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你不在的街道(1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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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通話

「片岡先生,恭喜獲勝!」工作人員笑著向他祝賀道。

7月31號當晚,片岡還享受著勝利的餘韻。他從嬉戲打鬧的球員中離開,來到後方的休息室時,一位工作人員從門後出現。

「謝謝。」片岡沉著地道了聲謝。

這場勝利即便讓他苦等了六年,片岡卻保持了儀態,沒有露出得意忘形的模樣。在遭遇了這名工作人員後,片岡就要繞行離開,身為球隊監督的他在比賽過後需要連同太田、高島等人及早來到後方召開記者會,不然片岡有預感,即將到來的漫長記者會一定會讓疲憊過度的隊員們滯留在原地,久久不得休息。當然,片岡才想,一部分隊員恐怕還想多辛苦些,這些半大小子一有在鏡頭前出風頭的機會,肯定爭先恐後地要趕來。

這些因素他也考慮進去了,稍後片岡就會找機會讓結城等人留下。他確實是個不願意被媒體打攪的「古典派」,但都到了這個時候,即便是片岡也願意放鬆些自己的管製。片岡在腦內細細思考著,一想到有幾個家夥高興的樣子,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一直以來波瀾不驚的臉上多了一絲笑意。

「片岡先生?」

麵前的工作人員沒有離開,瞧著他又問了句,這令片岡的思緒被打斷了,抬起視線對眼前這位工作人員問道:「有什麼事嗎?」

「門外有位先生托我們找您知會一聲。」工作人員又說道,「自稱是隊員家長,有急事想要和您討論下。」

片岡慢慢收起笑意:「···抱歉,他是說現在嗎?」

工作人員隻是抱歉地笑了笑:「是的,那位先生是這麼說的。」

真是一位意外來客,在隊伍獲勝後馬上就趕到現場,明明等召開記者招待會還有時間同自己溝通,偏偏要趕在這個緊要關頭。片岡若有所思看了眼不遠處,燈光下敞開的房門外有一道身影,正靜靜等待著某人的到來。

「我知道了,麻煩你進行通知。」墨鏡下的眼睛專注地看著,「我馬上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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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片岡先生。」

如果不是這道聲音,片岡恐怕根本發現不了這樣一位男性,他身形高大,卻頹廢地依靠在牆邊,斜上角的燈光隻照亮了他的另一邊臉,片岡能看到的,隻有與陰影融為一體的身體輪廓。

片岡墨鏡下的眼睛凝視著高大的身體輪廓,在叫起他後,高大男子從牆壁上起身,逆著燈光向他徐徐走來。片岡的身體下意識便推動了後方的房門。

「你好,請問您是哪位學生的親屬?」

身後的房門伴隨著作用力緩慢合攏,將隊員們彼此打鬧的聲音都隔絕在內,隻留下片岡目睹著那位高大的男子慢慢靠近自己,停在兩步外的位置。

安靜的過道內,那個男人抬起手掌,舉在片岡身前說道:「小田切彥己,這是我的名字。」

片岡看向那雙寬厚的手掌,隨即又看向前方注視著自己的臉龐,抬起自己布滿繭子的手掌合握了上去。

堅硬的手掌。下一刻,片岡又飛快地看了眼與自己合握住的手掌。

「我是小田切一郎的父親。」那個男人如是說道。

片岡再次抬起手看向眼前的男人,心裡有些訝異地感嘆了聲。

有關小田切一郎的事情片岡聽得不多,因為這位新晉隊員實在神秘得很。比如明明身為推薦生入學,但片岡在其入部前卻從未看到過他的資料,比如順著申請資料上的聯絡方式聯係過去,卻隻有中學時期的球隊經理能夠聯絡得上,比如看上去性格怪異反復,但在比賽裡卻表現得那麼驚人,又比如明明有著顯而易見的身體缺陷,但卻能展現出如此精彩的投球內容。

此前從未聽聞過的神秘的天才,上身瘦弱、身材矮小,但至今還執拗地堅持自己霸道觀念的天才投手,要他去想象這樣一個投手的雙親的模樣,恕他想象力匱乏,片岡隻能憑著基因的規律得出相應的結論。

但現在看來,那種「普通身高的日本男性」結論已經完全被顛覆了。從那雙堅硬的手掌片岡明白,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不僅體格過人,恐怕從事的工作也非職業競技不可。

