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廢墟 他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1 / 2)
望日天垓終於成為最後一個淪陷的大陸。
數座紅岩噴發,大地成為烈火燃燒的岩漿池,參天的巨樹從盤根錯節的底部開始融化,最終燃成灰燼。
所有人被逼無奈之下,進入了第六大陸的躍門,來到了他們過去絕不肯踏足的奴隸大陸。
自詡高等文明的傲慢在這一刻化為烏有。
災厄附身的人類看上去與平常無疑,不過是衣衫襤褸的男人,瘦骨嶙峋,雙目凹陷,顴骨凸起,像是風一吹就會支離破碎。
他帶著他的天譴王朝——寥寥百人——守在祭台下,百無聊賴地等待著這些無家可歸的落敗者,來到他們的世界。
「等很久了,神使大人。」
這是災厄附身的第五具身體,因為這片大陸的人實在太多虛弱,很快便被它的能量反噬。
祭台不足百米,許多同族因此跌落高台。而下麵等待他們的,是災厄所製造的烈焰岩漿。
所有人都驚慌失措,擠做一團,生怕一失足便化為灰燼。
災厄看著擋在最前麵的吶拜緹,遺憾地搖頭:「開砳的神使看起來也不過如此,你的身體也已經到了極限。」
它原本想挑選一副更能承受它力量的身體,可惜,它的天譴王朝沒有一個可塑之才。
而眼前原本是最佳人選的吶拜緹,看上去也已經強弩之末,滿臉的大限將至之兆。
災厄飛身上了高台,揮手間,扇開數十人跌落祭台。人們的悲號和痛哭不絕於耳,而它享受其中。
它站在吶拜緹跟前,滿臉的失望:「不管過了多久,人類都是如此脆弱。」
它舉起手,再次重重揮下,這次,它準備將這裡的所有人打下祭台——既然是末日,就要用死亡的鋪墊。
可是,這次它沒有成功。
人們仿佛被一層無形的結界保護其中。
災厄困惑地蹙著眉,忽然看見,人群中,一個人少年模樣,舉著被人類奉為信仰的權杖,麵無表情地佇立原地。
反抗來自於他。
「讓我看看這是什麼。」
災厄的眼中閃爍起光芒:「一個完美的,充滿力量的容器——」
因為神祭權杖的懲戒之力,災厄一時很難靠近。
但它實在太好奇,這個年輕人為什麼擁有如此強悍的力量,它附身的這副軀體開始衰竭,連笑容也變得乾枯。
「孩子,你是誰?」
災厄被阻攔在結界外,但身後的烈火仍然在燃燒,隨時會將整個世界燒成灰燼。
而吶拜緹於事無補地攔在亞什身前。
他們的準備太少了,亞什還沒有學會使用自己的力量,更沒有適應創世方與神祭的力量。
就這樣麵對災厄,無異於送死。
但亞什卻比她想象中冷靜。
他向前走了一步,越過所有人,和災厄對視。他們中間隔著並不安全的距離,而災厄的雙眼充斥著**與野心。
「我知道你想乾什麼。」
災厄歪著它的頭顱,四肢也脫力地垂下,這副身體很快就要不行,它更加期待著亞什的身體,
「你不怕我,這很好,但你想救他們,實在妄想。你看看這個世界,連太陽都無法照亮的黑暗,隻有我才是主宰。」
「所有人都將臣服於我,反抗者化為泡影——你又能做什麼?」
它卻看見亞什平靜地眨了眨眼,好像根本不在意它的存在,亦或者它身後猶如地獄般的世界。
亞什將吶拜緹對他的祈求告訴了災厄,他說:「我將消滅你。」
話音剛落,災厄放聲大笑。聲音穿透結界,震碎了人們的耳膜,讓他們感到大腦針刺般疼痛。
亞什還是麵無表情。
他從懷中掏出了創世方,對於這神聖崇高的東西並不太看重,隻是高高舉起它。
隻一瞬,猖狂的災厄忽然躲在人類身體中震顫起來。
它從那裡逃出來,它恐懼著再回到其中。
「你以為那破盒子能消滅我?!誰這樣告訴你的,是你那即將油盡燈枯的神使大人嗎?」
