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從觀眾台上伸下來的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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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藏匿」不再是一個選項後,米萊狄的情況才真正嚴峻起來。

她簡直不敢相信,鍾表柱上的指針一共才挪移了十六分鍾。

過去十六分鍾的逃亡,漫長得幾乎是一場沒有盡頭的折磨:她從骨梁上跳下去過,她從三角亭間狂奔過,她被追趕著跑遍了大廳……到後來,每次閃躲跑跳,都好像是她能做到的最後一次了。

然而下一次的時候,她依然不知怎麼,逼自己從顫抖的肌肉裡擠榨出力氣,繼續奔逃、騰避、翻滾……甚至還不忘趁機反擊,有一次差點抓住了娜娃的分數牌。

見識到了獵物的危險,羅更的迫切變成了謹慎,嗜血變成了焦躁;他們一行人也不敢逼得過緊了。

從一開始的合力圍擊到後來不得不輪班休息,他們的喘息聲也一點不比米萊狄的輕。三人維持著不鬆不緊的距離,徐徐隨她而轉;追擊米萊狄的主力,已經變成了那一部「卉」字形機關。盡管它腳步沉重又不如人靈活,但它不知疲倦,能一直逼迫米萊狄不斷跑下去,直到她體力崩潰為止。

至於大廳裡的其他選手,好像早就把該轉手的分數轉完了,不知道都躲去了哪裡。

實在是太諷刺了……海都觀眾是唯一一個讓委員會有所顧忌,不敢直接判她出局的力量,此時卻成了時時刻刻向羅更通報她位置的喇叭。

隻要米萊狄身在大廳內,她就逃不過來自觀眾席的視線;那些好心的海都人們,越見她情況危急,就越不敢挪開眼珠,而他們盯得越緊,羅更追蹤她就越容易。

這種狠準隱密、安靜而令人窒息的風格,說不是西涯度的手筆,米萊狄都不信。

「也不知道該說這姑娘是太傻了,還是太有韌勁兒了,」

當米萊狄再次朝大廳設施區跑去時,她模模糊糊聽見一個大嗓門說,「交流廳這麼大,她都來來回回地跑了幾圈啦?她怎麼不用機關呢?」

她沒辦法用機關,至少暫時還不行。

在過去的十六分鍾裡,為了能給自己掙出一個用機關的機會,米萊狄不得不一次次地在大廳裡折返往復——羅更幾人跟得太緊了,許多時候,她什麼也做不了。

要想掙脫出眼下的絕望境況,她隻能想到一個辦法:去退出點。

這也不是她第一次沖向退出點了。

退出點桌子後的工作人員,第一次看見米萊狄與她身後的龐大機關朝自己隆隆而來時,緊張得都站起來了;等米萊狄繞著他跑了幾次以後,他如今隻是抬一抬眼,便繼續垂下眼皮修指甲。

這一次他卻沒發現,當米萊狄從他身後沖過去的時候,在座椅後方留下了一件東西。

假如路冉舟能看見那東西的話,大概會微笑起來吧——畢竟那是他們幾個人在夜城堡號上時,一起搜羅材料和機關圖製作的機關。

經過剛才一番追擊,米萊狄已經察覺到了:羅更幾人若非必要,一般不會靠近工作人員;最重要的是,由於退出點後就是大廳牆壁,看見她留下東西的觀眾很少,不會通過視線把它暴露給羅更——若是藏在任何其他地方,可就不好說了。

東西一放下,米萊狄的心也跟著放下了一半。

她疲累得連腳步輕重都控製不住,卻又及時一個轉彎,從機關的「胳膊」下沖向補給亭區域。來自觀眾席上的叫好聲,如同波浪一般被她的腳步破開了;他們的目光,也像海浪一樣重又在她背後聚攏。

雖然他們都在為她鼓勁,但或許在每一個人眼裡,她都是在垂死掙紮吧?