這樣一位出乎他意料的小田切父親帶給他的,是一個仿佛電視裡演出的故事。有這麼一個學生,在國中畢業後因為不滿父親的管教,處於叛逆期的他欺騙了父親,前往計劃外的學校就讀,並在此期間隱瞞情況,直到全國性的大賽開始,在鏡頭出現他的身影後,此前一無所知的父親才發現自己一直被蒙在鼓裡。

最具戲劇性的,還是那位叛逆的學生原本應該去往比賽對麵的那隻隊伍,在沒有發生異變的過去,他本該呆在另一邊的隊伍,在這場比賽裡充當他們的對手。

對片岡來說,這真是一個令他皺眉的狗血劇本。

「那麼,是誰帶著令郎到本校就讀的呢?畢竟令郎是以推薦生的身份就讀本校。」在故事結束後,片岡如此平靜地問道。

那位小田切先生明顯不太信任他,見麵以後他的臉色就沒有和善過。

小田切彥已毫不客氣,反問片岡:「片岡先生的話聽上去好像整件事情與你們無關是嗎?」

片岡沒有立刻回答,原因是他想起了負責招生的高島。記憶裡對方曾向他提起過要在今年的新生推薦名額裡加塞一個,因為她意外地發現了一個有潛力的投手,片岡當時並沒有追問,隻是有些疑惑那位有潛力的投手為何在即將開學的時候突然出現,那個時間段裡明明大多數學生都已經確定了自己的擇校,很少有像這種開學前臨時才做決定的學生。但高島當時並沒有多做解釋,片岡也因為一係列事宜要忙而不再過問。作為合作已久的搭檔,片岡信任著高島的工作能力,一般很少過問招生相關的工作,並且從高島定期的匯報裡他也未能覺察出異常,種種原因導致先前的那個狗血故事就這樣發生了。

現在的問題是,如果這位小田切彥已先生所言非虛,那也就意味著他的球隊裡出現了一個弄虛作假的學生,並且自己的招生部長大概率參與其中。否則就憑後者的工作細致程度,決不可能在未見學生家長、未當麵征得對方同意的情況下,就允許一名來自福岡縣的學生以推薦生的資格入讀青道。

這一思索,就令片岡沒有回應小田切彥已的問題,而這在後者看來也是一種回答。

對方默認了自己的問題。見狀,小田切彥己反而態度改善了些,不曉得是不是因為片岡沒有選擇含糊其辭地搪塞他,這位氣勢洶洶前來拜訪的家長此時略微收起鋒芒,沉聲描述起自己此行的來意。

在球隊獲勝後登門拜訪的小田切家長如此說道:「我這次過來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帶走小田切。」

片岡靜靜注視著對方,臉上沒有絲毫動容。

「抱歉,請問您的意思是休學嗎?」

小田切彥己臉上有些不耐煩,覺得片岡是在裝不懂:「退學。我指的是退學!」

片岡頓了頓,又問道:「請恕在下冒昧地多問一句,您為什麼要將令郎帶走呢?我們球隊是否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

聽到詢問的小田切彥已表情又陰沉了幾分,他微微頜首,眯起眼睛,包含猜疑的視線在片岡肅然的臉上轉了一圈,卻還是沒能得出結論。

「我管教我的兒子,貴部也要來插手家務事嗎?」

在此前,片岡已經有了些許預感,小田切先生現在找過來不會隻是為了給自己講個故事,他一定有著更加緊迫的目的。而現在,這緊迫的目的揭曉了,對方要帶走小田切,急不可耐,即便是在小田切立即獲得勝利後也要帶他離開,好像再讓小田切多呆在青道一秒,就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一樣。可這不好的事情小田切先生卻始終避而不談。

對此,片岡不卑不亢地回答:「令郎是我部的隊員,為了保證身心健康,在下身為監督有責任,也有義務對隊員的家庭生活進行相關乾涉。」他冷靜地注視著對方隱隱發怒的臉龐,又答道:「如果這位先生要對我的隊員造成傷害的話。」