它大笑起來,似乎想用這樣的方式掩蓋它對創世方的畏懼:「讓我告訴你,孩子,他們一定騙了你!他們是否告訴你,擁有了創世方的力量,你就能與我一較高下?他們又是否告訴你,創世方能將我封印?」
亞什靜靜聽著它的話,因為無所畏懼,因此誠實地說:「是。」
「錯了,錯了!他們是想要犧牲你!」
「憑你根本不可能壓製住我,不過是靠著你身體裡的創世之力。可是你知道嗎,創世方是從人們的信仰中誕生,我也是。你的能量,就是我的能量。我們無法消滅彼此。」
這些,吶拜緹早就告訴過亞什,因此他並沒有被災厄所動搖。
但災厄卻似乎有滔滔不絕的話要說,在它已經殘破的軀殼裡,尖銳的聲音從四麵八方鑽進人們的耳朵。
除了亞什以外的所有人,都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腦袋。
「吶拜緹告訴你,不死不滅是嗎?哈哈,當然不死不滅,因為他們要你變成鎖,創世方給你的力量可不是什麼神明的饋贈,它把你變成和我一樣的存在。我死亡,你也將死亡,我永生,你才能永生。」
亞什無動於衷。
創世方忽然亮起它的光芒,亞什說:「那就一起死亡。」
「不!不!」
災厄忽然後退到空中,離祭台很遠,「你不明白那意味著什麼!你手中的權杖,它會開啟時間廢墟,比死亡還可怕的時間廢墟!我們會被關進一個永遠停滯的時空中。」
「這世上將沒有人記得我們,你的犧牲也將毫無意義,你拯救的世人會永遠忘記你。孩子,孩子——放下它,天譴王朝將是你我的開端。
你擁有神祭的力量,你能復蘇這死掉的一切,而我,我永遠站在你身邊。我們一起創造一個屬於我們的文明!太陽不必升起,你,你就是他們的最後的光!」
亞什忽然笑了。
他年輕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前所未有天真的表情,他告訴災厄:「我知道。」
他早就知道,災厄無法被抹殺,他能做的隻有永恆地封印它。
但創世方在萬年前已經破損,它關不住災厄。
因此,亞什會用神祭權杖,開啟一個有別於時空躍門的世界——時間廢墟。
在那裡,時間將永恆停滯,進入到那個時空的事物,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會被世界遺忘。
這就是消滅災厄唯一的辦法。
「他們關押你了十年,從未把你當做同類。你在他們眼裡,比這些奴隸還不如!」災厄無法理解,亞什為何會為這些人犧牲,
「你甘心嗎?世人待你如此,你甘心嗎?!」
災厄說得連自己都在抹眼淚。
它才剛剛復活,它可不甘心就這樣回去。
然而亞什握緊了權杖:「我不必甘心。」
人活著總有留下的,和放棄的。
亞什選擇讓戚柏離開,這就夠了。他的人生,從來不是為了甘心而活著。
災厄終於放棄說服亞什。
它完美的容器如此冥頑不靈,它隻能讓他認清現實:
「五大陸的覆滅是他們咎由自取,製造殺戮者終將被殺戮反噬,造業者活該領受天譴。你既然如此固執,那麼下一把火,將燒盡你的無知——」
災厄所創造的火焰轟然逼近祭台,它的力量與神祭的力量相抗衡,雖然無法燒穿結界,但卻讓裡麵的人生不如死。
而亞什也終於不再浪費時間聽它的告誡。
他冷眼看著著世界被血紅的大火覆蓋,置身其中,漠然地開啟了神祭的時空。
時間廢墟如同一片漩渦,自他腳下開始鋪開一片恐怖的陰霾。
亞什冷淡地將災厄的話重復了一遍:
「造業者領受天譴。」然後如同宣判囚犯的死刑一般,對災厄道,
「你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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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星係主星,摩搏亨大都會中心的高級商住樓裡,某層一直被禁止出售的房子忽然亮起了燈。
