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定品(二更)(1 / 2)

加入書籤

韓尚書令俯視他許久,將韓北甫看得渾身冒汗,背後發涼,卻仍沒有改口。老人忽地笑了一聲,「多聽,多看,多問,以心換心,想他人之所想,如此而已。」

老人聲音溫和,給人平靜而鎮定的力量。

「小子無知,初出京中,該如何管好一郡之民,治好一郡之地,還請令公指點迷津。」韓北甫確實不知道這個,韓家能為他備好胥吏,請來遊俠,但他不久之前還隻是個吃喝玩樂混吃等死的紈絝,如今也隻是按著上司所安排的工作內容一步步往下走,突然出京要管一郡,他沒有自信自己能夠管好。

他不後悔這個選擇,但他怕自己搞砸。他是經歷過九月初九那天山上驚魂的,生命在眼前消逝的感覺太痛苦,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起一郡百姓的期望。

若說西齊立國後三代強悍君主是刀,這位三朝元老就是鎮住後方的磐石。他曾經不理解為什麼韓尚書令要離開家族,半點不顧,如今卻好像扌莫到了一點邊緣。在韓尚書令眼中,他與旁的家族小輩沒什麼不同,大概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是齊人。

好好的從五品員外郎變成了五品益州郡太守,明麵上升了官,但算上暗地裡京官出門高一級的潛規則,壓根就是平調。而那益州郡,實際上根本就是個火坑!

益州郡雖是中郡, 卻並不富庶, 下轄的人口一半都是山民, 山林重疊、瘴氣多發、臨近邊陲,上一個益州郡太守病死在任上, 別人唯恐躲得不夠快, 偏偏他這傻兒子還要往上沖, 難不成還把別人的道賀當成了真心實意?

韓北甫如今已經不是那個張嘴就要「叔祖父」撐月要的傻乎乎紈絝,麵對蒼老的韓尚書令,心中的敬畏與尊敬讓他深深低下了頭道謝,感謝韓尚書令給了他見麵的機會。

「你遠去西南,京中鞭長莫及, 有何事上門尋老夫?不想去了,還是想換個中郡去?」

然而事已成定局, 看著兒子難得不是為了美酒美食金銀玩樂熠熠閃光的眼睛, 韓父長嘆一聲。兒女都是債, 還能回爐重造不成?

韓父打落牙齒和血吞,拎著兒子求到了雖然誇口有關但實則多年不曾有過來往的韓尚書令門前, 他本沒抱多少希望, 隻是想在兒子離京前能做一點是一點。沒想到, 韓尚書令竟開門允了韓北甫進門。

當韓父知道韓北甫背著他請了吏部幾位官員家中不成器孩子說話, 硬生生將自己板上釘釘的京官作沒了,差點氣出個好歹,據說在城裡追著打了小半個時辰。

韓尚書令說話很慢,韓北甫聽得卻很認真。他將進門前父親囑咐的抓住關係討好韓尚書令拿到保命符全都拋在腦後,捫心自問,他最想詢問這位老人的是什麼。

方嘉澤臉繃緊了,「後宅陰私你們倒愛嚼口舌,都是胡說八道!」

「你在這裡裝什麼什麼都不知道呢?你爺娘妹妹都一團亂,我要是你啊,還做什麼官,回去做富家翁好歹還不用每天花妹妹的嫁妝打腫臉裝胖子!誒喲,你們家這麼亂,你說方侍郎救人這事,到底是真是假啊?要是真的,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封賞來,就這樣不明不白養著?」

韓北甫跪坐在下首,反復咀嚼了很久韓尚書令所說的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在自己家裡,連忙道謝,「令公所言,小子雖一時不能全部明了,但已謹記在心,時時不忘。」

「沒想到韓家還能有一個明白人。」韓尚書令起身先走了出去,留下一句悠悠語聲,「若你現在懂了,老夫卻是要丟你出去的。」

被管事送出來的韓北甫還有些發懵,但越想越能感覺到韓尚書令那短短幾句的魅力,出門被父親揪著盤問後老實重復了一遍,第一次反對了父親的決定,攔下父親想要送禮上門來往的念頭,「令公怎麼可能賞我的麵子,能得指點已經是幸運。」、

靠祖蔭混到的從五品員外郎一朝變成七品秘書郎,秘書郎不過是在秘書省謄寫文書,整理藏書,清貴是清貴了,但誰不知道這是在士族子弟剛入朝最初沒什麼合適官職的時候才會去的地方?他在朝中一年多,到頭來和剛入朝的子弟混在一起,臉麵該往哪裡擱?