很快,片岡便聽到了對麵傳來拳頭捏緊的哢哢聲。

「你說什麼?!」小田切彥己的臉部肌肉開始抽搐起來,始終僵硬的臉龐似乎就要掙脫束縛,向麵前的球隊監督傾瀉自己的情緒。

「我隻是在陳述某種可能性。」片岡直視小田切彥己的怒意,冷冷對道,「請你注意自己的情緒,小田切先生。」

他的話無疑是有些重了。日本到現在還保留著階層分明、長君如父的傳統觀念,落到家庭層麵,身為一家之主的人父同樣掌握著說一不二的話語權。然而從昭和到平成,再到現在步入令和,即便是這些封建殘餘,隨著時代的推進也在慢慢受人唾棄,倡導平等思想的新家庭關係興起,關於保護未成年人在教育、家庭下合法權益的相關條例也以逐漸完善。不提某些極端的現實情況,法律層麵上,隻要校方、鄰裡或者一係列的合法集體與個人,對某個家庭存在的施暴現象進行檢舉,那麼施暴者將極大概率遭遇批評或者刑事拘留,更甚者,將會直接剝奪對方的撫養權,以令受施暴未成年獲得健康的成長環境。

這也就是片岡為何說起自己「有責任也有義務」了。他的言下之意無非是勸導小田切彥已不要做出過激的舉動,否則為了保護小田切棒球社也不會選擇退縮。可這樣的言下之意,幾乎就是直接指戳著別人有家庭暴力行為了。

但片岡見多了這樣的人,比起同類型的家夥,麵前的小田切彥己與他們的區別僅在於自身攜帶的酒味沒有他人那樣刺鼻罷了。嘴裡說著管教,回到自己家裡恐怕采取的是另一番措施。片岡絕不容許自己的隊員受到傷害。

這高大的男人此時瞪視著片岡,而與之對峙的片岡在麵對這般噬人的視線時,卻絲毫沒有退縮。此刻他站在通往賽場的門前,隱隱聽到門內傳來的吵鬧聲,一動不動仿佛守候在進入綠茵場內的台階口一樣。他的身後是沉浸在喜悅裡的隊員,一群與他朝夕相伴的臭小鬼,以及屢次挑戰他決策的刺頭新生。

他曾經是那樣的對小田切不抱信心,又一直無法下定決心培養這樣一位奇特的天才作為主力投手。但各位,片岡鐵心已經同那樣一個不成熟的小鬼走到了現在,又有什麼理由在這大勝時刻任由一位突然冒出來的小田切父親唐突帶走他呢?

「這裡還是奉勸這位先生一句,不妨和令郎交談一下,畢竟兩位很久都沒有過交流了不是嗎?」

已經變得有些咬牙切齒的小田切彥己突然一怔,片岡剛才的話仿佛撥動了他的某根神經,令他的怒氣從某個缺口消散了。

片岡見他聽進了自己的勸導,也收起自己的鋒芒,他最後向陷入怔愣的高大男人如此說道:「小田切先生不妨和去和令郎聊一下,關於退部的事情,如果我的隊員也同意的話,那我也沒什麼好說。」

說到這裡,片岡朝小田切彥己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一句,不等後者的回復便轉身打開房門返回了賽場。

他看上去並不在意身後一臉詫異的小田切彥己了,但在走入門內後,這位冷麵監督的臉上不再帶有之前的那般笑意,明明剛才還與咄咄逼人的小田切彥針鋒相對,令對方一度陷入無言,可在結束那場對話後,片岡卻未有如獲勝者般洋洋得意地離開。

在剛才的那場對話中占據上風並不意味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片岡能做到如此冷硬地回復小田切彥己的要求,隻不過是因為他在此時仍有把握令事情恢復正軌。

片岡鐵心在高中時期並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好學生,看他那副模樣也知道這樣的家夥身邊不會有多清淨。麻煩總來光顧片岡,片岡也總是惹的一身狼狽,但自從加入棒球部後,在那位榊監督的教導下,片岡找到了應對麻煩的最佳解決方法——不管如何,總要將道理掌握在自己手中。隻有掌握道理,無論麻煩如何頻繁的光臨,片岡才能問心無愧地行自在之事。

可現在,片岡卻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即將到來,在自己先前預想的充滿可能性的未來裡,某種不可名狀的迷霧正悄悄升起,自己能依稀看到的一往無前的隊伍正緩慢地出現了缺口。

片岡在潛意識裡排斥著這樣的未來。

他看了眼身後的房門,另一側很快響起了緩慢的腳步聲。高大男人或許會聽從他的建議,或許會不甘心地離開,但片岡直覺前一種的可能性更高。不過現在進行這種猜測已經沒什麼太大意義了,他希望那對父子相見,從而消解一些誤會,對他而言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片岡回過頭,拿出褲兜裡的手機,點擊幾下後沉默地看著屏幕內通訊錄,那通訊錄的最上方顯示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高島禮。片岡注視著這個熟悉的名字,抬起的拇指在名字上猶豫許久,懸在上空的拇指終於落下了。

