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繼位(1 / 2)
餘洛再看向身後, 烏泱泱的一大片,兵臨城下。
這架勢,還是上次在雲州的時候, 他站在城樓上遠遠地看過一眼。
是聞恭恂那個弟弟, 另一個魏將軍。
「醒了正好, 抬頭, 求一求你阿姐。」
今天,他成了在城樓下那個。
他抬起頭,發現兩個布袋子裝著什麼掛在城牆口,還在滴血。
「那是……什麼……」
原來, 親眼所見比書中所看, 更令人驚懼千百萬倍。
「醒了。」
他的聲音嘶啞。
忽然想起了原文裡, 林寂大開殺戒將許多人斬殺在金陵城的描寫。那撲鼻而來的血腥氣惹得他翻身乾嘔, 但是一天一夜沒吃東西, 他根本吐不出來。
有什麼東西滴在他額頭。
身後傳來的聲音更是教餘洛寒了心肺。
「阿欽。我生在雲州,嫁在雲州,死在雲州。」
「記得,把我葬在雲州。」
餘洛腦子有些懵,顯然還不明白, 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那刀尖立刻逼近他的脖子, 劃出一點血絲,一瞬不瞬地盯著城樓上一身戎裝的餘泱, 滿目威脅,「快點,開口, 哭啊。」
慢慢地意識回籠後,餘洛渾身發起抖來。
一切仿佛是一場輪回。
十六年前,年僅五歲的餘泱跟著父親垂眸看著城牆上魏恭恂刀下的娘親。
城門下的女人,甚至朝著父親投以一個旖旎的笑意。
說罷,不等魏恭恂動手,拿著那一柄刀便抹了脖子,鮮血汩汩流出,染紅了身下的青草。
十六年後,又是魏恭恂的親弟弟,將她的身懷有孕的弟弟押在了金陵城下,逼迫她大開金陵城門。
阿洛腹中還懷著孩子,那本來應該是未來的太子。
可是自己這一次一旦開城門,金陵城中無數人就會再一次慘遭魏狗的荼毒。
「開門。」
餘泱聽到身後傳來裴寒凜冷漠的聲音,「我手下五千護城兵,還能再抵擋一陣,你不開的話,阿洛就沒命了。」
這是裴寒凜第一次經歷這種惡心又下作的手段。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餘侯爺說仇恨難消。
阿洛隻是一個無辜且懷著孩子無官無爵的小世子,他們的手段如此卑劣,一而再再而三地以這種法子來逼迫人打開城門。
簡直下作至極。
餘泱進退兩難,隻要再拖一個時辰左右,雲州的兵馬應該就能趕到解困了。可她也知道魏家人不同於上一次雲州城外那些色厲內荏的。
他們真的會毫不猶豫地痛下殺手,沒有任何僥幸機會。
魏恭禮拿刀比劃著餘洛的脖子,「餘泱,你果真可以如此狠心,親弟弟的命說不要就不要。」
餘泱的心猛地一顫。
「開。」
裴寒凜抽出月要間快刀,「擒賊先擒王,我會試著殺了魏恭禮——十六年前我哥哥沒有刺殺魏恭恂,這一次,我來殺。」他的眼神裡滿是決絕,看著底下阿洛被嚇得發懵的模樣心像是刀挖一般地疼起來。
「阿洛不能死。這樣的人,也絕不能當皇帝。」
城樓下。
懸在餘洛頭頂的刀伸到他下顎處,掐住他的脖子,冷冰冰的刀刃直抵著他的喉頭。
「我最後一次問,開,還是不開。」
餘泱和裴寒凜對視一眼,最終決定賭這一把。
「開城門——」
魏恭禮嘴角勾起邪佞的笑——魏恭恂給他兒子出的主意果然好用,竟真的能如此輕易不費一兵一族地撬開金陵城門。
既然魏恭恂能當皇帝。
那為什麼,自己又不能當呢。
朱紅色的大門被一點點打開,金陵城內的繁華如亂花迷眼,教人目不暇接。
但是,他手上的刀並沒有撤下。
魏恭恂說了,手上這個人懷的是蕭珩的種,是蕭家的血脈。
大哥如今被逼得節節敗退就是因為當年沒能殺盡蕭家人。
他不能再重蹈覆轍。
他陰惻惻地冷笑一聲,正握著手中的刀正欲割破餘洛的喉嚨,直接了斷那未出生的孩子的性命。陡然間手腕一痛,鮮血噴湧而出。
再一轉頭,不知何時,自己整隻手腕連帶著握刀竟被砍下,滾落在黃土中。
緊接著一箭破月匈,他有些愣怔地看著月匈口那冷冰冰的箭頭,一下栽倒在地上。
餘洛半邊臉都濺著血,這輩子加上輩子,都從沒見過那麼多血,抬頭看到前排的騎兵策馬朝著自己奔來,那馬蹄如鐵,好像下一刻就要將他碾成肉泥。
一切似乎變得很慢。
月要間陡然被一道力量往後輕拽,他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裡。
腳底懸空,他早已發軟的腿腳離地,整個人騰然而起,他看到那人腳踩那烏泱泱一片頭盔,將一柄□□飛擲上城牆,再借力直接翻上百尺,避開破空而來的刀箭。
呼嘯的風在耳畔響起,餘洛的發絲沾著血,黏黏地貼在臉上。
他始終都是懵的。
當看到那雙指骨分明的手捧著自己的臉,不停地擦著他臉上的血時,還是懵的。
聽不見旁邊人說話,認不清眼前人是誰。
好像連自己的呼吸都感覺不到。
腦子好像停擺了。
終於有了一點知覺後,他翻身,鋪在那地上猛地乾嘔,好像要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
這才能聽到一點聲音。
是林哥哥在叫他,「阿洛」「阿洛」地喊個不停。
聲音那麼著急。
哦,是林哥哥剛剛救了自己。
餘洛的眸子一點點轉過來,總算是看清的麵前人的模樣。伸出沾滿血汙的手,露出一小截被捆得滿是淤痕的手腕,林寂眼尖地瞧見了,握住他的手,可林寂的手比他的還冰冷,連聲音都不穩,「沒事了……沒事了,阿洛,別怕。」
這話像是說給他聽的。
更像是說給林寂自己聽的。
城樓下兵刃相擊的聲音刺破耳膜,餘洛空洞的瞳孔裡漸漸印上林寂的臉,他很小聲地喊,「林哥哥……」
「是我。」林寂見他終於認出自己,「我在這裡,我在這裡,阿洛,你告訴我,身上哪裡疼嗎。」
揉著他被捆得發青手腕,另一隻沾滿血的手輕輕地撫著他的肚子,感受到上麵的脈搏和溫度後抬手擦著他臉頰處的血。
餘洛看上去渾身是血,林寂一時間根本分辨不清哪些血是他的,那些是別人的。
心裡頭驚懼非常,嗓音卻愈發溫柔,「身上還有別的傷嗎,你得告訴我,你得讓我知道你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