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番外之大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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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規矩地雙手交疊於額前,行了一禮,「太子殿下萬安。」

「阿靈, 先去你父親那。阿爹在陪太子殿下溫書呢。」

沈太傅這位女兒, 姓周,單名一個靈字,小字茗煙。

今日剛剛從燕州回來, 身後的婢女們大件小件地帶著箱子往裡搬走, 她已經提著裙子沖進了沈太傅的書房,「阿爹, 阿爹!我給你帶了好多東……」

周姑娘又踩著小碎步跑去了對麵屋子,嘹亮的聲音隔著幾道院牆都能聽得分明,「父親,父親!我從燕州給你帶了好些東西,快出來看看呀!」

不過,太子殿下真的很喜歡沈太傅, 這是朝野上下都能看出來的。朝野中群臣都暗自感慨, 好在內閣自陛下繼任以來權力大大不如前朝, 否則這位太子殿下有軍權勢重的母家倚仗, 又與內閣首輔如此親密。

陛下向來多疑, 難保不惹他忌憚之心。

但是同時, 這太子殿下越長大, 那眉眼裡的風骨,似乎又越有些像恩師沈太傅。

眉眼溫潤,君子如玉。

雖然太子剛剛滿了七歲, 可是身形已經比尋常同齡的孩子頎長些。

和陛下是真的長得有點像。

最近, 似乎來得格外勤,好像是又被陛下訓斥了功課不夠勤勉。

太傅府裡僅有一位姑娘,年方五歲, 生得嬌俏可愛, 紮著兩道小辮兒,係著鵝黃色的發帶,沒回跑起來那發帶在風裡飄動像是散落的蘆葦絨花似的輕盈。

僅僅用三年入內閣,成為首輔。

德行配位,與君王寬嚴相濟,將朝堂亂象更快掃清。

太子遠遠地透過翠綠的竹影,看到了那鵝黃色的背影。

桌子猛地被敲兩下,抬頭,沈太傅問,「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殿下對這一句怎麼看待。」

「刑罰可以約束其行,道德方能約束其心。」太子答道,「寬律法而嚴論教,若能有朝一日百姓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是以民生安穩,民心平和。」

「內治弊政,推廣新政。自然需要嚴苛律法,才能更快更有效地將變革推行至地方。」太子垂眸,「父皇賦稅是有些重了,但是律法嚴苛是應當,若非如此,新科舉製度也不能如此快地推行至州府,為國朝選拔上先生這樣的人才……」

沈棹雪。

長樂元年,科舉製度改革後,新製度下選□□的第一位狀元郎。

太子殿下原本是由年邁的又雙腿殘疾的周太傅教導課業,可自從沈太傅官升至內閣中樞,周太傅便以年紀大了要告老還鄉回燕州為理由,舉薦了沈首輔當新的太子太傅。

太子殿下很親近沈太傅,不知道為什麼,第一眼見到他時,就已經有種傾蓋如故的感覺,仿佛是失散許久的親人一般親切。

一天的課業下來,已是黃昏時分。

太子在書房裡再溫了一個多時辰的書,等到天都黑了,才準備起身回東宮。

天色漸漸陰下來,好像是快要下雪的樣子。

連風都凜冽了,吹在臉上像是刀刮似的惹人發疼。

忽地聽到廊下有人在小聲地哭。

是周家姑娘。

「阿靈,你在這哭作什麼。」小太子蹲在扶欄處,看著底下抱著膝蓋貼牆坐著的小姑娘。

「剛剛阿爹和父親吵架了。」阿靈抬起臉,眼睛都哭腫了,「我聽到了……」

「你聽到了什麼?」太子繞到廊下,把阿靈從廊下牽了出來,摘掉她腦袋上幾片竹葉。

阿靈眨巴著眼睛,欲言又止的。

「父親說,阿爹把你看得比自己女兒重,成天就知道守著你……他說,他說是因為皇後娘娘的緣故……」

這又關他阿爹什麼事。小太子替她將眼淚擦擦乾淨,又聽她抽抽噎噎地說,「父親說,父親說本來皇後和我阿爹才是一對璧人,是皇後認錯了人,才會錯和陛下成親……」

「他們說,本來你應該是沈家的孩子,不對,不對,是說,本來我應該應該是皇後的孩子……唉,嗯,也不對!我說不清楚了,我帶你去聽,他們還吵著呢!」

阿靈拉著太子的手就往偏堂去,遠遠地蹲在牆角邊,果然能聽到二人爭吵的聲音。

太子本不欲聽人牆角,奈何第一句鑽進了耳朵,便將他勾住了。

「沈棹雪,你不喜歡餘昭溪,說得好聽。不喜歡你當初來金陵城巴巴地上趕著去餘府作什麼,八年前你從我府裡逃走,偏生帶著他去南境乾什麼。不喜歡,嗬,不喜歡你當初在雲州林子裡替他挨那一箭,舍了命也要把他救出去?!」

「我說了,那是因為他是無辜的,他不該死在我父親手上——」

宋遮冷哼一聲,「你也知道你父親是誰,早說了要你不要摻和到那些事裡頭去你聽嗎。你不知道你八年前的命是我給你救回來的嗎,否則你死在那兒被狼吃得骨頭不剩!那餘昭溪的兒子你教得這麼來勁乾什麼,阿靈好不容易從燕州回來,你看都不看她一眼,到底誰是你孩子啊,你巴不得當初餘昭溪生的是你的孩子是吧!」

