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你不在的街道(13)(1 / 2)
晚上八點過十分,後舍草坪。下午還在會上大鬧一場的禦幸已經回到日常,正著常服一頭汗水地揮棒練習。
在不遠處就是倉持,除了這位做著同樣練習的遊擊手以外,周圍的草場並沒有多少人。今天要冷清許多,禦幸、倉持以及前園等人依舊在訓練,其餘常客如亮介等三年級也不知是因為要進行修整還是什麼原因,沒有像以往那樣來此練習。
或許是因為人少的原因,揮棒聲在空氣裡格外的刺耳。
「禦幸。」
剛剛收回手臂的禦幸瞥了眼身旁不遠處的倉持,接著聽到了對方的下一句話。
「十幾分鍾前,我看到澤村和春市兩個人離校了。」
鏡片下的雙眼向下移動,很快又再次看向前方。
「澤村這家夥,在比賽前也太喜歡亂來了。」金屬球棒再次揮到半空中。
「···就這反應?」
「你能這麼心平氣和地在十幾分鍾後再說出這句話,也就證明了事態並不嚴重吧。」
說著,禦幸又是目不轉睛地朝前一揮,聽到球棒發出刺耳的破空聲。
那邊還在揮棒的倉持收回姿勢,拿起脖頸上的毛巾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珠,接著又再次揮動球棒。
「是呢,什麼都沒辦法逃過你的法眼呢······高島部長和他們在一起,所以我想應該沒事吧。」
「禮醬?真令人意外···現在才開始行動是有了什麼發現嗎?」
倉持皺眉看向一旁,那邊的同伴依舊進行著揮棒動作。
「你在說什麼呢?高島部長應該有什麼發現嗎?」
禦幸又是奮力地向前一揮,嘴裡發出悶哼聲:「唔——棒球部出了入學造假的事情,負責招生的高島部長應該承擔很大責任吧,那麼相較於其他人而言,最著急應該是她才對,那麼她會采取行動也就理所應當了。」
「···你這話真不留情麵。」
禦幸並沒有在意倉持的埋怨,繼續說著:「她本就該采取行動,隻不過前期表現得那麼安靜,讓我以為她碰了很大的壁呢。」
又一次揮棒過後,禦幸重新站直身體,舉棒調整了下姿勢。
「我還想說,有什麼事情是我們能夠幫助球隊的,不至於這群大人們孤軍奮戰,然後我們坐在象牙塔裡對遭受的一切一無所知。」
「···這也是你主動去找監督溝通的原因嗎?」
「或許吧。」
在這句話過後,兩人一度陷入沉默。
深邃的夜空下,微風輕輕吹拂著被汗水浸濕的衣衫,規律的揮棒聲環繞著少年們,如果不是今天要稍顯冷清,恐怕就和平時一般。
但就在不久後,如同之前的那場談話一樣,倉持又一次鑿碎了沉默的壁壘。
「所以說,到此為止了嗎?」
這次,重新揮舉到半空的球棒頓了頓,緩慢收回,又再次揮出。
1、拚圖
揮棒聲一次次撕扯空氣,金屬球身在燈光下泛著光芒,汗水澆灌著腳下的土地。遠處,河壩上又一次駛來一輛小車,遠光燈一閃而過。風搖曳著樹枝,鴉聲起起落落,圍網生鏽的關節哢哢作響,石子鋪成的小路縫裡長出了雜草,在微風裡抖落枝葉。
「我缺了一塊關鍵的拚圖,洋一。」
倉持默默注視著那邊的禦幸。
禦幸依舊是那個禦幸,依舊戴著那副貌似純良的黑框眼鏡,依舊神色淡定得仿佛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中,依舊目光篤定地直視前方,好像自始自終都在朝著某個既定的目標前進般。
「拚圖?」他朝這個如往常般的損友問道。
損友收起揮舞到半空的球棒,站定姿勢,凝視前方將球棒豎立在頭側,隨即逆風一揮。
「呼啦——」
「沒有這塊拚圖,這次事件就無法完整地解開。」
背後的燈光讓他的側臉隱藏在黑暗裡,隻能從光亮邊緣看到被照亮的耳廓。
倉持皺起眉頭,握緊球棒:「······還有別的提示嗎?還是說我可以猜了?」
在這聲追問後,一直注視著禦幸側臉的倉持莫名感覺到,那陰影處出現了一絲笑意。
