起,明明救你的人是我!!!你說典典是你的良藥,你忘記了嗎?還是說典典不如年鬱出生高貴,所以你厭棄我?對,我是沒辦法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你送進高級病房,但是我在努力啊,我這麼多年從沒睡過好覺,白天上課學習,晚上還要想怎麼才能更快賺到錢,怎麼才能給慶慶一個家,慶慶,你就是這樣對我的嗎,可你不能這樣對我,我也很辛苦。」

她眼中泌出淚,五官有些扭曲。慶虞嘗試從她臉上看到當年在北溪見過的典典,可是沒有。當年的典典看上去靦腆生澀,其實沒有向往,眼底是一潭死水。可現在的典典有想要的東西,她看她時眼裡綴著奕奕神采。

她啞聲半天,「我知道,你在為我奔波。」

慶沅隻覺得好笑,「知道,但還是選擇棄我不顧。」

她慢慢退回去,坐的離慶虞遠了一點。桌上的花盛開著,但終究要以一種焦渴的姿勢敗落。

年鬱不過是等了她幾年,就能得到她的心,她呢。

在加拿大舉目無親,她每天都在想慶虞的病,就連她最不喜歡的心理學也都去輔修了好幾門課,臨近畢業時又去報名維也納的精神科項目,她想讓她以後健健康康,她想給她最好的一切。

知道她喜歡演戲,就在國內投自媒體公司,悄無聲息的幫她,關注她,愛她。可她呢。

她把一切都給了年鬱。

慶虞去碰她的手,卻被她甩開。

慶沅皺緊眉頭,「我還以為你想起來以後會有所不同,慶慶,催眠才一年而已,年鬱就讓你愛上她了,現在催眠的效用已經過去了,你還是愛她嗎?那你之前對我呢,你在騙我?」

她覺得不可思議,「你知道我們的房子是什麼樣的嗎?你的房間裡有一個特別精致的書架,上麵放著所有你喜歡看的二手書,很多都是我按期去買的,我當時幻想著,如果你搬進來了,我每天晚上就給你講一個在加拿大奮鬥的故事,告訴你我很累但一想起你就很開心。」

慶虞想說什麼,但是語句磕絆,就好像在奔跑時有一塊石頭把她絆倒在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無法否認,那幾年典典的陪伴是她能活下去的重要原因。她不能無視典典。

沉默了一會兒,慶虞的手機響了一下。陌生號碼。

她本來不想接,但現在這種情況,她覺得接電話也許比兩個人都愣著要好一點。

按了接聽鍵,那邊也沉默,慶虞喊了幾聲都不頂用,好半天才聽到那邊說:「慶虞?」

這聲音,

是姬菀。

她立刻想掛斷了,姬菀還在那邊問:「你跟年鬱真的在一起了?」

慶虞不想回,最近關於她和年鬱的消息太多了,上次在購物節晚會上,年鬱偷拍她,結果別人偷拍年鬱偷拍她,上熱搜了。

姬菀大概是想做新聞,她那個工作室解散了一個團隊後受到重創,再不出新專題的話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了,她可能是想拓展娛樂版塊,慶虞跟年鬱的c簡直是流量密碼,她怎麼可能放過。

還沒按到掛斷,慶沅突然出聲:「趙挽霖?」

慶虞搖頭,摁下掛斷鍵:「姬菀。」

慶沅看她把姬菀的新號碼拉黑,手機放在一邊,隨後與她麵麵相對。

尚未說話,姬菀又把電話打給慶沅。

慶沅沒接,手機直接關機。

她看了看慶虞,道:「我來之前去看慶之遠了,他還沒醒,估計也醒不了了,趙挽霖跟人借錢,四處碰壁,還挺慘的。」

她最後給了一張小型展廳的票,說:「這是一個個人向的展覽,我包了場,你可以來看看。慶慶,我們必須清算,你知道的。」

接過票,看了看日期,明天。

她頓了很久,點頭,說:「好。」

慶沅走時輕輕將門扣上,雪已經不再下了,她卻像跋涉在雪地裡,冷淡的離去。

慶虞低頭看了看展覽的門票。

年鬱進來時見她悶悶坐著,剛想問,慶虞回頭就說:「我要出院了,醫院……不想待。」

聽到這話,年鬱僵直的後背才放鬆,過去抱她:「好,我去給你辦手續。」

**

酒吧喧囂熙攘,流水線上生產的眉目傳情,沒有一點新意。

慶沅坐在最裡麵的位置,聽著台上舞女的悲嘆,目光沉沉的望向遠處,直到目標出現。

姬菀一眼就看到她了,麵帶笑意的走來,毫不客氣的坐下,勾唇一笑:「想約你也真的有夠難的,要不是電話打到慶虞那兒,我還不知道你這次回來待這麼久呢。」

慶沅隻顧喝酒,好半天以後才道:「以後別騷擾慶虞。」

「騷擾?」姬菀差點笑出聲:「這話你應該跟慶虞說才對,那會兒她對我也有夠癡情的,我甩都甩不掉,主要那會兒她還學你,想讓我喜歡她。」

慶沅不想解釋,慶虞當時學她穿搭和化妝隻是想讓姬菀赴約而已。

「以後她不會的,你再不要給她打電話,不要出現,該乾什麼乾什麼。」

她聲音特別冷漠,姬菀沒辦法把她跟幾年前年會上的人聯係起來,那時她明媚純淨,說出的每個字都讓人回味無窮,她惦記了整整七年。

姬菀喝了口酒,笑著搖頭:「我以為你們關係不好?原來你還挺在乎她的嗎,那我也可以在乎她,我們……」

慶沅嫌惡的臉色對著她,將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冷聲說:「我跟你,沒可能,以前沒可能,現在也沒,將來更不會有。」

