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世星 將戚柏嵌入血脈(1 / 2)
這段時間以來,戚柏的睡相一直很老實,所以亞什也理所當然地覺得今天的戚柏也會如此安靜。
當戚柏開始喃喃自語的時候,亞什以為他醒來,腦子裡已經想好了要怎麼道歉,但手卻沒有放開戚柏的身體。
所幸,戚柏隻是在夢囈。
亞什暗自聽了一會兒,發現戚柏的夢話並沒有什麼實質的內容,有時候是在吧唧嘴,有時候是在小聲罵人,但最多最多的,是再叫一個人的名字。
亞什湊過去想聽清楚那個名字是什麼,戚柏的臉也正好轉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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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毒素已經很久沒有發作,夜裡的好眠甚至讓戚柏開始緊張:他到底是不是已經死了,所以才活得這樣舒服?
即便沒有了神經毒素的乾擾,但在睡夢中的戚柏仍然會不自覺地去捉陸譴的手,去攀他的肩膀,嗅他的味道,在陸譴脖子間磨磨蹭蹭的,迷糊時還會噘著嘴要陸譴親親他。
等戚柏醒來的時候,不意外地發現,所有的溫存都是夢,擁抱是夢,親口勿也是夢。
對此他倒已經習慣了,從地上爬起來伸了個懶月要,看向旁邊還在安靜睡覺的亞什。
天色仍然像黑夜,火已經熄滅,戚柏隻能躡手躡腳地重新找木頭燒火。
他扌莫了扌莫,西服已經乾透,就取了下來,走到亞什跟前,給他披上。然後往外走,去尋找今天的柴火。
戚柏看不見自己的臉色,但他猜想自己看上去應該不太好,因為剛從溫存的夢中醒來,身邊沒有六千,沒有風思留,甚至沒有荀朝虛無及和張厭吾。所有他熟悉的一切都不在。
他一邊吸著有些發酸的鼻子,一邊不肯泄氣地爬樹上扒拉著樹枝樹葉和樹皮,把它們抱在懷裡準備物盡其用。
戚柏反復告訴自己,活著才有回去的希望,回去才有見到他、和他們的希望。
於是他一鼓作氣,從一棵樹上又跳到另一棵樹上,乾勁滿滿。
戚柏一個人忙前忙後的,完全沒有注意到,在不遠處熄掉的火堆旁,佯裝睡著的亞什早已睜開了眼。
亞什的手放在唇角,似乎在回味什麼,隨後撩起眼皮,一刻也舍不得挪開目光地看著他。
正當戚柏準備跳下去的時候,他忽然從高處看見了幾裡外有人影攢動。
戚柏立刻意識到,那群人應該是朝著塚泉這邊來的。
他大概觀察了一下,確定他們有不下二十人,通過襤褸破落的著裝,幾乎可以肯定應該是第六大陸的土著。
戚柏後腦勺一陣發麻——這群苟活在窮山惡水中的人將同類屍體啖食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他迅速從樹上跳下,朝亞什奔去,一邊跑一邊壓著嗓子喊:「穿上衣服,我們得走。」
亞什很聽話地站了起來,他現在已經學會了怎麼和這身奇裝異服和平共處,很快便穿好。
看著戚柏在慌亂中還不忘撿幾個果子揣兜裡,就悄悄抿嘴笑了笑。
「來。」戚柏收拾好東西,站在亞什前麵躬下身子。
亞什想拒絕,結果被戚柏厲聲駁回:「你的傷不能走路,走一步就崩開一腿的痂,照這樣,猴年馬月能好?」
亞什的傷不好,戚柏就始終不好意思丟下人跑掉。所以他隻能盡可能照顧亞什。
聽了他的話,亞什就不再強,也或者是怕戚柏真的生氣,最後乖乖伏到戚柏背上。
戚柏沒有直接朝著祭台的方向前進,而是稍稍饒了路,從塚泉的另一側走向堂訶落山南邊的山穀。
那裡常有野獸出沒,所以六大陸的奴隸們不會靠近那裡。
戚柏並不擔心動物,萬年後變異的血獸他都不怕,這些還未變異的野獸在他眼裡隻不過是小玩意兒。
他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生怕給亞什摔了碰了,再讓亞什傷筋動骨一百天,他就別想走了。
但亞什實在安分,趴在他背上一動不動。
等翻過山坡,站在最高點要往下走的時候,戚柏停了下來,他將亞什放下,轉回身去看向塚泉方向。
他們昨天露宿的地方就在目之所及處,那群人已經到了高牆處。
戚柏沉吟片刻,忽然問了句:「他們要做什麼?」
亞什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第六大陸的奴隸們將一頭剝了皮的野獸骨肉虔誠地放在已經坍敗的斷牆中心。
有人點燃了火把,將它們插在獸骨前方。
「祭祀。」亞什說。
「在這片廢墟?」戚柏知道這幾片大陸的人都有舉行祭典的習慣,但聽說第六大陸沒有自己的祭台。
顯然,亞什也不甚清楚。
他被關在黑水窟十年,比戚柏知道的並不多多少。
戚柏蹙著眉,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亞什起先還以為他在發呆,直到他聽見戚柏問:「什麼是滅世星?」
亞什有些訝然:「你……怎麼知道?」
「他們說的。」戚柏指著正在祭拜無名信仰的人們,隨後解釋道,「我耳力好,這點距離還是能聽見的。所以那到底是什麼?」
這種聽上去不可思議的能力,卻被戚柏毫不放在心上,亞什暗自感到惶恐。
「是先祖留下的預言。」亞什斂著下巴,輕聲道,「當滅世星降生,末日就會來臨。」
「哦,那這麼說,救世星就是來拯救末日的?」戚柏挑挑眉,繼續聽了會兒,然後隨口道,「既然你們先祖都有預言了,為什麼吶拜緹不相信你父親說的末日?」