「洋一,你有想過,小田切這次事件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這話令倉持心神一定。他放下球棒,停下揮棒練習後在原地站住,隨即轉身看向衣一旁仍在練習的禦幸,問道:「特別之處?你指的是?」
但那頭的禦幸似乎還將這次談話當做閒聊一般,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復道:「7月30號,球隊獲勝後,在集合時小田切與他父親相遇,這是兩人長久以來的第一次見麵。
「但談話的結果卻是兩人不歡而散,小田切父親想要帶走小田切,但後者態度激烈地回絕了他。
「在此之後我們返回學校,在棒球部裡舉辦了慶功宴,席間小田切先一步離開,在路上碰到澤村後教授他新的球路。一天結束了。
「8月1號,4:00左右,小田切獨自一人離開宿舍,來到了學校的便利店裡,匆忙購買了一塊早餐麵包,期間甚至連零錢都忘了找回。
「然後他就消失了。
「你覺得這個經過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一旁早就停下練習的倉持微微頜首:「很明顯吧,明明前一天才拒絕回家,後一天卻主動離校了,小田切之前的態度與之後的行為實在是太矛盾了。」
「還有呢?」
倉持一怔,皺起眉頭看向那邊仍在揮棒的禦幸。
「你到底——」
「洋一!」
剛要發問的倉持被禦幸突然的出聲給嚇了一跳,他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一直專注練習的禦幸緩緩站直身體,扭過頭首次正視他的目光。
這是禦幸在這場談話裡第一次認真的答復,那雙鏡片下銳利的視線令倉持仿佛置身於賽場,好像看到了那個半蹲在本壘前的男人。
老實說,這也是倉持這段時間以來,所看過的禦幸最專注的神情。
「如果小田切真是主動想要離開學校,那為什麼要挑淩晨4點這個時間點?」
這個神秘莫測的家夥永遠隻把話說一半,就好像隻有明白他未說的下半句話,才能加入他的謎語人俱樂部。倉持認為自己深受其害。
「淩晨4點?」可到了這時候,倉持也不禁順著這個混蛋的話茬去思考了。他扭過頭,看向上方不遠處的堤壩,那裡排布著路燈,靜謐的燈光細細照拂著下方水泥地,幾隻蠅蟲漫無目的地飛行。
「說起來這個時間點確實很奇怪···看上去就好像是為了專門避開其他人···」
「如果是為了避開其他人,那麼夜晚離開也是可行的。」禦幸看向陷入思考的倉持,再次提醒道,「而且洋一,你有想過嗎?如果是你的話,會在離開的時候專門去趟學校的便利店買早餐嗎?」
倉持驀地轉過頭看向禦幸,眼睛裡好像抓住了什麼。而他這種反應更是令禦幸的臉上露出了笑意。
「說起來,穿好校服出門,去便利店買早餐,不就是我們的日常嗎?」
倉持福至心靈般喃喃自語:「那一天是小田切的日常。」
禦幸加深了笑意:「而唯一在日常以外的,就是他選擇在4點鍾出門這個動作。」
說完這句話,他移開視線,像一開始那樣目視前方,拉開腳步高舉球棒,雙臂奮力一揮——
「呼啦——」
「唔——簡直就像是為了提前完成某個事件,隨後迅速地返回到跑。但他失敗了,因此沒能回到日常裡。」
倉持沉默不語地看著不遠處,聽到禦幸的下一句話,明白了他所說的拚圖究竟為何。
「而我缺少的拚圖,就是導致他失敗的原因。」
金屬球棒再次揮動到半空中,棒頭在燈光的照耀下反射著點點光芒。
----
東京,世田穀。
夜晚對於東京而言正是逐漸蘇醒的時刻。居酒屋裡推杯換盞的上班族,古著店裡嬉笑的女高中生,坐在街邊品嘗小吃的外國人···各式各樣的人從城市的各個空間內出現,穿梭於流光華彩之間,悲與喜都融化進點點燈火裡。
這座城市在白天繁忙的工作之後,終於抓緊了這點閒暇好好舒了口氣。
高島三人正駕駛著小車行駛在繁華的街道內。坐在後排的兩位高中生此時望著窗外的景色車水馬龍般略過,都忍不住趴在窗邊睜大了眼睛,似乎小小的眼睛裡已裝不下這些景色。