姬菀微微眯眼,看著酒水潑灑出來,忍了又忍,壓下月匈腔的火氣,道:「我惹你了?」

她倒是問了個好問題,慶沅沒法說。

高三畢業的那次慶氏年會,她隻不過是想讓慶虞認清楚在場的都是什麼人麵獸心之人,那時她還教慶虞,等她過於痛苦時就可以假裝自己愛慕姬菀,因為她從精神上貶低這樣的人,即使騙過意識,也騙不過精神。

而後來,這個齷齪的法子竟然真的用上了。

姬菀很久沒見她了,這幾年總是放不下,也許是因為在年會上看到一個穿校服的小朋友,覺得好奇,也有可能是慶沅表裡不一,明明小心思多的不得了,但麵上總淡然溫柔,她對她有極大的興趣。

挑了挑眉,說:「我覺得追人到我這個份兒上,已經沒辦法更卑微了,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覺得咱倆在一塊兒也不錯。」

慶沅冷嗤。

姬菀料到會是這個反應,凝眉:「以前你對我還挺溫柔的,怎麼這次回來這麼橫?還是說別人惹了你,結果你把氣撒我身上?」

「你找我出來就為了說這個?」眉眼之間浮出不耐,慶沅起身,打算離開。

姬菀伸手攔住她,很正經又很肅穆:「我在很認真的跟你說,我為了你也做過不少蠢事,你就不想聽我說完嘛?我有時候挺想你的,就連慶虞那麼低級的模仿都能讓我上癮,就算是她拿著你的照片開價一百萬,我也照收不誤,慶沅,我是想說——」

話說到一半,衣領被人提住,桌子椅子踢到在一旁,她抬眼時,慶沅像個快要餓死的難民一樣,目呲欲裂,額頭快要跟她抵在一起,目中赤紅一片,問:「照片!什麼照片?」

姬菀被她嚇到,下意識先回答問題:「就是一張你們高中畢業的合照,當時她來找我,說要賣,我就買了,那照片沒見你發過,我看著挺有意思,就……」

慢慢鬆開她,慶沅茫然環顧四周,覺得吵鬧,耳朵裡嗡嗡的,低聲說:「照片呢?」

姬菀臉色暗下來,皺眉整理衣服,說:「我一直隨身帶著啊,你怎麼回事兒?」

慶沅把凳子拉回來坐下,說:「能給我嗎?」

姬菀疑惑地看著她,有些不悅,尚未說什麼,就聽慶沅說:「我給你兩百萬,照片給我吧。」

燈紅酒綠掩蓋了一段持續的嗚咽之聲,旋律像是拚湊出的贗品,聽不出什麼意境,歌女唱的動情。

姬菀看著她,又從錢包裡拿出那張照片,中間一道重重的折痕,隻要稍一用力,照片就會一分為二。

慶沅接過照片時手還在顫,對著那張發舊的照片看了很久,她說:「我讓人轉錢給你。」

姬菀眉頭皺的更緊了,不知道慶沅突然表現出難過的活不下去的樣子是為什麼,微微搖頭,說:「不用……」

話還是隻說了一半,慶沅把照片放進包裡,一言不發的離開。

姬菀感覺自己被耍了,連忙跟出去,到酒吧門口,她扯住慶沅的風衣袖子,把她拉到自己跟前。一堆斥責的話憋在嗓子裡,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四季常青的鬆林上掛著幾堆雪,白天的冷太陽把雪化成了水,夜晚的冷氣又讓雪從水結成了冰。

她看到慶沅眼中一片死寂,眼淚停在她白淨的臉上。

姬莞再不知道說什麼,因為她們這樣的人多數是屬於玩弄感情,她與慶沅之間也說不清是誰玩弄誰,反正慶沅從沒正麵拒絕,總是釣著,她也從沒正麵表達過愛或者喜歡,隻是有意展示自己的付出。都是情場老手的糊弄手段而已,最終目的就是一段露水情緣,可慶沅現在的樣子仿佛是對誰認真了。

她不敢相信。

不自覺的鬆開了手。

慶沅默默走去車庫,開車時還開著窗。冷風呼嘯,她隻覺得臉上結了冰。

她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見慶虞,她喜歡她,但是看到她眼睛裡淡淡的愁緒時,心底不適。不知道她在憂愁什麼。

兩人鑽進養老院的櫃子裡。慶虞隻是看到了養老院一個傍晚發生的事,隻是看到了她生活的冰山一角,就開始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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