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破鏡(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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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捧起她的臉,用袖子將血給她輕輕擦了去,試圖跟她說話。梁深晚意識並不模糊,隻是耳朵一直嗡嗡響,看著他的嘴一張一合可是她卻什麼都聽不到。

她急得使勁晃動著腦袋想要聽清楚,下一秒突然被周湳浦摟進了懷裡。她的臉貼在他的月匈口,他身上清淡的鬆木味悠然入鼻,耳邊傳來了細微的聲響,之後,那聲音越來越大,直到她辨別出那是他強有力的心跳。

她叫了一聲「阿湳」。

周湳浦聞聲鬆開她,視線交織的閉塞空間裡,他捧著她的一顆心再也不想放開。身後的屋外響徹震天的混戰要是不關他的事該多好,要是這隻是一個常規演戲,甚至隻是一個電視劇的片段也好啊。

可他是軍人,身上背負著國家的榮譽,他不能棄他的兄弟戰友於危險中而不顧,他得出去和他們並肩作戰。

「必要的時候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這是他來到「天鷹」時對組織宣的誓,他的生命早就交付給國家了,不屬於他亦不能給她。

癡纏越久不舍越深,他俯身親口勿了她的額頭便毅然轉身出去。

梁深晚靠在冰涼的牆上,手心裡的溫暖溜走的時候,她睜大了眼睛,全身痛得讓她不能動彈。她目所能及的地方,子彈正非常不長眼地擦過周湳浦的身體,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露在空氣裡的那截手臂上已經沾滿了鮮血,骨指修長的手上一把短槍被他緊緊握著。

終於眼眶再也兜不住那些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沖出堤壩一樣流了出來。她望著在槍林彈雨裡穿梭的他,那雙初次相見時好看的眉眼此時此刻就像是滾燙的朱砂烙在她的心頭,疼得她連呼吸都很艱難。

淩安知見勢不妙,已經悄悄從車上下來,趁著混亂回到了小屋。見梁深晚滿身血跡地靠在牆上,她本能地跑了過去。

不得不承認,在過往的歲月裡,她嫉妒梁深晚,嫉妒梁深晚生來就不用為生活憂愁,嫉妒梁深晚不學無術身無長處還能被最優秀的人愛。憑什麼啊,各個方麵都不輸梁深晚的自己,為什麼什麼都沒有。

這些年潛伏在見不得光的地方做著見不到光的事,並不是她願意啊,能做好人誰願意去以身涉險。

可是她沒有辦法。她不想繼續過那種盼不到天亮的日子了,洛長白的爸爸也是她的爸爸已經答應了,隻要能拿到開拓中東和非洲市場需要的軍火,能拿到梁氏製藥的絕對股份,她淩安知以後就是洛氏集團的半個繼承人。

她為此付出和花費的是整個漫長的青春,現在就算還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都不可能會放棄。放棄就意味著她得重新回到過去生活過的泥沼,放棄就意味著這些年的屈辱都白費了,放棄就意味著往後的人生會陷入無盡暗黑的循環當中。

她不要!就算明明知道了這樣做會出現最可怕的後果是什麼,可萬一呢,萬一她能僥幸脫身呢。已經到了這一步,她憑什麼要放棄呢,她沒有放棄的理由!

梁深晚是交易的關鍵,光有項鏈還不夠,還需要她的血去換取開箱密碼。項鏈墜子裡的信息隻能到達換取開箱密碼那一步,隻要把梁深晚的血滴到相應的地方,讀取到了和她基因相匹配的信息,開箱密碼會自動呈現。雖然不知道作為母親的胡丹花為什麼要拿自己孩子的生命做籌碼,可是人心險惡,她根本就懶得去深究那些。

西裝男那邊已經準備就緒,隻要把梁深晚的血帶走,她後麵是生還是死,都與她無關。

淩安知掏出麵巾紙擦拭梁深晚臉上的血,可對視上梁深晚那雙眼睛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的難過突然自動放大,眼淚唰地就流了出來。

盡管不想承認,可是啊,在她活著的這二十多年時間裡,梁深晚的的確確是唯一一個對她好過的人。就算在她的理解當中,那種好隻是強者對弱者的炫耀或者是憐憫,可即便如此,也隻有梁深晚在她曾經孤獨冷寂的歲月裡確確實實地溫暖過她。

犯罪這條路,隻有零步和無法回頭,一旦踏上去就停不下來,想要的東西越來越多,心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難以滿足。

她不能對梁深晚心軟,對梁深晚的心軟就是把自己推向深淵的開始。

她咬了咬牙,抓著沾滿血的紙巾轉身準備離開,但腳步還沒有開始往外邁,頭頂就傳來了「轟隆」聲。電光石火間,沒有梁木的小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崩塌。