這是陸譴搬進來的第天。
他對於自己在摩搏亨的房子沒有被政府接手感到一絲意外。畢竟,他死後這幾年,他的遺物被全星際爭奪,他的血清被做成各種儀器設備,甚至做成違禁的精神力催化藥品。就連他衣櫥裡的所有衣服都被幺蘭原偷走了。
陸譴睜眼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的一切都已經被榨了個乾淨。
這麼看上去,幺蘭原還不算太胡來,至少讓他醒來後有個去處。
陸譴是在半個月前醒來的。
這次他的突然復活,在五大星係眾說紛紜。
反陸譴的組織一夜暴增——過去就畏懼陸譴力量的人,如今更是感到恐慌。
人死了六年還能復活,這已經超越所有人的認知範圍。大家對於這種神秘的力量越發不能接受。
但最終新星聯出手,讓研究院出了一則官方通告:研究院表明,這幾年,陸譴其實一直在研究院接受秘密治療,因為牽扯眾多,因此沒有對外披露。
這個說法,顯然壓下了大部分人心中的疑慮和恐慌,
但總有不脛而走的風聲泄露,說是幺蘭原從研究院打劫了陸譴的屍體,然後沒多久,陸譴就復活了。
這種可怕的傳言甚囂塵上,連新星聯也很難清除乾淨。
很多人覺得陸譴太危險,不適合繼續在新星聯擔任過高的職務。
而聯盟學院裡,陸譴的學生卻堅決反對,包括在聯盟政府中的一些高級官員,因曾經師從陸譴,所以堅決擁護他們的恩師。
兩方勢力最近開始鬧起來,導致陸譴從醒來,就一直處在輿論風波中。
過去的遊尋者,如今絕大多數也都轉化成了陸譴的反對者:
他們渴望力量,他們不能接受陸譴擁有這麼多寶物而不拿出來與大家共享。
於是,陸譴這一整周都在接見不同的人。
尤其以聯盟政府軍部的人居多。
他們主要是來請示陸譴關於深紅漩渦動亂的事——
林偕恩的部隊,在深紅漩渦裡遭到了反叛者的攻擊,背叛集結的遊尋者被就地處決,但林偕恩還是身受重傷。
其他遊尋者都被抓起來等候審訊,隻有一支隊伍,他們因為舉報告發林偕恩使用非法手段,控製甚至私下處決遊尋者,因而被抓進監獄——新星聯認為這支小隊很可能是動亂的始作俑者。
畢竟,林偕恩的擁護者很多,而且並沒有直接證據表明林偕恩做過那些事。
當然最重要的是,林偕恩的老師,陸譴,如今已經復活。
他是淩駕於五大星係所有權力之上的神秘存在。沒有人可以跳過陸譴,去提審林偕恩。
但陸譴對於此類事情的請見,一律推拒,交給幺蘭原處理。
幺蘭原起初是不願意的,他一直很想聽故事——聽聽陸譴在復活以前的經歷。
有件事情是他很好奇的,為什麼陸譴附身在一個beta身上,不及時來找他,反而跟著一支傭兵隊瞎混。
但無論幺蘭原怎麼追問,陸譴都隻有一個答案:
「尚不清楚。」
無論是他跟隨一支傭兵隊開始遊尋,又或者是他在深紅漩渦莫名地耗盡所有能量,更甚者,他連自己最重要的血脈之力——不死蛛——都弄丟了。
陸譴對這些事,全然沒了印象。
看著他似乎是真的不清楚,幺蘭原也就不再逼問。自討沒趣地去給陸譴當傳話筒了。
今天下午,聯盟學院安排了一次關於陸譴契物功能性宣講的講座。
——為了安撫廣大遊尋者,陸譴不久前,將自己那些已經失去血契效應的契物都捐贈了出去,交由新星聯保管,避免了一場遊尋暴亂。
而這些契物,最終成為了聯盟學院的「獎學金」。
這有效提高了聯盟學院的招生率,很多遊尋者也為了契物開始報考學院,替政府省了不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