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放下(1 / 2)
窗外的彩色泡泡飄到空中, 被陽光刺破,發出啵地一聲輕響。細細的水霧飄散開,留下了須臾縹緲的虹光, 再不見了蹤影。
一切好像都聯係了起來,原來那天晚上沒聽完的話, 會將他全盤否定。
「這樣啊……」
師曉瓀忽然說不清此時的感受,好像難過到了極致後, 又因為太多情況交雜, 反而有點……反應不過來。
oga的眼睫顫了顫, 隨後有些無力, 差點滑到地上。
「對不起,我有點……暈。」
他覺得自己像一具行屍走肉的木偶, 無法思考這麼多撲麵而來的信息量,以至於再聽不見其他的,耳旁隻剩下嗡鳴。
「瓀瓀?」麵前的人被一把隔開,師曉瓀往前一栽, 就撲進了一個溫暖的懷裡, 有熟悉的氣味, 格外令人安心。
「瓀瓀, 哪裡不舒服?」
師曉瓀不知道自己搖頭還是點了頭,他抓著人的衣襟埋進去,可是眼淚卻哭不出來了。
「哥……」
「沒事了, 沒事了。」師明淵把懷裡的小孩兒抱起來, 輕輕地拍著背哄著, 冷冷斜睨了陸衡一眼,把師曉瓀帶回了房間。
生日的兩個主角都不在了,眾人玩了會兒便找上來, 師明淵沒讓其他人進去,隻說是師曉瓀這幾天玩得太累,已經睡著了。
「可能是快到發情期了吧,我也經常覺得睡不醒。」
師嘉硯留下來查看了一下,小孩兒睡得極不安穩,精神狀態不太好的樣子,但是又抵觸與人接觸,隻拽著師明淵的衣服不撒手。
『明淵,麻煩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眾人知道繼續留下來隻會加重小孩兒的壓力,便都離開了,隻留師明淵下來照顧。師嘉硯給師明淵發了消息,很快就收到了回復,看起來像是因為失戀備受打擊,在和陸衡單獨說過話之後就變成這樣了。
師嘉硯有些無奈,精神上的打擊的確會導致很多奇怪的後果,甚至還會引發許多生理問題,還好師曉瓀不是所有人都抵觸,在交代師明淵好好交代師曉瓀之後,師嘉硯就找陸衡談話了。
陸衡也是實誠,把發生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師嘉硯,也得虧師嘉硯是個醫生,要是換成師卿,這alha少不了一頓打。
「這件事我會轉達給師家的其他人,不過也會替你保守一部分秘密,總之,很感謝你能夠坦誠。」
陸衡看上去狀態也不是很好,他點了點頭,回自己的房間休息去了。
師嘉硯隻對幾兄弟說了關於師曉瓀得知了陸行知有tsd的事情,再沒多說其他,雖然陸衡的告白也算是壓在駱駝身上的稻草的一部分,但最主要的還是陸行知的事。
而現在最尷尬的,是陸行知也參加了這次生日聚會,以兩家人的交情,不至於用這種借口將人趕走。
臥室裡,師明淵也收到了消息,床上的人似乎在做噩夢,oga縮成小小的一團,拽著他的衣角不住地發抖,偶爾會被驚得整個人一顫。
師明淵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什麼,他把自己的衣服抽出來,又將那小小的指間填滿,似乎是想起了某件很遙遠的事情,他輕輕拍著oga的背,嘴裡低低哼著某段沒有歌詞的歌。
這首歌在他的印象裡太遙遠,卻又太深刻了。很小的時候,在他還不怎麼記事的年紀,師明明快出生那會兒,那對夫婦嫌棄他礙事,便把他丟給了外祖母。
他幸福的日子還沒享受幾天,就迎來了長達半年的噩夢,那時候他還太小太小,話都說不完整,更無法理解,為什麼爸爸媽媽不愛他了,會用礙事的目光看他,為什麼爸爸媽媽不給他飯吃,還會嫌棄他活著都是浪費家裡的錢,那個女人懷孕的時候,男人出去賺錢,顧不上家裡,女人精神崩潰到歇斯底裡地罵他、打他。
所以他剛送去外祖母那裡的時候,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睡覺會被驚醒好多次。那時候的外祖母會輕輕拍著他的背,給他唱這樣一首歌。
師明淵記不得歌詞的內容,但是對於那曲調卻永遠忘不了,那是很令人安心的調子,舒緩的,好像能把人的心髒放進淺淺的水池裡,清涼又舒適。
床上的人在他的安撫下漸漸安靜下來,沉沉地進入了夢鄉,眼角微微閃著細微的光,卻不像之前那樣動不動就哭了。
或許這樣也是好的,早點死心,把全部的感情都傾倒乾淨,以後就不會再痛了。