米萊狄一頭紮入補給亭區,直直奔向第十五號亭子。她跑了足足十六分鍾,直至剛才,才終於找到了這個亭子,找到了配合機關使用的物材,以及一個能將她從觀眾視線中解脫出來的辦法。

幾顆人頭大的黃銅圓球,一般用來作機關滾輪的,此時作為無人需要的替換部件正坐在桌上。

米萊狄回頭一看,發現那台「卉」字形機關也走進了亭間,趕忙抱起一顆,又將兩顆圓球匆匆塞進背包裡,幾步走出去,高聲喝道:「我在這兒呢!」

「卉」字形機關緩緩抬起了它形狀豎直的頭。

「你們全都看好了!」

米萊狄抱起一顆金屬圓球,高高地將它舉過了頭頂。全大廳的目光都全部集中在了她手上;楣窗中落下的天光,在金屬球上輕柔地暈開了一層白亮反光。

她抬起食指,指環輕輕在球上一磕。

下一刻,從大廳另一頭,無人注意的暗影中,一部機關醒過來了。

它僅有半人高,又藏在工作人員背後,米萊狄其實看不見它;但她卻好像能清晰地感覺到它的每一下舒展,連接,呼吸……它的動作舒滑流暢,徐徐打開,變成了一根半人高的手杖形機關。

與此同時,高大的「卉」字形機關正大步朝她沖來,腳步砸得地板微微發震。

去吧。

米萊狄用盡力量,將金屬圓球向前一擲。

在觀眾們生出不解之前,那顆金屬球卻以違反了拋物線的態勢,筆直地、沉沉地滾破空氣——那「卉」字形機關急急一矮身,金屬圓球從它上空擦身而過。

如果說,米萊狄能把球拋得這麼遠,已經很不可思議的話,接下來的事才更不可思議:金屬圓球去勢不減,反而半途中加快速度,仿佛裝了引擎,裹著呼呼風聲,繼續飛向大廳另一頭——那個工作人員不修指甲了,跳起來就跑。

當金屬球快要砸上退出點時,手杖頂部白光微微一亮,金屬球忽然鬆了勁兒似的,「咣當」一聲從半空中砸落在地,啷啷地滾了出去。

還不等大廳中觀眾明白過來怎麼回事,第二顆、第三顆,都接連到了。

每一顆都是先沖向了「卉」字形機關,等它連連閃避過去之後,又筆直地飛向了退出點。那工作人員遠遠站在一旁,盯著圓球接二連三地在桌子前麵掉下去,卻不碰桌子一點邊,簡直不知道該做何表情才好。

沉重聲響不斷回盪在大廳裡,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是當人們轉回頭的時候,發現米萊狄不見了。

「她人呢?」

「怎麼回事?」

在大廳中嗡嗡的疑惑與議論聲裡,此時的米萊狄,仿佛一根被彈撥過的琴弦,肌肉不住顫顫發抖。

她將一切都押上了,時間、體力,和被她孤零零留在外頭的機關……才終於換來這麼一點點暫時擺脫了羅更、能夠喘息的空隙。

「米萊狄!」羅更是第一個明白過來的人,怒吼聲回盪在大廳裡,「出來!」

米萊狄趕緊敲了一下手上的指環。

她受到馬戲團經歷啟發,采用了在微粒層麵上能與大多數機關產生響應的物料,結合改造了好幾個經典操控式機關術,才製作出了那一根手杖形的機關。它本身沒有攻擊能力,但在麵對其他機關與物料時,卻好像一個——一個「遙控機器」似的,而且是一個可以被遙控的「遙控機器」。

路冉舟給它命名為「命運的戲弄」。

在意識到自己始終處於眾目睽睽之下時,米萊狄就知道,她不能將「命運的戲弄」拿出來了;否則觀眾們一旦熟悉了它的特性,就不會再被轉移注意力了。

可是不能將它拿出來,就隻能被追趕,那十六分鍾的經歷,現在還讓米萊狄打抖。

他們或許發現不了它?

