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日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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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不該去招惹周湳浦,不該在他一次次明確拒絕後還厚顏無恥繼續糾纏,不該在任性說了分手後還對他念念不忘,不該在久別重逢後又對他情難自禁……若不是那樣的話,就算今天她死在了這裡,當他聽聞老同學過世的消息時,最多隻會感嘆生命無常。可是以後怎麼辦啊,你一個人在這世上要怎麼辦啊!

當她做好等死的準備,身後響起了巨大的轟鳴,接著她整個身體被人從廢墟中拔起,腿被水泥板刮出道道血痕,可她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恍恍惚惚中她也看到了雪山之巔壯美的爆發,甚至看到了周湳浦鬥獸一般向她撲來的身影,她想大聲呼叫,卻在所有疼痛湧上心頭的時候,痛苦地閉上了眼。

……

睜眼,下麵是一片碎石山,盡頭是和黃沙相接處的星空。

她被綁在車頂上,腦袋被搶頂著,寒風似刀刮過她的臉,睫毛上已經乾涸的血跡讓她很難把眼睛全部睜開。

四處掃視之後,發現那座爆發過的西山已經在她東邊了,而不遠處的邊界標誌明確地告訴她,她還活著,隻不過她現在已經出境由人質變成了國際人質。

這瞬息即變的人生啊,真是一點小差都不能開。

交易領頭的人拿著手機嘰裡呱啦地說著梁深晚聽不懂的話,一會兒輕言輕語一會兒又暴躁狂跳,甚至還把槍從梁深晚腦袋上拿下來對著天空開兩槍。

好像是在寂靜的深夜裡演繹的獨角戲,梁深晚覺得有些好笑,便嗤嗤地笑了出來,扯得渾身都疼。

那人聽到動靜,轉頭來到了梁深晚的麵前,用力把她低垂的下巴扳起來。

梁深晚以為他會出手打她,但沒有想到他居然伸手撫上了她的臉,有些乾燥和顫抖,他眉頭緊皺好像想到了什麼令他難過的事情。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將她身上的繩子鬆開,指了指西山邊界,用不是非常流利的漢語說:「走。」

梁深晚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大費周章地把自己從天災手中救出來,然後綁來了這裡,就這麼輕易地放了她?

現在的犯罪片都已經是這個套路了嗎?

她有些懷疑,但是那人推了她一把,她隻好強忍著身體上的疼痛往前走。

西山腳下的碎石沒有歷經過洗刷和磨圓,棱角分明地在她腳下,每往前走一步都是煎熬。雖然這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可她心裡清楚,身後的那個人隨時都會後悔。即便是有人來救自己,如果她沒踏進祖國的邊界,他們也不能輕易行動,因為他們代表的是國家,隨便一個沖動的行為都可能引來國際問題。

所以就算她現在是走在刀尖上的,也一定要咬牙堅持過去,堅持了才能有希望。

在這高寒地區,天亮之前的淩晨格外難熬,冷寒的空氣將她所有的熱血都冷卻了下來,她哆嗦著走進山腳下的濃霧裡。

突然響在她腳邊的槍聲打破了她身體裡的堅冰,像原本安靜無聲的牛群中突然響起了牧人鞭子的聲音,所有牲口都開始奔走,那是本能對危險臨近時做出的第一反應,她開始拖著不靈便的身體朝邊界拚命奔走。

她努力吸著鼻子,冷刺刺的風灌進鼻腔好像瞬間就凍結了一樣,刀割般的疼痛充斥著她的全身,她奮力地往前跑。身後的槍聲不斷地在她的腳邊響起,卻又不擊中她,那人惡趣味的笑聲和輕鬆追隨的腳步聲飄盪在濃霧中。梁深晚死死咬著嘴唇,將所有的恐懼壓抑在嗓子裡,借著撕心裂肺的抽噎釋放在驚恐的眼睛裡。

那人開槍的頻率越來越快,就在梁深晚半隻腳踏進邊界的時候,那人一把沖上來揪住了她的頭發惡狠狠往後一拽,就在她以為自己要重新甩在那些有棱有角的碎石上時,麵前一閃而過的高大身影穩穩接住了她。

