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Part forty three(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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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清晰目的的見麵是一件很復雜的事。

你需要提前想好一套沒有明顯邏輯漏洞的說辭,基於對方性格來揣測出可能遇到的爭論,想清楚在發現對方弱點後要如何進行強有力地進攻,以及必要時候能做出的些許讓步。

但是有一種情況比這個更加難以應對。

那就是當對方隻是想見你,卻沒有任何緣由的時候。

你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知道該怎麼做,更拿不出一套讓你自己有安全感的應答策略。所能做的就隻有跟著對方的步調跌跌撞撞朝前走,搞不好從頭到尾都是膽戰心驚,一頭霧水。

而這也是柏妮絲一直以來,在獨自麵對蒂亞戈時的感受。

當然,在經過了前段時間以來的……種種事件後,那些恐慌又茫然的情緒其實已經消退得差不多了。

隻是,她仍然不太擅長麵對。

站在那座冰砌銀妝如無數月光凝成的寬敞宮殿前的不遠處,柏妮絲有些猶豫,不確定自己這樣來是否真的能幫上什麼忙。她現在能想到的唯一話題就是剛才在關押室裡,和格蘭德爾的對話,以及自己由此所想到的猜測。

可是在對方狀態本就不太好的時候還討論這些,好像也太不應該了。

一旁的潮靈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於是主動解釋到:「其實,您能去陪著冕下就已經能讓他很高興了,別的都不重要。」

她的話讓柏妮絲有些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心中微動的同時,一個極為清晰的認知忽地出現在她的腦海:

也許除了蒂亞戈,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誰會將她的出現和存在,當做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了。

隻是……

柏妮絲遊到宮殿門口,看著那幅海神圖騰在旋轉一圈後,原本緊閉的霜白大門便立刻自動向她敞開來。近乎無聲的嘆息和一串串被卷帶起來的細小透明水泡一起,迅速消失在海底。

隻是,太過美好的東西也容易顯得不夠真實。而且她總覺得,以蒂亞戈看待世間萬物的那種思維方式,會對某個具體生靈擁有情感實在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

更何況,那個生靈還是……她自己。

順著水流的推力滑進宮殿裡,柏妮絲在潮靈的帶領下來到了蒂亞戈休息的房間。裡麵的一切看起來都很眼熟,就是她曾經因為吃多了冰淇淋而醉得意識全無,醒來後發現自己所在的那個地方。

透過潮靈微微發亮的透明身軀,她看到蒂亞戈應該是正閉著眼睛靠在床頭休息。精細柔軟的水紋紗垂遮在鯨骨雕成的雪白床柱周圍,隱約能看出他隻穿了一件薄薄單衣,滿頭白金色長發不加束縛地垂散著,像是黎明時分融化在海水裡的清朦曦光。

聽到有開門以及潮靈問安的聲音傳來,他也不抬頭,隻依舊用指尖揉按著隱隱疼痛的額角,語調平淡地開口到:「她不願意來是嗎?沒關係,你不用守在這裡了,我自己待著吧。」

他這樣好似意料之中的反應,倒是讓柏妮絲感覺莫名愧疚起來。

「啊,那個……」她剛一開口,還沒說出什麼有意義的語句,對方已經迅速朝她所在的方向轉過頭。

隔在麵前的水紋紗無聲飄滑開,她看到蒂亞戈的表情先是微愣,緊接著眼中便浮現出溫暖而真摯的欣喜,剛才還淡薄如雪的嗓音也隨之融解成溫醇的水:「你還以為你不會來。」

說著,他向潮靈略略示意一下,然後動作自然地輕輕拍了下自己身邊的位置,目光注視著對方,似乎是在示意她坐過來。

柏妮絲打量了一下房間裡的其他位置,發現僅有的一張長椅也被安放在了較遠的地方,而且還是側對著蒂亞戈所在的方向,坐過去顯然是不太合適的,於是隻能折中地選在靠近床尾立柱的沿邊坐下:「潮靈說你的狀態不太好,是因為耶夢加德這次造成的影響太嚴重了嗎?」

他點點頭,神態間的疲憊是如此明顯,整個人看起來有種過於病態的秀弱感:「為了能盡可能地穩定住祂的狀態,再多爭取一些留在新世界的時間。我將目前大部分的神力都融合回了本體,所以會感覺有些力不從心。」