亞什沉默了片刻,戚柏以為這個問題讓他感到難堪,便抬手拍拍他的肩:「我隨口問,不想說就不說。」
「因為百年前出現了吶拜緹。」亞什忽然開口,「人們相信,神使的出現,是神明在庇佑大地。所以,末日永遠不會到來。」
「哦~」戚柏聳聳肩,意味深長地說,「原來吶拜緹不肯承認末日,是因為,這會影響到她的地位啊。」
亞什不在說話。
在短暫的安靜之後,戚柏忽然捂著嘴,低聲驚促:「天吶。」
亞什緊張看向他:「什麼?」
「他們……」
戚柏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他們在自殺?!」
亞什也立刻看過去,隨後被眼前的畫麵震住——
第六大陸的人們在他們倒塌的廟宇斷牆前,伏首叩拜,而後將手中削尖的木頭插進心髒。
於是一個接著一個的,他們全都倒在血泊中。
亞什渾身顫抖起來。
他從未見過這樣詭異的祭祀儀式。
戚柏也沒有比他好到哪兒去,捂著胃一陣陣想吐。
「為什麼……」亞什迷茫地看著那些人倒地不起。
「我們得走了,這兒太不吉利了!」戚柏乾嘔一陣,然後抓著亞什的手,要背他。
亞什站在原地,似乎是被嚇呆了。
「為什麼?」他反復問這個問題,「他們為什麼要死?」
戚柏嘆氣,最終隻能將聽到的告訴他:「這個祭典,是為了祈禱末日降臨……現在五大陸的天災愈發嚴重,他們把這些都歸因於滅世星即將降世。我不知道為什麼,但他們……他們自殺,好像是為了把自己的身體獻祭給滅世星。」
亞什眼眶有些猩紅,看著戚柏,等待最後的答案。
戚柏猶豫了會兒,還是告訴了他:「這些人希望,另外的五片大陸都遭受天譴,希望末日帶來的殺戮將那些奴役他們的人,都殺死。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這世上最終隻能剩這片……奴隸大陸。不,他們在死前為這兒起了新的名字。天譴王朝。他們的王,就是即將降世的滅世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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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什靠在戚柏的背上,原本應該被獻祭儀式驚嚇的心髒,卻意外平和地跳動著。
亞什覺得戚柏的身體有股若有似無的香味,會讓他感到鎮定和舒心,於是他悄悄嗅著這氣味,一點點將鼻息埋進戚柏的脖頸處。
由於靠近祭台,很容易被吶拜緹發現,所以戚柏沒有帶著他走太遠,而是在山穀中找了個靠近水流的洞穴。
這裡的環境條件沒有塚泉好,不容易找到用以生火的木頭,戚柏隻能走了很遠的路去找。回來的時候他大汗淋漓,好像是做了劇烈運動。
亞什看見他不僅懷裡抱著木頭,手上還抓著兩條蛇
「……」
亞什張著嘴,把所有的驚奇詫異都表現在了臉上。
「你沒見過蛇?」戚柏把纏在手上的蛇遞過去給亞什看。
亞什往後縮了縮。
他不是沒見過蛇,隻是第六大陸的蛇多有毒性,比那些大型野獸還讓人畏懼。從來不會有人敢這樣徒手抓蛇。
「要……吃這個?」
「對啊,這個烤著可好吃了。」
「有,毒。」
亞什那副既忌憚又克製的樣子,成功逗笑戚柏,戚柏說:「對,有毒。吃了咱倆就死這兒。你吃不吃?」
亞什咬咬嘴皮,很認真地點了頭。
「哈哈哈!」戚柏捧著肚子大笑一番,然後背過身去開始處理蛇毒,一邊用薄的石片切掉蛇頭,一邊挖出所有內髒,然後說道,「放心吧,吃死你了我負責。」
亞什在他身後,低低埋著下巴,雖然臉上的表情很少,但眼睛卻溢出一些期待。
好像他是真的希望能夠吃死自己,這樣戚柏可以千真萬確地負上責。
可惜亞什的心願落空了。
戚柏把蛇毒處理得很乾淨,不僅沒有把兩人毒死,還讓亞什有生以來第一次吃到了熟的肉。
亞什從沒想過食物是可以這樣好吃的,他歷來覺得食物就是用以充飢,在九歲以前他偶爾還能吃到一些熟食,進入黑水窟以後就再沒有了。
像火烤的蛇肉,更加是從未想過的東西。
他吃的很快,兩口下了肚,隨即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嘗到什麼味。
「吃完了?」
「嗯。」
「飽了嗎?」
「嗯。」
戚柏哼笑一聲,丟了幾個果子給他,說:「一看你就沒飽,先吃這個,等我休息會兒再去給你抓。」
亞什舔了舔嘴巴,點頭的幅度很小。他拿起果子,吃得就小口了許多,一點一點的,生怕又沒嘗到味。
「阿十。」
戚柏又給他換了新名字,亞什並不介意,他嗯了一聲,算作應答。
「剛才的事,你有什麼感想嗎?」
亞什知道戚柏說的是那群人集體獻祭的事。
他雖然被那副畫麵震驚,但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想法。
其他五大陸且不說,但第六大陸向來充斥著死亡與鮮血,包括亞什自己,也總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
他受到的震撼可能沒有戚柏那麼大。
於是搖搖頭,繼續啃果子。
「你沒有想過,如果真的有末日,要怎麼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