師曉瓀好不容易睡了一次好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其他人在沙灘上開起了篝火晚會,床邊坐了個人,終端的屏幕上顯示著密密的鉛字。
「我以為明淵哥沒事的時候隻會學習。」師曉瓀抓著人的手爬起來,把肩膀貼上去,才終於感到了安心。
或許他這輩子隻有親情了,他想。這樣就不會再難過了。
「之前你給我推薦的。」
「好看嗎?」oga抬著頭,撐在人膝蓋上,那雙眼睛裡亮閃閃的。
少年看著他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在說他,還是小說裡的內容。
「很好看。」
「是吧。」師曉瓀眼睫一垂,又往師明淵旁邊坐了坐,「哥,我餓了……」
「想吃什麼?」
「都可以。」
這個世界上最難的就是隨便,可師明淵似乎永遠有主見,所以永遠不會被難倒。
心思脆弱的oga看著麵前擺著的東西一口也吃不下去,他說自己餓了隻是客氣一下,不是真的想吃東西。
他隻是想隨便找點話來說。
師明淵沒給他準備太多東西,又按他的習慣,將食物分成很小一塊,非常小,吃進嘴裡輕輕一抿就沒了的地步,又給他餵到嘴邊,師曉瓀想拒絕都難。
就這麼被哄著隨便吃了點,oga把腦袋一埋,又不吃了。
「吃不下了。」
「那要不要喝果汁?」
「嗯?不是牛奶嗎?」
「天天都喝牛奶,換一樣。」
師曉瓀覺得這個提議很不錯。
甜食讓他的血糖升高,心情也隨之緩和一些下來,重要的是有這麼一個人,貼心又平淡地照顧,不會讓他覺得累,也不會讓他有負擔感。
「謝謝。」oga勾著人的小指晃了晃,「我想去下麵看看篝火。」
「好。」
今夜是晴天,月色十分明亮,因此天空中沒有多少星星,深深淺淺的藍色幕布上,飄著各式各樣的雲,原來夜晚也不是漆黑的。
師曉瓀不免還是看到了陸行知,還是會心髒很痛,但……他知道,不是因為他的緣故,這件事,他們兩都沒有錯。
或許是命吧。
師曉瓀沒有強求親近的人的習慣,他也清楚,十多年都治不好的心理疾病有多嚴重,他不想……讓那個人也同樣痛苦。
慢慢放下就好了……
慢慢放下。
他不是隻有一個人。
他還有哥哥……
「哥。」oga端著手裡的蛋糕,小聲湊到師明淵耳邊,「你以後不能討厭oga,好不好?」
「我永遠不會討厭你。」
「那拉鈎。」
「拉鈎。」
篝火裡的柴木被燒得啪啦一響,給這個十七歲的第一個夜晚畫上了一個熱烈的開端。
眾人在島上玩了好幾天,直到開學才回去,這裡接近赤道,四季炎熱,離開的時候,師曉瓀已經曬出了有生以來最黑的膚色。
雖然也就和普通人差不太多,不熟悉的人也不會覺得異樣,熟悉的人倒是見到他都要笑一次。
「天啦曉瓀你是去非洲搬磚了嗎?怎麼黑成這樣了?」
「小瓀,相信我,美黑不適合你。」
「我們白白嫩嫩的小王子變成小煤球了也依舊可愛!」
隻是在大部分oga都膚白貌美的實驗班就算得上全班最黑了。
師曉瓀整個一大無語,好在黑的不隻他一個,他們那群去小島上玩都都黑了幾個度,隻是他比較容易曬黑而已,而他們之中最白的那個……竟然是師明淵。
「也太羨慕明淵了,竟然完全曬不黑!」
「其實曬黑了,隻是皮糙肉厚,不容易曬黑。」
「哥你說什麼呢。」師曉瓀可不樂意他哥說自己不好,他哥哪裡都好!「你明明是……呃,天生麗質!」
師明淵:「……」
看來語文還是得抓一下。
周圍的人笑得胃疼。
他們班上這群人,放假都有各自的事情,基本上都隻在第一天過來參加了生日宴,關係不是特別好的,就沒有留下來一起去小島上玩。
師曉瓀第一次後悔為什麼沒有把他們全部綁走,這樣就可以要黑一起黑了,誰也別嫌棄誰。
最無語的是,竟然有人偷拍了他被曬黑之後的照片,還給o到了網上。雖然照片很快就被刪掉了,私底下還是有不少人表示惋惜,這幾天聞訊而來在門外偷看的人不在少數,師曉瓀都想牽個圍觀收費的牌子了。
「我覺得這個主意可以有。」
「嗯嗯,妙啊!瓀瓀你就負責貌美如花,我來替你收門票。」
「趕緊滾。」
「得令!」
師曉瓀和往常一樣,與幾個好友一起插科打諢,仿佛這段時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而沒有第三個人知道,oga晚上依舊會做噩夢,也會推開另一個人的門,霸占大半條被子以及一隻人形抱枕。
似乎在無形之中養成了某種依賴,隻有在這人身邊的時候才會徹底安心。
「哥。」
師曉瓀隻開口喊了一聲,師明淵就知道他要什麼,旁邊的人看得目瞪口呆,雖然知道這兩兄弟關係很好,但什麼時候到這種地步了?