「喔——這就是大城市嗎?」澤村的眼睛盯著人行道上穿著時尚的一家三口,突然覺得要是自己站在那樣的三人身邊,怕是怎麼都不會搭調。
「這就是東京啊。」另一邊的春市望著窗外的景色也不禁感嘆道。
駕駛座上的高島聽到來自後方的對話,抬起視線從中央後視鏡裡看了兩人一眼。那兩張稚嫩的臉龐上對熱鬧的向往,令她原本的凝重心情放鬆了些。
也是,東京夜市的繁華在來自長野與神奈川的兩人看來,都是很少見的景色,這種在他們看來隻有出現在節日的繁華景象,對於東京這座吵鬧的城市而言隻不過是每日發生的常態。
或許也是想放鬆氣氛,高島緩緩轉動方向盤,主動問起兩人。
「上次比賽的時候不是也有經過這邊嗎?」
一想起這個,澤村就苦了一張臉:「部長,上次比賽完都那麼晚了,再說了,連續打了幾個小時,大家早都困得睜不開眼睛,哪有時間去看外麵的景色啊。」
「嗯,大家上次都太累了吧。」春市也應和了句,隨即想到什麼,又問起,「高島部長,我聽說···球隊原本要帶我們去市區裡吃烤肉···」
一旁的澤村突然將頭轉了過來,目光如炬地盯著春市。
「烤肉?!」
看到澤村這幅急切地模樣,春市半張著嘴巴,眼睛瞟向了前方的高島。而高島自然會幫他解圍。
「是的喲。」
「誒?!」澤村看上去好像對此事完全不知情,明明當時這件事已經在部裡都傳遍了,但這家夥硬是能活出隱士的姿態對此充耳不聞。
「但、但到了現在也沒看到——」想起這幾天部裡仍是沒有消息,澤村又急忙問道,可話還未說完便被他打住了。這一次他久違地讓言語在腦子裡轉了一圈,發現了部裡之所以取消舉辦烤肉活動的原因。
很簡單,因為某個成員的突然消失,令大家看上去都沒什麼心情罷了。澤村如此想道。
「到了。」
隨著高島的一道聲音落下,澤村意識到自己已經抵達這場旅途的終點。他探頭看向窗外的位置,發現小車停在了某處住宅前,將住宅保護起來的圍牆上寫著三字姓氏門牌——小田切。
「是這裡!」
在看到了那快門牌後,澤村想也不想地就立即打開車門走了出去。這樣突然的行為嚇壞了另外兩人。
「澤村!」「榮純!」
還坐在車裡的春市無奈地喚了聲已經下車的澤村,扭頭便看到與他同樣不安的高島部長,對方握緊了方向盤,透過車窗看向澤村的眼神裡有著說不出的焦躁。
「那小子!」正處於焦躁情緒的高島趕緊按下車窗,玻璃車窗緩緩向下,外麵的微風便撲麵而來,與之一起到來的,還有澤村矗立在住宅前的身影。
見此身影,高島剛想呼喚,卻又突然意識到幾人正身處於安靜的住宅區內,當下有什麼動靜都顯得格外明顯,因此有壓低了些聲音,嗓音低沉地叫道:「澤村!呆在原地!」
原本還在原地發呆的澤村這時才聽到高島的聲音,轉身看向身後的將頭探出車窗的二人。
「部長?」
他那副呆樣硬是把高島給氣笑了,當下隻得反復平緩心情,耐心勸解道:「先等我停好車,進去前我有事情要交代。」
站在外頭的澤村茫然地點了點頭。
見他安分下來,高島總算舒了口氣,她轉過頭朝向後座的春市:「小湊,你也先下車吧?我去停下車,澤村一個人留在這裡我不放心。」
「好的,部長。」
在答應部長的請求後,春市從另一頭下車。
在他打開車門的一瞬間,夏夜的熱氣撲麵而來,頭頂處也迎來一陣炫目的燈光,春市在下車後忍不住遮住了眼睛。這陣強光令他的視野陷入一陣白茫,但隻消過了一會兒,視網膜習慣這刺激後逐漸看清了周圍。
高島部長的車從身後緩緩駛過。春市放下遮在眼前的手掌,看見眼前正是一棟灰色的小別墅,門欄後的庭院處站著一位男子,夜色下看不清神色,隻知道他正在用剪刀修建植株,視線卻是停留在車停在對麵的三人身上。
春市有些在意地多看了幾眼,隨即身後又響起了澤村的聲音。「春市,是這邊!」
男子將視線移到春市身後。
春市這才反應過來,看了眼別墅前的門牌——清水,確實認錯地方了。於是他朝還在看著他們的男子點頭致歉了下,接著便轉身走向另一邊的澤村。
「澤村,小聲點,部長去停車了。」
「···我知道了。」
注視著高島駕駛小車消失在轉角處,男子又看了眼停在原地的春市與澤村兩人,隨即收拾好修剪工具,默不作聲地轉身走進屋內。