下一刻,她的僥幸心頓時沉了下去。

「羅更哥哥,」娜娃叫道,「這裡有個機關!」

眼看著再堅持一會兒就能將米萊狄體力磨盡了,她卻突然消失了蹤跡;沒了觀眾目光的指引,尋找她就變成了危機四伏的一件事。羅更此時的焦躁與鬱怒,在他的聲音裡一清二楚:「米萊狄,你好像忘了一件東西啊。」

緊接著「當」一聲響,讓米萊狄麵皮一抽。

她一直珍而重之的機關,如今被羅更狠狠地摜在了地麵上,將她的心髒都撞得一顫。

不過它關閉折疊好了之後,應該不會受到太大——

一個念頭沒轉完,大廳裡接二連三地又響起幾道撞擊聲,還伴隨著羅更低低的、模糊的罵。他一定正對著它發泄怒火,米萊狄幾乎能聽出哪一下是踢,哪一下是砸。

「過來,」羅更的聲音突然清楚了幾分,對另一人說:「你力氣大,你試試把它砸斷。」

米萊狄的五髒都縮緊了,將每一絲氣都擠得乾乾淨淨。

「命運的戲弄」一旦遇上了栗唯的力量,恐怕和一根樹枝差不多……

好像完全是下意識的決定,她立即一敲指環。

「誒?」栗唯遙遙地說,「怎麼——」

無法親手將機關握在手裡,米萊狄隻有發揮基礎功能,以最高強度向附近的機關發出了召喚。

「命運的捉弄」對目標要求高,過輕過重過小都不行,否則她還真希望用它抓住分數牌;在娜娃忽然一聲低低驚呼裡,米萊狄感覺「命運的戲弄」似乎與什麼東西糾纏住了——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我的緞帶,」娜娃叫道,「別砸,它跟我的緞帶卷在一起了!」

原來那條長蛇一般的柔性機關,名字叫緞帶?倒正好是一個合適的目標。

無論如何,米萊狄的五髒總算是又鬆緩開,她能喘上氣了。

不管是她,還是她的機關,似乎都必須用盡力氣一點點地活,這一秒掙出來了,還不知道下一秒在哪兒。

「行了,別在這玩意上浪費時間了,她還能故技重施幾次?」或許是嫌二人拆解機關時間太長,在等了一會兒之後,羅更焦躁地喊了一聲。「栗唯,你來!」

米萊狄立刻豎起了耳朵。

然而她卻什麼也沒聽見。在聲音極容易回盪開的大廳裡,羅更一定是把聲音壓低了;觀眾席上議論聲紛紛嚷嚷,唯有羅更幾人的聲音缺了席。

怎麼辦?

米萊狄再心焦,卻也不敢隨便露頭,因此隻好在等待時,一邊留神外麵動靜,一邊休息;當羅更幾人決定開始搜尋她的時候,也就是她伺機反擊的時候了。

出乎意料的是,當終於有人影將地磚遮得一暗時,米萊狄卻發現來人不是高塔家的任何一人。

「你在這兒啊,」夢生族長一腳踏進了石質拱門,自來熟似的說:「我就說嘛,好像剛才看你朝這個方向來了。」

米萊狄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一時怔得說不出話。

她沒想到自己第一個見到的是早被她拋在腦後的夢生族長。

別說她了,觀眾顯然也不關心這些注定勝利的族長,他大搖大擺地穿過大廳,外麵都沒多少反應。

「你不會拿我分數牌吧,」夢生族長好像忽然警覺起來,在門口頓住腳;他的圓月要上垂了三塊牌子。「你可別動手,我就是來找你的。」

「找我做什麼?」

「你看,我已湊足六十分,再過五分鍾就能出線了。」夢生族長指了指自己月要間,說:「我們家族的人把分數牌湊在一起之後,發現多了一塊。」

米萊狄慢慢直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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