「是新世界還有沒解決好的事嗎?」柏妮絲問,但總覺得不會是關於撤離善後之類的問題。那些根本用不著他來操心,警衛處和觀測中心會處理得滴水不漏的。

「不是還沒找到那個冒充你的惡魔是誰嗎?」

蒂亞戈笑下:「我答應過你,一定會和你一起解決好這件事的。倒是你剛才,明明看到我在找你,為什麼還要走?」

他不說還好,一提起這個就讓柏妮絲忍不住想起整個世界幾乎都要在自己眼前碎裂開的震撼場景。還有那種突如其來的,仿佛永遠也夠不到對方的強烈失落感。

這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客觀事實,柏妮絲也並不是今天才意識到,可是卻從來沒有像剛才那樣,讓她產生過這份莫名其妙的感受。

她下意識有些抗拒這樣的變化,可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它徹底從心頭抹去,連自己說話的語氣不知不覺間帶上了點賭氣的意味都沒有察覺,會自以為解釋得體麵:「反正事情已經結束了,我留在那裡也沒什麼用,走了的話,大家應該會更高興一些吧。」

「那我呢?」蒂亞戈輕輕問。

沒頭沒尾的問題讓柏妮絲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你覺得隻有你走了,他們才會高興。那我的感受呢?」

他神情不改地注視著對方,頭頂閃爍的銀亮水光在他的臉上留下淺而狹長的陰影。光紋變換著,那雙本就蔚澈見底的藍色眼睛被映襯得越發剔透明淨,好像能看穿她層層森嚴封閉的外殼,直接觸碰到靈魂。

「你明知道我那時候第一個想找到的就是你,你倒照顧著一些不相關的生靈的感受,直接理都沒理我走了。」

柏妮絲張了張嘴,沒接上話。他剛剛是把在場的天使們,甚至是其他海族都直接歸類為「不相關的生靈」了嗎?她不確定是否應該懷疑自己的聽力。

「你很在乎他們的感受嗎?」蒂亞戈平靜地問,不帶任何鮮明外露的情緒。但是柏妮絲還是聽出了他的潛台詞——是否比在乎他的感受還要在乎?

她抓著裙角,一向引以為豪的油嘴滑舌技能終於久違地沒有掉線,於是連忙回應到:「也談不上多在乎吧,畢竟他們也不待見我啊,那我為什麼要這麼照顧他們的感受?我又不是什麼心地善良的好水母。」

真有意思,想她剛出獄的時候,整天拚了命地想要往自己身上貼滿光明正義痛改前非的標簽,現在倒是一個勁地狼人自爆。

「所以我那時候會走,其實也是為了……」她說到一半,對上蒂亞戈的視線,已經湧到嘴邊的漂亮話卻突然卡了殼,來回遲疑了幾次才終於說出口,還帶著難以掩蓋的心虛,「為,為了你好啊。你回想一下,早上在氣象局的時候,不是就有好多天使看到……嗯,總之他們看起來是真的被嚇到了。當然我是無所謂了,我……」

將「高興還來不及」這種雖然好聽,但是實在沒有太大說服力的話給謹慎地過濾掉,柏妮絲又接著說:「我隻是擔心這樣對你不好。」

「這會對我不好?」蒂亞戈緩慢重復著她的話,看起來一副正在認真思考的模樣。

柏妮絲抓住時機進一步朝對方狡辯到:「對啊,肯定會的!我可是最討魚厭的海巫啊,要是被其他海族看到……呃,隨便什麼都好,那肯定會對你產生影響的。到時候他們即使嘴上不說,但還是會有質疑,甚至會損傷海神在他們心裡至高無上的形象。所以我覺得,我那時候還是走開比較好。」