2、屏障
這就是已經消失兩天的一年級生,小田切的居住地。
正如先前提到的,這是棟白色二層住宅,二層露在路邊就隻有三道灰暗的窗口,似乎無人居住,一層的左側是緊閉的車庫,看上去主人已經歸來。一牆之隔的右側是黑色的房屋入口,門前有一塊中等尺寸的庭院,兩側栽了幾顆青鬆,其餘都鋪上了綠油油的草坪。
安靜的街道裡,澤村三人正站在距離住宅鐵門幾步遠的位置,小聲商議著什麼。
「你們兩個沒有輕舉妄動吧?」
這是剛剛把車停好歸來的高島背靠大門,她回來第一句話就是確認兩人的行動。
站在距離門最遠位置的澤村不曉得部長為什麼這樣不放心自己,隻能老實地搖了搖頭:「我們就隻是待在原地而已,什麼都沒乾。」
高島仍是不放心,看向另一側的春市,後者也向她確認了這件事。
「澤村和我一直在這裡等部長。」
確認兩人沒有妄動後,高島鬆了口氣。
「聽好了,澤村,春市。」高島走近到兩人跟前,頭頂處的燈光在她的雙眼投下一片陰影,粉色的唇瓣也變得暗紅,臉部唯有額頭以及顴骨部分被照得發亮。
她語氣慎重地說道:「小田切父親,是位脾氣很暴躁的先生。」
「在他麵前一定要保持冷靜,盡可能平穩地向他交談,不要被他嚇到,也不要被他激怒,不要提起球隊對小田切的影響。」
「······我知道了。」本來還想詢問的澤村突然想了中午的遭遇,便不再多話。他不安地低下頭,視線不小心觸及到部長的手掌,突然發現對方手裡拿著一隻手套,樣式看著分外熟悉···
「···那我們是以什麼名義來拜訪這位先生的呢?」
春市的提問打斷了澤村的思索,被問及的高島也看向春市。
在麵前兩位一年級的注視下,高島從容不迫地答道:「就說你們倆是棒球部裡和小田切關係很好的同輩,這次是以個人名義來看望小田切的。不要提及球隊。」
澤村與春市兩人對視一眼。
----
「叮咚。」
門鈴聲在一處安靜的室內響起。
室燈沒有打開,周圍昏暗無光,漆黑一片的環境內,唯一的光源來自於客廳裡正在播放的電視機畫麵。
「井上突然示意暫停,看來剛才擊中麵門的球棒還是對他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守備方在商討···他們選擇在此時換人!替換捕手井上的是海燕隊二隊捕手——小田切彥己!」
「這位捕手曾在剛被簽下時廣受矚目,但聽說在之後的訓練裡表現得並不出眾,因此一直以來都沒有升入一軍擔任先發···啊!好球!」
電視機不遠處擺著一張沙發,上麵有個人影,正背對著房門靜靜注視著電視機畫麵。
「打中了!!本壘打!!」
「···看起來不妙啊,投捕之間好像產生了分歧···投手不滿意捕手的暗號,遲遲沒有投球。」
「叮咚。」
「···捕手被換下了,這位小田切捕手看上去還需要再練習一下如何溝通呢···」
「叮咚。」
「卡擦——」畫麵一閃,電視機屏幕被關閉了。
被黑暗吞沒的室內有個身影動了起來,地麵隨即響起拖鞋的摩擦聲,從客廳來到餐廳,再到盡頭的大門,最終停在房門前。
房門旁的牆壁上安著一塊操作屏,此時正因來訪的客人亮起,監控畫麵顯示出大門前的一大兩小。停在門前的身影看著畫麵內的三人沉默了會兒,在第四道鈴聲響起後,他伸出手指按在了屏幕旁的操作鍵上。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
屏幕一側響起了女性的聲音。
「請問是小田切彥己先生嗎?」
「我是。」身影側過臉,借著顯示器的微光,可以看到小田切彥己麻木的側臉。
女子鬆了口氣,接著交代了她們的來意。
「我們是青道高中的師生,因為得到小田切退學的消息,今天特意過來問候一下。」
小田切彥己沉默了會兒,這才回答:「為什麼這個點才來。」
現在是晚上8:20,已經是休息的時候,拜訪完後返校的話夜已經深了。一名女性帶著兩個高中生在路上晃悠,這聽上去確實不是個深思熟慮過後做出的行為。
所以這個點才來的高島,真的隻是拜訪而已嗎?