如果說之前大概是,隨處可見的親密關係,現在就更像,無人可以插足的靈魂伴侶,一個眼神就能跨過其他人交流,簡直不像認識才半年的樣子。
「明淵,你要再這麼寵他,遲早被慣壞。」有人調侃道。
師明淵笑了笑,把筆蓋都給人擰開:「慣壞也沒事,一輩子慣著就是了。」
「噫——」眾人起哄道。
「哼哼~羨慕直說,反正你們也沒有。」
「但是瓀瓀以後總要嫁人的吧。」也有人不看臉色直言道。
師曉瓀眼神微微一變,卻沒有像之前那樣辯駁。
「我們師家的孩子,不用靠婚姻獲得什麼,他高興就好。」
oga嘴角又揚起來:「哥,我新學了個東西。」
小孩兒捉過師明淵的手,在人手背上畫了隻可可愛愛的簡筆小貓咪。
「厲害吧!是不是很好看?」
「很可愛。」
眾人:「……」
總覺得眼睛有點瞎。
這真的是兩兄弟嗎???
「瓀瓀,小宮老師讓你去一趟。」
師曉瓀舌頭一吐,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反正被老師找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嗚嗚我也想老宮找我,就算罵我一頓也好啊。」
「花癡,真想就故意月考考差唄,準能實現你的夢想。」
「那還是算了。」
宮念雲到這個班上沒多久,就融入了這個班級,甚至比起正牌語文老師,他還更被學生喜歡一點,雖然宮念雲相比其他老師,就像普通、正常的科任老師,不防水不偏心,做什麼事情都一絲不苟的。
這樣的性格總會讓實驗班的某些人不太爽,畢竟他們要的「尊重」,並沒有從宮念雲身上體現出來。
最開始他們也打算好好給這個實習老師一個下馬威,好讓他「識相」一點,然而他們沒想到,師曉瓀竟然會為了一個他哥班上並不怎麼熟的學生站出來。
如果隻是師曉瓀一個,當然沒法與這麼多人為敵,但是師明淵幫他把班上其他同樣看不慣那群人作為的都給集合了起來。
他們這邊人數雖少,因為有一部分人還在觀望,卻抱團得相當緊密,特別是師曉瓀最好的幾個朋友組成的小團體,很輕鬆就讓其他人跟著聽話了。
也正是因為他們這方反對的人勢力不小,另外那撥主張要動宮念雲的就不敢妄動了。
而支持保護宮念雲的人中,多數都是oga,還有一部分家世特別好的beta,親切地給宮念雲起了個外號——
老宮。
總之騷得沒眼看。
師曉瓀去了語文辦公室,他們實驗班的老師待遇也很好,每個人都有專用的辦公室,不過因為從來都沒有過實習生,宮念雲就和班助理一間。
這人也算出身名門旺族,卻一點也沒有大少爺脾氣,他知道師曉瓀在背後幫了他不少忙,也沒有超出過師生之間的禮儀,隻是經常把小孩兒叫來辦公室補課罷了。
「你看看你今天的作業。」
說是開小灶,也就是把作業批改完之後,抓著小孩兒一點點講解。師曉瓀偶爾會在師明淵麵前撒嬌糊弄過去,但宮念雲不吃這一套,他好像隻把師曉瓀當做普通的小朋友,未成年,從來沒以一個alha的目光看待oga那樣去對師曉瓀。
一切止於師生關係。
師曉瓀也發現了,從一開始,宮念雲就沒有表現出過任何帶著性別顏色的審視。在中央大學的時候,宮念雲隻把他當做老師的弟弟,到班上來當實習老師之後,宮念雲也僅僅當他是關係比較好的學生,從頭到尾,不論是眼神和行為,都沒有半分逾越。
師曉瓀還挺喜歡這種乾淨的感覺的。
他把作業的錯改完之後,宮念雲給他講完題,才把他放回去。當然,每次他去開小灶,班助理都是在的,宮念雲也和最初那次見麵一樣,從來不會和他單獨相處。
師曉瓀見過很多紳士或偽紳士的人,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可以用乾淨來形容的alha。
當然,宮念雲也不是性冷淡,或者有討厭oga之類的問題,隻是普通的……大概是普通的?單純把他當成了小孩子。
宮念雲對他的態度裡沒有疏離,卻也親近有度,師曉瓀總覺得和這人相處,會處在一種不上不下的狀態,就……讓人很想,看到與眾不同的另一麵。
或許是他骨子裡的惡劣基因在作祟。
「老師呀。」oga笑盈盈的,看上去有點小心思,卻不帶任何惡意。
宮念雲正在批改其他人的作業,聞言把紅筆放下,他聽人說話的時候會放下手頭的一切事情,待人處事格外認真。
「這周東大街有活動,我們班上幾個同學想過去玩。」
「但是活動是在晚上,我們之中又大部分都是oga和beta。」
「老師,你有沒有空帶帶我們呀?」
宮念雲嘴角微微翹著:「那要看你是以學生的身份請求,還是以小師弟的身份拜托我了。」
oga眨眨眼:「這有什麼區別嗎?」
「如果是學生,我當然不會帶你們去,還要一個個通知你們家長,讓你們晚上不要亂跑。」
「老師!你、你不能這樣……」
「不過是小師弟找我幫忙的話,那我可以再找幾個朋友,一起保護你們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