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thirteen(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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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柏妮絲愣愣地望著蒂亞戈,眼神裡全是陌生與茫然,好像根本不認識他似的。

為什麼要親自進到魔鏡裡?

明明不管從哪個角度去考慮,讓她進去才是對他最有利的選擇不是嗎?

何況,就算要試探她是不是真的改過自新,也用不著冒這麼大的風險吧?

過多的不解和下意識對於蒂亞戈為什麼要這麼做的無數種推測一起,混亂無比地充斥在她的思維裡,讓柏妮絲暫時忘記了說話,從唇縫中吐出來的全是沉默且毫無意義的透明泡泡。

聽到蒂亞戈的決定後,魔鏡看起來幾乎和柏妮絲差不多的驚訝。但很快,她便掛起一個詭艷的僵硬笑容,姿態恭敬地退讓開,站定在鏡子旁朝蒂亞戈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那就,預祝海神冕下一切順利。」

眼看著蒂亞戈是真的打算自己進去,柏妮絲連忙拉住對方的手腕。細小光滑的冰藍鱗片覆蓋他略顯嶙峋的腕骨上,握在手裡帶來一陣奇異的冰涼感受。

「你在想什麼?」柏妮絲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被對方那種莫名的淡然沉靜弄得有些著急,「這種隨口就來的話你也信?她根本不會遵守那些所謂的規則,搞這些噱頭就隻是想把我或者你困在那麵鏡子裡,以此來爭取更多的勝算而已。惡魔從不兌現沒有硬性契約束縛的承諾,這是常識,比如我就從來沒做到過。」

「我知道。」蒂亞戈回答,淡金睫羽斂垂著,在蒼藍如冰的眼瞳裡蒙上一層略顯晦暗的陰影,臉上因為表情/色彩的過度匱乏而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空洞。

柏妮絲下意識地鬆開對方,不明白他這句知道是指他知道惡魔都不可信,還是知道除非有契約束縛,否則她不會履行任何自己做過的承諾。

一想到也許是後者,她就恨不得咬斷自己這條多話的舌頭。

乾嘛要提醒他呢,明明直接表示一下應有的關心和信任就完全夠了的事,她剛剛說那些是腦子漏水了嗎?

「別擔心,不會太久的。」說完,蒂亞戈徑直來到那麵波光詭譎的巨大鏡子前,很快消失在了那些漩渦中。

在進入魔鏡後的片刻內,蒂亞戈的整個視野裡都是盲的,無盡的黑暗充塞在整個廣闊空間的每一寸,看不到頭也望不到尾。

他停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直到滿眼的黑暗開始被一種柔和朦朧的熒光所逐漸驅散,映入眼簾的則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淵海神域的中心,皇族人魚世代棲息的海神宮。

和海底的其他地方不同,人魚族的棲息地是修建在上萬英尺深的藍洞以內,被無數珍罕華貴的珠貝瑚礁簇擁著,還有許多早已消失在原世界裡的古老生物的遺骸。

它們和舊世紀的輝煌與歷史一起,共同沉睡在藍洞底部,成為如今這座海神宮的天然地基。

這種奇特的藍洞構造與海洋自身的強大魔法防護,將淵海神域變成了一片完全獨立又封閉的秘密空間。

每年隻有在月盈祭或者皇室成人禮時,藍洞才會打開,滿月時分的燦爛銀輝會透過避讓開的海水直照而下,將藍洞下的另一層海洋世界照亮如白晝。

那是一種無與倫比的美麗。周圍都是被魔法引導著不斷分流峭立於兩側的洶湧海水,唯有頭頂是一片廣袤而高遠的星海錦夜。

蒂亞戈曾經偷偷接近過那眼藍洞的邊緣許多次,試著透過那層巨大的半透明發光結界朝外張望,卻不是在尋找那些傳言中的星辰或者月光,而是想要看看外麵的生靈。

海洋之心給予了他注定至高無上的神位與力量,也奪走了他正常的視物能力。世界在他眼裡不過是一片死氣沉沉的貧瘠荒原,萬事萬物都凋萎衰敗著,沒有半點鮮活明快的感覺,仿佛置身末日。

這就是神明眼中的世界,所見皆是終極。

哪怕是一條活蹦亂跳的健康小海豚,一片豐茂盎然的茵茵海草地,在蒂亞戈眼裡呈現出來的也隻會是一堆會動的白骨,一片堆積凝固的泥塵。

所有生靈都是如此,他隻能看到它們生命耗盡後的最終樣子。

而那些會逐漸折損在時間流逝裡的□□軀殼,在他的視覺裡是根本不存在的。也正因為如此,蒂亞戈從出生開始就完全無法體會所謂的眼神和對方以此想要表達的任何情感。

聽母親說,所有生物的眼睛都是會說話的,悲傷也好,愉快也好。盡管說出口的話有時候會言不由衷,但眼睛永遠是最難欺騙人的存在。

蒂亞戈試著去理解母親的話,但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就像在聽著這話時,他也同樣看不到母親到底是在一種什麼樣的表情,什麼樣的目光注視著他一樣。

他看到的隻有一具正在對他用無比溫柔且恭敬的語氣,努力描繪著萬丈海底之下,是怎樣瑰麗夢幻的人魚骸骨。堆積了再多深厚情感的雙眼對他而言,也隻是一對出現在頭骨上的單調空洞。

再轉頭,周圍進進出出著巡邏視察的也全都都是些手持長矛,身戴螺甲的整齊骷髏群,枯燥且乏味。

他們每個看起來都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甚至,如果不是靠著對聲音的記憶和辨認,他連站在自己麵前的是不是他的父母或者親生兄妹都分不清。所以很多時候,蒂亞戈都會麵無表情地直接從他們身旁遊過,仿佛完全陌生似的。

這是神明的宿命,也是特權。

世間所有景色的綺麗,皮囊外表的美醜對神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他們看到的隻會是一切生命的終點。

萬千生靈對神而言都是一樣的,沒有例外。他們既看不到別人的悲傷或快樂,也感覺不到那些充斥在生靈眼中的憤怒和希望,就像個漠然旁觀的冷色調幽靈,獨立且絕對淩駕在芸芸眾生和一切法則之上。

因為他們是世界的維持者,更是庇護者,永垂不朽,高於一切,不該受到世俗裡那些紛亂情緒的影響。

喜怒哀樂都是凡物的孽業,與未來海神無關。

事實上,除了整個海洋的存續和平衡,他不該關心任何人或事。

這是人魚族的大祭司,也是蒂亞戈最初的啟蒙導師——以撒曾經無數次告誡過他的話。

那時的蒂亞戈還非常年幼,對於以撒的話隻是聽進去,但並不理解。

他經常對於為什麼自己看到的世界跟別的生靈是完全不同的,為什麼其它同族可以無所顧忌地表達自己最真實的的情緒,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唯獨自己不可以而感到非常茫然。

是不是不做海神以後,他就可以像其他小人魚一樣隨意出去玩,也能看到其他同族眼中的斑斕萬物了?

他不想做海神,一點都不想。然而可悲的是他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

周圍的每個生靈都在以海神的標準,以絕對理智的標準去丈量他,教導他,糾正他,甚至是以此將他囚困在那個沉重到讓人喘不過氣的至高神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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