這道來自對講機裡的質問令大門外的三人神色一緊。尤其是澤村,他站在高島身後,一開始便垂下頭,不希望自己的臉被監控器看到。然而他其實多慮了,這樣陰暗的夜色裡,縱使有頭頂處的燈光照明,也無法從監控器那小小的幾寸屏幕裡看到些什麼。或者不如說,此時他就算被某人認清了長相,也不會對接下來即將發展有任何影響。
回到這邊,小田切彥己並沒有看出澤村的身份來,現在這般詢問也隻是因為當下他並不想要見客,更何況還是青道這邊的人。
對於這些彎彎繞繞,澤村自不知道,他從一開始聽到小田切父親的聲音時就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現在更是緊張地握緊了拳頭。那道高大身影在中午帶給他的壓力於此時重新釋放,幸虧春市連忙看了他一眼,不然一定會出大亂子。
「拜托了,部長···」
默默感受到來自身後的期望視線,站在最前方的高島麵不改色,她仿佛早有準備,很快便答道:「這兩位同學在放學後一直懇求我給出您家的地址,我猶豫了很久這才答應親自帶他們過來···抱歉,現在是否不方便呢?」
「不方便。」
高島低了低頭。
「···這樣啊···那···」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要掛了。」
高島身後的澤村和春市一下子盯緊了對講機,但有人比他們的反應更快。
「那個,小田切先生!」
屋內的小田切彥己停下關閉鍵邊的手指,默默注視著屏幕內的畫麵,那裡站著的女性打扮利落,當下從容問道:「小田切同學還有些東西沒帶走,我們想問下他還需要嗎?」
小田切彥己很快回復:「不需要,該帶走的東西都帶走了,你們有事的話改天再來吧。」
「但,那個投手手套還是新的!」
他看向監控畫麵的神情一下子警覺起來,視線尤其停在那位女性的手中。
確實有個手套的形狀。
對講機安靜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聲音發出,若不是高島三人看到對講機的指示燈還始終亮著,恐怕會以為另一頭的某人早就離開了。然而就在不久後,安靜的對講機又一次傳來了小田切父親的聲音。
「···是誰給他買的?」
對講機裡傳來這樣一句話。
澤村與春市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高島,後者在兩人的視線裡輕聲問道:「不是您嗎?」
一陣沉默後,對講機再次響起了男人的聲音。
「···你們先進來吧。」
「啪嗒」一聲,鐵門被打開,一條橫跨庭院的小道出現在眾人眼前。望著這條通往房門的小道,高島鬆了口氣,澤村與春市也不禁露出了笑意。
兩三步過後,三人已來到門前。領頭的高島部長站在那扇被漆成黑色的房門前,抬手輕敲了幾下。
「咚咚」兩聲過後,傳來一道機械關節拉扯的聲音,隨後門被打開,一陣酒氣從慢慢打開的房門裡躥出,令置於夏夜的三人不禁皺眉。
他們不安地看向黑壓壓的室內。
3、臭味
在這扇門沒有打開以前,澤村、春市以及高島三人對於裡麵的想象很多。
在澤村的想象中,小田切住在城市裡,整潔的街道邊矗立著他的小屋,打開門後會出現溫馨的布置,陰沉嚇人的小田切父親,以及待人親切的小田切母親。他猜想,小田切有個像結城隊長一樣平凡普通的家庭。
在春市的想象中,小田切住在一棟整潔有序的小屋內,打開房門後會出現被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家具,光潔的地板,冷言少語的父親,以及嚴厲的母親。他猜想,小田切有對嚴厲但卻愛他的雙親,像是很多普通的家庭一樣。
在高島的想象中,小田切住在世田穀區內價格偏上的屋子裡,打開房門後會出現脾氣暴躁的男主人,以及氣質沉默的女主人,男主人對待小田切的態度很差,對他永遠隻會強加自己的期望,而女主人隻是按時做好飯菜,打理家庭事務,輔導孩子功課,以及在小田切受傷時給予慰藉,就像是日本的很多家庭。
但眼前的這一切都在告訴他們,猜想全都錯了。
在這間東京世田穀區的,約莫90平的二層住宅內,隻有一個單身男子生活的痕跡。
一入玄關,就見地板上擺放著成箱的空酒瓶,散發出淡淡的酒氣。側麵是白色衣帽間,白色的櫃台上擱置著各類球棒手套,其中有幾隻還沒有清理汙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