濃重的霧氣當中,那人有著一雙英氣十足的眼睛,他溫暖乾燥的大手護在她的月要上,身體裡有一股淡淡的高山雲鬆的味道。

他喘著粗氣在對方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開槍之前抱著梁深晚一個回轉後旋踢,將那人踢到地上。

金屬撞擊碎石的聲音傳到梁深晚的耳朵裡,她伸出雙手攀附在來人的脖子上。來人終於垂下雙眼,眼白裡蔓上恐怖的紅血色,鼻翼極速抽動,臉上的肌肉因用力過度都扭曲了。

倒在地上的人很快就起身,對著身後說了一句什麼,所有事先埋伏好的人都像從地表深處冒出來的一樣蜂擁而來,槍聲四起。

而周湳浦,手無寸鐵。

梁深晚因冷也因害怕抖動得不成樣子,她抓著他月匈前的衣服,繃緊了濕潤的眼睛對他吼:「你快走。」

「我不像你,一個人也可以活著,」周湳浦紅著眼睛笑著說,「所以,從今往後的人生裡,你可不能再跑了。」

梁深晚手心一空,周湳浦起身拖著來時手裡拿著的箱子緩緩走向那幫人。槍聲漸小,而他鑽進濃霧中的高大身影漸漸變成了縮影,最後徹底消失不見。

耳邊還有他溫熱的囑咐:「等槍聲停了,你就往邊界跑,那裡有人在等你。」

「周湳浦,你以為你真的是神嗎?你以為你不會死是嗎?」

「為了你,我不會死。」

「可是,子彈不長眼……」

周湳浦緩緩舉起右手,虔誠又真摯:「之前每次活下來都覺得是僥幸所致,但我在此向你起誓,以後活著是我的使命,因你而在的使命,終生有效,永不更改。」

看著滿身傷痕的梁深晚,周湳浦心如刀割,轉身時,是對曾經荒蠻青春的無限悔恨——如果早知道,我們會經歷如此劫難,我一定會在你第一次說喜歡的時候,就如你所願。

一眼望不到頂的西山靜默佇立見證了那場誓言,寒風呼嘯依舊,什麼東西撕破了天邊的黑幕,有橘紅的光穿透暗夜來到了她的身邊。

他們背離著遠去,梁深晚一腳踏進祖國的大地,身後槍聲再度響起。

他說,日出時見。

於丁寶看著梁深晚一瘸一拐地走向邊境,並沒有去阻攔。遠處太陽已經升起,徹底將夜幕趕走,隻是暮春的清晨一片殘花敗柳的景象,讓看見的人都忍不住想要落淚。

「我等你兩個小時,若你還沒回來,我便去找你。」梁深晚望著他,「你說錯了,我一個人也是不能很好地活著的。」

他說:「日出時見。」

一夜激戰,邊境上的這座西山此時此刻依舊無聲,它平靜而莊嚴地端視著一切,看他們廝殺,看他們爭奪,最後嘆了一口氣將所有的殺戮全然覆滅。

日出,一切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梁深晚瘦削的身影向霧氣還沒散盡的地方奔去,一路上都是躺下的身體,有些還在喘氣,有些已經僵硬了。

她強忍著想要呼叫他名字的沖動,他答應過的,他宣誓了的,他說他會為了她活著的,他是軍人,他不能騙人的。

他說了,日出時見的。

可她抬頭,目及四方,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個還站著的人,所有人都躺在地上,所有人……

「騙子,騙子,騙子……」她大聲嘶喊,喉嚨一陣甜鹹,濁氣沖破了心肺她吐出一口汙血。

就像別人說的——這世上以前那些為她遮擋風雨的人,現在一個個都變成了她的風雨。

他們利用她,背後操縱她,不顧親情死活將她送來了這杳無人煙的蠻荒之地,看似幸福又溫暖的人生早就隻是一個假象,所有假象背後隻剩一顆真心的時候,那顆真心卻也因她消失了,成為壓垮她生存希望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無力吶喊,太累了。

「阿深……」她倒下去,抬頭仰望天空,那一穹碧藍,好似世間美好從未遠離。

有溫熱的液體從眼角四散,奔向這片熾熱的土地,瞬間消失在焦灼的空氣中,她好像看見他一身光芒背離太陽迎麵而來,笑眼彎彎,高大頎長的身軀為她帶來了這清晨的第一道溫暖,他向她伸出手:「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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