說完,她還自我審度了一遍,覺得剛才勉強算得上是正常發揮,挺好。

而蒂亞戈在聽完她的話後,也重新掛起了一個溫柔無害的笑,可開口說出來的話卻是:「這樣嗎?那既然現在已經沒有別人,也不擔心會被看到,你為什麼還離我那麼遠?」

「……遠嗎?」柏妮絲控製住試圖亂飄的視線,努力維持著表麵的鎮定,卻感覺自己的脊背都幾乎快要貼上那支冰冷堅硬的鯨骨床柱。

他臉上淡淡笑著,卻嘆口氣,也不再和她玩什麼辯論遊戲,隻朝她抬起手,邀請一樣,目的明顯。

理智上,柏妮絲覺得她應該立刻編出一個精妙絕倫的理由來搪塞對方,然後趁機轉移話題。但是實際上,她在僵硬片刻後,竟然鬼使神差地真的將手慢慢伸了過去。

他的體溫比起以往明顯要低一些,手指交扣的時候像是握住了某種盛開在寒霧裡的花朵。

下一秒,柏妮絲被對方動作輕巧地帶進懷裡,撞入滿懷的清新氣息中。視線裡漂浮著的都是他們纏繞在一起的發絲,白金與純黑,涇渭分明又混融不清。

低頭埋進懷中海巫的細嫩頸窩處,蒂亞戈總算滿意地舒出一口氣,帶起的水泡向上浮竄,擦過柏妮絲的臉,如同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口勿。

察覺到對方身體的僵硬,蒂亞戈也不鬆手,反而將她更用力地朝懷裡按了按,偏頭細細口勿過她形狀漂亮的鎖骨,手指沿著她的手臂線條一路下滑到被束帶勾勒得窈窕的月要肢,輕輕安撫著:「我不會咬你的,別緊張。」

柏妮絲抿住嘴唇,很想解釋說,這並不是她能控製得了的。很難分清這種緊張感到底是因為她自身情緒所引發的多一些,還是作為惡魔,卻被一個神祇如此親密地抱在懷裡,那種天生的種族壓製所帶來的生物本能更多一些。

總之,她現在感覺很不自然,心跳也激烈得不正常。

「剛才去哪兒了?」蒂亞戈邊問邊抬頭,撥開她的發絲,唇瓣啄過她的小巧耳垂,看著它立刻開始泛出綺艷的粉色,一下子心情也好了許多。

「關,關押室。」柏妮絲想盡量別讓自己的戰栗感表現得那麼明顯,可惜實在很難做到。他的氣息混合著水流擦過她的耳蝸,帶來細密的癢和熱,想要挪開些距離,偏偏又連月要和腿彎都被對方掌握著,動彈不得。

停頓半秒後,蒂亞戈抬起頭,看到她正匆匆移開視線,試圖將所有被擾亂的情緒都遮掩下去,可這樣刻意躲閃的舉動反而讓她露出了破綻。

還好,他並未點破,反而格外親昵地用鼻尖去碰了碰她的:「你去見他了?」

柏妮絲點點頭,將自己從格蘭德爾那裡得到的信息以及關於冒充者身份的猜測都告訴了對方。說著說著,她的臉色變得有些沉重起來,眉尖皺著,似乎提起了一個她格外痛恨卻也畏懼的夢魘。

「所以,你覺得會是她嗎?」

蒂亞戈捏住她的發尾把玩了一會兒,仔細思考後給出了自己的判斷:「我想應該不會是她。」

「真的嗎?」

她沒有問為什麼,而是用了一句求證般的「真的嗎」,也許是覺得來自對方的否定答案能讓她安心下來,告訴她不用再去麵對曾經的恐懼。

看出她的擔憂後,蒂亞戈抬起柏妮絲的臉,低頭口勿了口勿她的嘴唇,指腹撫扌莫過她的臉頰,耐心解釋到:「當初殺了她的人是我,你忘了嗎?所以我很清楚,她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生還的機會。而且海巫魔力所帶來的血源詛咒是不能被任何辦法逆轉的,除非海洋之心。再加上,如今繼承了全部魔力的是你,就算她還活著,那也隻是個魔力全無的殘廢了,不可能再傷害到你。」

他說的這些,柏妮絲其實也有想到過。但奇怪的是,同樣的話,在經過他的口說出來後,卻莫名讓她安心了下來。取而代之地變得更加放肆的是另一種心悸,異樣的麻癢感從那些被他親昵觸碰過的地方升騰起來,連海水都在發燙。

「不過,如果真的是烏蘇拉想要冒充你的樣子來搶奪海洋之心。」蒂亞戈說著,粲然一笑,趁著懷中少女發愣的時刻,再次貼上對方濕紅的唇瓣,含糊不清地嘆息著,「那她倒確實是找對方法了……」