可拇指餅沒有很快離開,以造成完整的點擊事件,實際上這邊的片岡皺緊眉頭,令按在屏幕的手指最終向上緩緩滑動,最後視線停在另一個名字上方。

「江頭哲文」

這個名字隻和他通話過兩次,還都是用辦公室的座機撥通的,但相比對自己有所隱瞞的高島,這個未曾蒙麵的江頭經理已經給予了他兩次關鍵信息。片岡在賽前第二次通話時向對方索要了手機號碼,現在正是它發揮作用的時候。

片岡的視線停在屏幕上的那個名字裡。這一次,他的手指隻是停頓了會兒就按了下去。

「你好,我是江頭哲文。」從電話那頭傳來了某個男人的聲音,「我看到電視裡的比賽了,恭喜貴部成功晉級甲子園,片岡監督。」

燈光下,片岡在角落裡側過身,不遠處的隊員們從下場後就要一一離開,聽到逐漸靠近的腳步,接聽電話的片岡很快走向之前的房門前,接著消失在門後,那邊自然已經沒了小田切彥己的身影,可片岡同電話裡交談的聲音也漸行漸遠。

當我們事後回顧時,就會發現,這通電話對於在場的所有人而言都是一通意外。這通電話原本要穿越數百米的距離,傳達到高台上的高島手中,但最終卻意外地去往了更加遙遠的位置。可若當前不去追溯那電話的源頭,隻是聚焦未能接到這通電話的高島身上的話,我們就能看到青道棒球部的部長才剛剛目送自己的好友因一通電話離開,隨之而來的畫麵就都是我們曾看到過的了。

在接下來令我們感到熟悉的畫麵裡,高台上的高島禮回望了眼記分板上的[4:5]分數比,接著長呼了口氣,感慨萬分的女部長神清氣爽地轉身走下高台,向前往場內的通道靠近,即將與自己的隊伍會合。

而關於8月2號的畫麵,這場黃昏將至,曾一度沸騰的教室內光線逐漸昏暗,預示這漫長的一天將步入盡頭。

2、選擇

在這進入倒計時的時刻,四周一片靜悄悄的,卻也不該這樣安靜。因為這間能容數百人的中型教室裡如今坐滿了1/5,雖不及全部數目,但要這些活力十足的高中生能如此安靜地待在同一空間內,聽完同一人的講述,且還要保持注意力,這樣的情況怕是很難達成。

可片岡此刻站在講台前,看著台下一眾神色各異的隊員,便明白自己已經麵臨了這情形。在接收這間由學校專門批下的場地前,他從未想過這間被一早定位為戰術討論功能的教室會在使用時如此安靜,並且還是在正選隊員都到場的情況下。

驚訝、茫然、苦悶、焦躁、憤怒···來自台下一張張稚嫩的臉龐,隊員們的情緒令這間安靜的教室承載了太多。安靜的反麵是喧鬧,在聽完來自太田隻言片語的故事後,棒球部的正選們早就克製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片岡感到有些疲憊了。這也或許是他連著忙碌了一天一夜的原因,又或許是別的。

人越是成長,就越多麵臨不得不抉擇的境地。在孩童伸手索要全部的時候,大人們早就選擇了對自身危害最小的選項。有關小田切的一係列事件也是如此,盡管在一開始與這位隊員進行接觸時,片岡就察覺到對方隱藏著秘密,但就算是在幾個月相處下來後,好不容易拿下夢寐以求的勝利後,他還是沒想到一切竟會戛然而止。

無數沉默的謊言造就了這場本不該存在的意外,突然介入的外力推動著矛盾激化,隱藏的炸彈不斷在腦海內回盪著倒計時。短短兩天內,身為球隊監督的片岡鐵心被逼入岔路口,在堅持、放任之間做出了他的選擇。

從7月31號開始,片岡便一直保持沉默,這就是他的答案。而現在,他看向不遠處對峙的兩人,一邊是站在過道上的太田,一開始他從門外氣勢洶洶闖入,如今他變得更加理直氣壯了,因為他深信球隊的做法已是仁至義盡;而在另一邊,從座位上站起的禦幸,從一開始下定決心般地向自己提問,到後麵故意激怒太田以獲取真相,再到現在知道球隊之所以放任小田切離去的原因,剛才還咄咄逼人的捕手已經保持沉默了幾分鍾。

這一切的導火索是小田切,這一切的謎底也來自於小田切。你明白嗎?禦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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