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chapter 46（2 / 2）
一下車全身都是泥點子，皮鞋鞋底粘的泥有高蹺那麼厚。
最令時鋒鏑難忘的是鄉下的旱廁，底下一個坑，上麵架著兩塊木板，那直擊靈魂深處的味道先不說，人一進去滿廁所的蒼蠅嗡嗡嗡往臉上飛。
再看看聶存，白白淨淨小臉蛋，細細瘦瘦胳膊腿，渾身輕飄飄沒二兩雀骨頭，往精細了養，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還是小毛病不斷。
放到鄉下那種環境，時鋒鏑覺得聶存活不過兩天。
在教育小孩問題上，時鋒鏑他爹先禮後兵，文的不行那就棍棒教育。
但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被教育成什麼德行時鋒鏑心裡有數。
正因心裡有數，所以這時候時鋒鏑真的有點苦悶。
聶存實在是太理想化了，不是說理想化不好，世界正是因為許多的理想主義者才變得更加美好浪漫。
這些人都有著堅定的信念，人格高尚無私奉獻，要是世界上都是向他一樣自私自利的人那就完了。
時鋒鏑敬佩這些人，但價值觀不一樣，商人做生意都講究投資回報率，他沒法讓聶存做這種付出和回報嚴重不成正比的事情。
他沒有立即反對，不動聲色的把蛋撻遞給聶存，先是點頭贊同予以肯定：「你這個想法非常好，但是去鄉下支教是有學歷要求的。」
他非常溫和的問聶存：「你有大學學位證書麼？」
聶存神色一滯，他恢復記憶後總是忽略現在的年齡。
顧存是頂級學府畢業，聶存可沒有。
時鋒鏑看他愣住，已經知道這場談判十拿九穩，又說道：「你現在19歲，達不到支教要求，而且身體不行，去了也支撐不了多久。」
聶存完全被他說服了，時鋒鏑說的是事實，無法反駁。
時鋒鏑勝券在握，趁熱打鐵：「當務之急，你要先上學，拿到學位證書才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還要把身體養好，總不能病懨懨的去奉獻社會對不對」
聶存點頭。
時鋒鏑遞給他一個蛋撻，笑著說道：「好啦，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先吃點東西，蔣子雲說月亮灣的蛋撻很好吃。」
聶存坐在椅子上乖乖啃蛋撻。
時鋒鏑在心裡鬆了一口氣，又問道：「身體還難受麼。」
「難受，後背一直疼。」
「後背疼月匈悶，還檢查不出什麼毛病」，時鋒鏑頓覺不妙。
聶存把蛋撻吃了一半，皺起了眉。
「怎麼了」，時鋒鏑問道。
「這蛋撻有點苦」，聶存說道。
時鋒鏑心中一沉。
蔣子雲好奇的拿起一個嘗了嘗：「沒有啊，沒有苦味啊。」
時鋒鏑站起身，拿起手機給曲項歌打了一個電話。
聶存這症狀太像抑鬱症了。
時鋒鏑為什麼知道，那是因為顧存曾經得過抑鬱症，當時顧存精神狀態不太好，時鋒鏑沒敢讓他知道。
他把那些藥裝在維生素瓶裡，隻告訴顧存吸收不好缺乏微量元素，那些藥都是維生素和促進吸收的，每天一定要按時吃。
顧存還真被他騙住了，一直把那些藥當保健品吃，有一天多吃了兩片，把時鋒鏑嚇得魂飛魄散，差點帶他去洗胃。
他顏色嚴肅起來，深邃邪氣的眉眼看著聶存：「最近有沒有覺得累，乾什麼事都沒精神。」
聶存點頭，拿了一杯果蔬飲料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微微皺眉，又把杯子推遠了。
時鋒鏑這下心裡有數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帶著聶存去了精神科。
在做了甲功係列、精神科類量表測量、腦電圖和腦地形圖等一係列的檢查後，醫生告訴聶存他得了中度抑鬱症，而他那些症狀是抑鬱症的軀體化表現，常規檢查是檢查不出來的。
時鋒鏑陪聶存去取藥，醫生給他開了舍曲林和護肝片，搭配舒肝解鬱顆粒一起吃。
知道自己得了抑鬱症，聶存臉上也沒太大反映，表情一直很平靜。
他這個樣子讓時鋒鏑更加擔心了，寧願聶存大哭一場釋放一下。
兩人從醫院回來，時鋒鏑按住聶存肩膀，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輕聲說道：「心裡難受的話就釋放一下。」
聶存笑了，臉頰露出淺淺的酒窩：「你不用擔心我，檢查出病因就好了，就怕不明不白的疼著。」
說完他拆開藥盒準備吃藥，當他拆開錫紙包裝，看到裡麵橘黃色的棱形糖衣藥片時，一下子愣住了。
在他還是顧存的時候，有段時間身體也出現過這種症狀，時鋒鏑帶他去做了一個全身體檢，那個昂貴的體檢套餐包括精神檢查，在眾多體檢項目中並不惹人注意。
時鋒鏑說他吸收不好，身體缺乏微量元素，當時他吃的一瓶復合維生素片，那裡麵橘黃色的棱形藥片和掌心這兩粒一模一樣。
恰在此時，時鋒鏑從廚房端了一杯溫水走過來，看聶存怔怔的看著掌心上那兩粒藥片，把水遞過去笑著哄他：「放心，這藥片不苦，外麵的糖衣是檸檬味的。」
他坐在聶存身邊，拿起一盒舍曲林，眉眼露出淡淡的惆悵之色：「顧存有段時間和你一樣身體難受，最後檢查出重度抑鬱症，我怕他受刺激胡思亂想，就把這些藥裝進維生素瓶子裡騙他吃。」
「我查過資料，重度抑鬱症患者就像一隻螞蟻拖著一座山前行，但他一直很平靜，我不知道他有多痛苦，也許他崩潰過，隻是不讓我知道。」
時鋒鏑放下藥盒，轉過身想扌莫扌莫聶存的頭。
聶存正看著他。
他的眼神，像極了顧存看他時的眼神。
是無人的雪原，靜靜的落著雪。
時鋒鏑心頭微微一疼，慌忙別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