柏妮絲微微睜大眼睛,本能地想要說點什麼,卻被他順勢侵入口中,嗚咽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尖銳的顫栗感從被他捏撫著的月要側傳來,她下意識想要縮起身體,卻被那隻扣在腿彎處的溫涼手掌挾製住,指尖有意無意地撩入及膝蓬鬆裙擺的邊緣內,徘徊在紳士與越矩之間的最後界限上緩緩試探。

充滿了耐心遷就的體貼,以及不容反抗的傲慢。

「嗚——咳咳……別,別這樣。」柏妮絲推上他的肩膀,掌心下的絲質衣物薄若無物,能毫無阻礙地感受到他略比剛才溫暖些許的體溫,以及比她還緊繃許多的肌肉線條。

片刻後,蒂亞戈總算放開了對方,卻更加用力地將她禁錮在自己懷裡,低頭在她耳邊沉沉舒出一口氣,虹膜上的蒼藍也不似剛才那樣清冽,而是一種混雜了濃烈情愫的深暗。

他撥開柏妮絲被弄亂的長發,停頓了好一會兒後才重新開口,聲音輕輕的,帶著人魚所特有的,一種不自覺的低柔誘惑:「你相信我嗎?」

沒有像以往敷衍的那樣迅速表態,柏妮絲在沉默數秒後,最終緩緩點了下頭。

蒂亞戈看出了她的認真,和她額頭相貼著,一字一句地繼續說道:「那麼,我向你保證。隻要你需要,我永遠都會在你能夠得到的地方,和你站在一起。」

那樣沉靜而真摯的表情,和他在之前那場荒唐婚禮上說出誓詞時的樣子沒有半分差別。

一瞬間,柏妮絲似乎有點理解為什麼那些來找烏蘇拉做交易的生靈,全都是一副如同入魔般執迷不悟的樣子。這讓她有種極為強烈的自危感,因為她現在居然能共情這種可怕的感覺了。

可同時,她腦海裡又控製不住地閃現過剛才的畫麵:

世界支離破碎,他以一個神祇的姿態越過去,像是跨過了一地殘花那樣波瀾不驚。

柏妮絲看著對方,表情裡包含著茫然,猶豫,徘徊不定。原本推按在蒂亞戈肩膀上的手也不自覺地抓皺了他的衣衫,嘴唇幾經開合後也沒能說出點什麼話。

沉默蔓延在海底,一切都寂靜下來,隻有折映在周圍的水紋波光依舊在無聲變換著,和時間一起,成為這裡僅剩的鮮活存在。

「你看起來有話想說。」蒂亞戈撫扌莫著她略顯單薄的脊背。

「嗯……但也不是什麼有意義的話。」

「有沒有意義都沒關係,或者是否好聽也不重要,隻要那是你真心想要說出來的,柏妮絲。我想聽你真實的想法。」

他的鼓勵實在太有煽動性,讓柏妮絲在反復遲疑後,最終還是試探著開了口:「剛剛你和耶夢加德對抗的時候,有一瞬間,我還以為所有東西都要毀滅了。」

連風和光線也不例外。

「那個啊,確實是會有這種風險。」蒂亞戈點點頭,進而解釋到,「畢竟耶夢加德是存在,而我……」

說到這裡,他不知是考慮到了什麼,沒有再繼續說下去,隻是輕描淡寫地總結到:「我和他還有奧格斯格,都是同源而生的,所以一旦發生對抗就難免會對周圍的事物產生一些影響。」

又來了。

又是那種態度與感覺。

那時候萬物都瀕臨泯滅。

可在他口中就變成了僅僅隻是「一些影響」,仿佛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這種過於平靜的漠然讓柏妮絲覺得很無力,也很畏懼。

「不過你有這個。」

蒂亞戈邊說邊點了點她脖頸處的那枚冰藍魚鱗,微微笑著:「所以你其實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柏妮絲收回抓著他衣服的手,想要從他懷裡離開,卻被對方立刻察覺到,旋即收緊手臂,兩個人更加曖昧地貼靠在一起。

「你不太高興。」他眨著蒼藍的雙眼,仔細打量著柏妮絲的表情,些微不解浮現在表情裡,「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再一陣的沉默後,她終於艱難開口到:「如果,我是說如果……」

「嗯,我聽著。」

「如果……那時候耶夢加德的反應更強烈了,或者,因為一些別的什麼原因失控了。是不是這個世界的一切存在都會消失?」

「理論上是這樣的。」蒂亞戈並不避諱地回答,視線仍然緊緊注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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