淩安知幾乎是下意識地撲向方安呈將他抱在懷裡,再轉身,坍塌下來本應砸向他們的房板正被梁深晚死命地用雙手往上舉著。

她看呆了,她從沒想過嬌生慣養的梁深晚能做出這樣的舉動。

梁深晚腦袋上的傷口血還在往下流,連睫毛上都沾著血珠,而她居然忍住了這種疼痛在關鍵時候用纖弱的胳膊撐住了笨重的房板,如果不是她的這個舉動,現在的淩安知已經成肉泥了。

「快走。」梁深晚渾身顫抖著就要撐不住了。

「我換你,你走。」淩安知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脫口而出了這句話。也許是一種本能,在她的深層意識裡,梁深晚始終是她不能放棄的人。

「你傻不傻,」梁深晚嘴唇慘白,說話極其艱難,「我一動整個房子都會塌。淩安知,你不是說我有的都給你,你就能回頭嗎,現在我把唯一活著的機會給你,你回頭呀!」

淩安知「哇」的一聲眼淚開始肆流:「我不!我不要!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要你死!」

「滾!」梁深晚忍著淚水喊,極致的疼痛就是麻木,她隻覺得胳膊的力氣快要用完,「老子不是你朋友,我從沒當你是朋友過。」

「晚晚,對不……」

「淩安知,你看到了吧,有錢人家的孩子有什麼好的。你拚了命想成為的人,最後可能都不得善終,造成這一切的還是她最愛的父母。」梁深晚拚命忍住即將崩潰的情緒,大聲朝她吼,「所以,滾吧!」

好氣啊,想她梁深晚以往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偏偏隻真心交過淩安知那樣的人做朋友,要是有下輩子啊,一定要做一個聰明人,萬不可再被人騙成如今的模樣,死了還要替別人扛板子,真是太蠢了!

好疼!她在淩安知轉身的時候還是沒出息地哭了,可是為什麼啊,為什麼要在那一瞬間做出這個奇怪的舉動,她還是那麼怕疼,那麼怕死的人啊!

……

淩安知抱著方安呈從正在坍塌的房屋裡滾出來的時候,看到周湳浦正以常人難以企及的速度向這裡奔來,臉上是一副絕望震驚的表情,極度悲傷的氣流仿佛正從他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裡湧出。

他再也管不了身後的槍彈,一枚枚堅硬的金屬向他飛來,擦破了他的軍衣。

兩人擦肩的時候,淩安知眼睜睜地看著一枚金色的子彈穿進了他的肩膀,血從衣服裡飛濺出來落在燦白的碎石上。

她再抬頭,身後的山頂再不是來時白雪皚皚安安靜靜的模樣,它狼煙四起,赤紅的岩漿擠破地表的束縛噴湧而出,順著山體魚貫而下,山上的樹木悉數倒下,石塊翻滾著往下砸。

淩安知腦袋一昏,連哭都不會了。混亂中,中東西裝男沖過來問她要項鏈,她哆嗦著將手伸進了口袋。

可是腦海裡,那個人強忍著疼痛說的那些話,就像針一樣紮得她渾身抽痛。

「我把唯一活著的機會給你,你回頭。」

「……你回頭。」

「……回頭。」

她拚了命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指尖觸碰到那顆冰涼的寶石上,整個人像被電擊中了一般。

「hurryu!」西裝男眼瞅著已經來不及了,粗暴地上前想要去搶。

千鈞一發的時刻,一股難以明說的力量穿透了淩安知早已腐朽的心,那一刻她突然豁然開朗,眼前的光景不再是暗淡潮濕的,像是春天百花齊放的午後。

她掙脫了那人的鉗製,握著寶石墜子猛地往遠處拋去,流暢的線條在焰火奔放的空中劃過,隨後掉進萬千碎石縫中。

她心中的瘴氣終於排泄出,抱著方安呈沒命地朝越野車那邊跑去。

天災麵前,保命要緊。西裝男大罵一聲,隻好撇下還在另一輛越野車上的軍火和藥品從即將坍塌的小屋後麵率先逃離。左引和於丁寶用盡全身力氣將周湳浦拖到中東人留下的車裡,逃命前順便將淩安知和洛長白一並撿走。

兩輛越野車都將油門踩到最底,車輛怒吼著沖向安全地帶。

身後是洶湧肆意的滾燙岩漿,所到之處寸草不留瞬間化為灰燼,當那岩漿終於順著山體流下,吞噬山前小屋時,周湳浦在車裡如同困獸一般拚命掙紮嘶吼,他的眼睛裡頓時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世界之於他,從此隻有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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