那宋遮的嘴厲害起來真的是蠻不講理,幾乎能把沈棹雪當場氣死。

果不其然,沈棹雪的聲音登時就冷了下來,「你到底有完沒完。」

「沒完。」

「蕭琽是太子,是國之根基,當初你父親把太子殿下托付給我,我自然應當竭盡全力教導好他,這是我的責任和義務!」

宋遮怒極反笑,忽然壓低了聲音,「你責任義務這麼多呢,沈首輔。那是不是該盡一點與我之間的義務。」

聲音忽然曖昧起來。

兩個孩子看不到偏堂裡,隻聽見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是桌椅挪動的動靜,二人竟像是動起一點手來。

「宋遮!你再這樣,明天就給我滾回燕州去!」

「沈首輔官威好大,隻是,你還無權調任我吧。我是真沒見過你這般吃力不討好的人,我早說了,你那魏家人身份如果被人扒出來,怕是日後麻煩不斷。辭了官,咱們去燕州過太平日子,你非得攪和進這金陵城裡來,你以為當今陛下是個好對付的人嗎,就憑著你跟餘昭溪那一點過去,你敢越矩半寸,他……」

那動靜越來越大,嘩啦一聲,竟然像是整張椅子都被踢倒。

「我逾什麼矩!宋遮,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還沒開始度呢,君子之腹,在哪兒啊。」

「這兒嗎。還是這兒。」

太子聽著那動靜,覺得有點不對勁。

怎麼好像……

但是一下沒拉住,讓身邊著急的阿靈像一隻小兔子似的直接躥了出去。

「別打了,父親,你不能打阿爹!」

阿靈看到父親把阿爹摁在桌案上,一手製住他兩隻手錮在身後,衣帶子都拽散了,一看更是急得直調眼淚。

吵架便吵架,怎麼還真動起手來啊。

沈棹雪用力一掙,背過身將鬆垮的月要帶係緊。

「阿靈,沒打架。」宋遮趕緊伸出雙手以證清白,「我哪兒敢啊。」

周小姑娘像是氣到了,「我看你沒什麼不敢!」這說話的模樣像極了周老太傅訓斥他的樣子。

太子本來打算悄悄走開,又聽到阿靈說,「太子哥哥,你快來勸勸啊!」

避無可避,從陰影處走出。

「阿靈,你讓他們好好說。」太子抬眼,繼而瞧見沈太傅月匈前一小撮被拽亂的衣領,拉著阿靈快步走開。

倆孩子走遠了。

宋遮見沈棹雪像是真氣急了,惱怒萬分的模樣也煞是好看,嫣紅的唇好似初春河邊的木槿花似地,清雅又艷麗。

忽然間心裡那點悶氣散了。

沈太傅這張臉,真是雪後初霽似的清冷卓絕。

捏著他的下巴將他臉轉過來,抓著他白皙的手指抵在自己心口,「阿雪,君子之腹度了,小人之心要不要再探一探。」

***

太子這一次回宮,顯然更是心事重重。

阿靈說阿爹當年是認錯了父皇嫁錯了人。

那這麼說的話——

自己也是懷錯的了?

小小的太子腳步頓住,忽然覺得夜風很涼。

再一次想到自己那高高在上的父皇時,眼神裡多了些道不明的意味。

再者,宋奉常的那一句「你那魏家的身份」不斷縈繞在他心口。沈太傅是魏家人。當年魏家人不是死絕了嗎。

難不成,他是魏恭恂那個走失的兒子,是父皇的親表弟。

回到宮裡,阿爹還歡歡喜喜地將自己拉到邊上坐著,問,「阿琽今天又去太傅府了?」

太子心中一驚,怎麼阿爹開口就提太傅。

含含糊糊地說,「嗯,嗯。」

「太傅近來怎麼樣。」

「嗯,還行。」

「那太傅家那位女兒回金陵了嗎,有空可以找她入宮來吃個飯。」

小太子忽然意識到,阿爹好像一直很喜歡阿靈。

不免又想起剛剛阿靈說的那句『本來你應該是沈家的孩子,不對,是我,我應該是皇後的女兒,唉,也不對』。

乍一聽沒聽明白,現如今才恍然大悟其中意思。

「阿爹很喜歡太傅家的女兒,為什麼。」

「她性子活潑,笑起來也很可愛。怎麼了,阿琽不喜歡她?」餘洛像是有些困惑,「我以為你們感情很好,像兩兄妹似的呢。」

兄妹一詞出來,小太子臉色更加微妙了。

「阿靈是太傅的孩子,我是阿爹的孩子,怎麼會是兩兄妹呢……」

「好啦,吃飯吧。」

「不等父皇嗎。」

餘洛「嗯」了一聲,「你父皇今天會晚點來。」

正好父皇不在,小太子猶豫一下,試探著問,「阿爹,我今天聽說,早些年您就認得沈太傅了……」

餘洛筷子不自然地一凝。

那表情太明顯了,根本不用等他回答,蕭琽就知道答案了。

「他還說,您一開始是喜歡沈太傅了,認錯了才,才,才……」

皇後顯然不擅長撒謊,心想宋遮這個口無遮攔的,乾笑兩聲,「宋奉常開玩笑呢,騙你的。」

「我沒說是宋奉常說的。」

小太子幽幽地盯著他。

「額。」皇後額頭沁出一點冷汗,「阿琽啊,那就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

「所以,他們說的是真的。您一開始不是喜歡父皇,不過是認錯了人。就連我,都是——」

都是生錯了?

皇後放下了筷子,將屋門口幾個人遣得更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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