酒肆中被突然響起的拍桌聲嚇得一靜,發現不是有人鬧事,才又喧鬧起來。吏部郎中翻了個白眼,有些嫌棄地打量兩眼方嘉澤,「方家持身不正,治家無方,家務事鬧得滿城風雨,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餵,方大郎,你家妹妹真要代你娘義絕啊?前些日子你請大夥喝酒吃宴,花了多少你娘的嫁妝?」正巧,不遠處有個官員認得他們,喝得半醉,笑嘻嘻開口調侃,「還是說你已經開始花妹妹的陪嫁啦?」

本是來興師問罪的方嘉澤很快受不了無處不在的嘲弄,大吼大叫反駁解釋卻沒有人聽他的,隻能匆匆而走,路上正好遇見拎著藥包的方錦湖,被一架馬車攔下,正說著什麼。

他認出馬車上是鍾家的徽記,心口又痛又酸,想要上前又生出怯意來,一路火燒腦袋般奔回了家。初冬時節,修建了花園景觀的方府處處落葉,卻無人清掃打理,方嘉澤惱火地喚了許久,直到轉成憤怒的發泄大吼,才見到自家管事拿著掃把走了過來。他忽然想起,方錦湖為了節省開銷,將下人遣散了不少。

「讓郎君受委屈了,家中人手少隻是暫時的,待郎君做了尚書,就都回來了。且忍忍,就過去了。對了,還有三殿下,侍郎可是救了三殿下命的,郎君別擔心了。」管事很相信這位方府獨苗的模樣,方嘉澤卻快要被這期盼壓垮了。

他不知道怎麼就落到了如此糟糕的地步,他不但沒有子承父業,反倒越離越遠。

方嘉澤第一次問起家中還有多少錢,管事翕動著嘴唇,像是怕嚇到他,猶豫著報了個數字。這筆錢別說給兩個未出閣的女孩做嫁妝,連他往日一個月開銷都不夠!

「怎麼會這麼少?」方嘉澤難以置信,「不是還有莊子,還有鋪子。我娘可是鍾家女!小林夫人也是有一筆陪嫁的!」父親還好著的時候,家裡從來沒缺過錢花。

「原來兄長真的打上了嫁妝的主意?」聲音從不遠處響起,方錦湖微微勾起一個笑,對上方嘉澤的厭憎眼神。

方嘉澤冷笑道,「我還以為你把自己當成了鍾家女,跟著鍾家走了,十五出閣也要從鍾家出,原來還知道回來!怎麼,當街勾搭上表兄還不夠,現在就要把我方府所有東西都搬到鍾家去?他鍾姓雖是齊國第一,也不該這般踩我們方家臉麵!」

「母親的嫁妝,皆在我手中,你要拿,怎麼不問問我?」方錦湖柔聲吐氣,他壓根沒回應方嘉澤的質問,方嘉澤卻恍惚了一瞬,一時懷疑自己聽錯。

原來這麼容易?原來他這小妹看著冷硬,實則心還是軟的,知道以後出嫁還要依靠娘家兄長……

方嘉澤口乾舌燥,壓不住喜悅,脫口問道,「那有多少?」

「你問我就要告訴你麼?」方錦湖瞬間變臉,冰冷到像淬了毒的聲音刺穿了方嘉澤的心,他竟感覺自己比略矮的妹妹低了一頭,被他睥睨著,像注視一個臭蟲。

方嘉澤想要追上去,卻發現自己怎麼也追不上,人影很快消失在門廊拐角處,剛回來的方錦繡瞥見他的背影,扶了扶自己的新簪子,換了個方向回去。她的嫁衣原本是母親在時準備好的,自己補繡一部分就好,隻是就算到除服繡完日子也趕了些,她如今萬事都不想管,隻想平平安安嫁人。

從方府出嫁,方嘉澤這樣要臉麵的人,怎麼也不至於讓她的嫁妝箱子太難看。

等到方嘉澤跌跌撞撞停下腳步,抬頭一看,卻是自己忙於定品已經許久未踏入過的父親的院落。

「阿耶。」方嘉澤站在床前,聞著若有若無的腐臭味道,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癱在床上的方朔望向他,眼中爆發出強烈的期盼光芒,「嗚嗚!」

方嘉澤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昔日看輕自己的父親隻能躺在這裡,而他卻能繼續在宦海沉浮,他心中升起了一股別樣的虛榮感,揭過仆役遞來的帕子,為父親擦了擦額頭,絮絮抱怨起最近的事情,「……您不曉得,二娘不知發什麼瘋,竟說您謀害母親,要奪她的嫁妝。」

「啊!」

過於激動的喊聲驚動了無聲無息守著的禁軍,翻身進來檢查一遍,卻毫無收獲,和方嘉澤大眼瞪小眼片刻,方嘉澤尷尬道,「是、是家父聽說汙蔑,太激動了。」禁軍哼了一聲,懶得與他爭辯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議論著的即將到來的問案,確定方朔沒事後重新躲了出去。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都市相关阅读: 朕懷了美人的崽崽[穿書] 水滸之梁山最強寨主 我靠做夢走到人生巔峰 萬古神帝之絕代淩雲 我走陰的那幾年 花瓶她又綠茶了 大佬快穿:暗戀她的男人都黑化了 麻衣聖手 我在驚悚世界給boss送溫暖[無限] 女配愛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