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大結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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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晏嶠生日已經過去兩天了, 整個晏公館的氣氛都詭異得很。

邢白鹿這幾天一直都是在客臥睡的,他睡下後,晏嶠經常悄悄過來,邢白鹿其實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每天留了盞燈, 裝作不知道, 就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晏嶠看不見, 也不敢伸手來扌莫他。

邢白鹿就睜著眼睛看著他,晏嶠仿佛在看他, 他的眼睛很漂亮, 睫毛很長,瞳孔烏亮, 邢白鹿有些遺憾沒能在他看得見時認識他。

等晏嶠走後,邢白鹿又不動聲色坐了起來。

胃又開始一陣陣地疼, 他抵著胃部好一會兒還是覺得疼, 總聽人說氣得胃疼, 原來是真的。

他特別生氣,氣他為什麼會喜歡陸明嘉,覺得自己就和一個傻子一樣。

原來當年媽媽的死還和陸明嘉有關,他卻把陸明嘉對他的愧疚當成了喜歡,像個傻子一樣在他屁股後麵追了他那麼多年!

那晚上因為傷心喝了許多酒, 後來胃出血住院,心疼他的隻有晏嶠。

他是想好好和晏嶠過日子的呀!

隻是他沒想到晏嶠一直都知道他曾經喜歡陸明嘉的事, 晏嶠很在意。

他曾經喜歡過陸明嘉是事實,這是他沒辦法改變的過去,晏嶠若過不去心裡的坎……那他們真的沒必要再繼續這樣。

但他卻連提離婚的資格都是沒有的。

晏嶠為什麼也不提呢?

邢白鹿實在受不了,翌日便以工作為由去了桐城。

當初因為花很多錢給陸明嘉投資,導致遠山地產的資金鏈出現問題, 再加上不同意和晏嶠結婚的事,他和爸爸邢遠霖鬧得很僵。

邢白鹿沒有回家,隨便找了個酒店。

中途除了去過一次媽媽的墓地,其餘時間他都是在酒店睡得昏天暗地。

他又喝酒了。

失眠特別嚴重,不喝酒根本睡不著。

但喝了酒又胃疼。

這樣的人生,邢白鹿不知道還有什麼意義。

他昏睡一陣,半夜是被胃疼疼醒的,又按著胃熬了一會,實在熬不住,邢白鹿翻遍了抽屜和行李,發現帶來的胃藥全都吃完了。

他又躬身在床邊坐了好一會,才下定決心打算去藥店買藥。

酒店對麵就有家藥店,邢白鹿裹緊了大衣在路邊站了會兒才等到綠燈,他快步穿過馬路。

藥店裡沒有他平時吃的那種胃藥,邢白鹿便隨便挑了一種,又去隔壁便利店買了瓶水,手上疼得沒力氣,他擰了兩下都沒擰開瓶蓋。

出來時,差點和過路的一行人撞到。

邢白鹿手裡的袋子沒拿住,直接掉在了地上,落在一人腳邊。

他說了句「抱歉」,彎月要要去撿。

忽地聽人叫他「小鹿」。

邢白鹿握住塑料袋的手指略緊了緊。

那人蹲下來:「真的是你?」

是張青柚的聲音。

邢白鹿低著頭調整了下情緒,抬眸笑著看他:「好巧啊。」

張青柚對上他的臉就沉了臉色:「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他眼尖,一晃看到了邢白鹿手裡的藥,「胃不舒服?」

他伸手想去扶邢白鹿。

邢白鹿悄然避開他的手,輕笑道:「還好。」

「張青柚,走不走啊!」

「不是你說要趕下一場的嗎?這都幾點了?」

那邊三五成群的朋友在催促張青柚。

邢白鹿本能看了眼,都是和他們差不多年紀的人,但邢白鹿一個也不認識。

他忙站起來:「你朋友叫你呢,我、我還有事,先走了。回頭再聯係。」正好綠燈,邢白鹿快步穿過馬路。

他沒有回頭,他和張青柚分開很多年了,現在他身邊有了他不認識的朋友,這很正常。

可是邢白鹿說不出的難受,剛才不過匆匆一瞥,他就看出來,張青柚還是那個張青柚,陽光快樂,他的朋友們和他一樣,一個個都充滿了陽光活力。

真是人以群分。

他現在和他們已經完全不一樣了,自然也當不成朋友了。

好想回到高中那時候啊,好想回去。

那時他還沒有認識陸明嘉,他有個最好最好的朋友叫張青柚。

他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大柚子身邊的每一個人他都認識。

視野有些模糊,邢白鹿抬手一扌莫,真是搞笑,怎麼還哭了?

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有什麼臉哭啊,邢白鹿?

委屈什麼?

你一點都不可憐!

他要是沒結婚就好了,這樣就不會喜歡上晏嶠,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難受了。

電梯按鈕按了好幾下都沒按上,邢白鹿蹙眉,怎麼回事?

他再想按,一隻手伸過來幫他按下了。

電梯門打開,那人率先走了進去,突然問:「幾樓?」

邢白鹿驀然抬眸。

張青柚筆直站在電梯裡看他:「說什麼回頭聯係,我換新的聯係方式了,你有嗎?連我號碼都沒有,你想怎麼回頭聯係我?」

邢白鹿愣在了原地:「你怎麼……」

「散場了。」張青柚又問,「幾樓?」

「12。」

「進來。」

邢白鹿的腳步有些虛浮,張青柚伸手將他扶住:「怎麼不吃藥?」

邢白鹿道:「回房吃。」

張青柚沒說話,直接將邢白鹿手裡的水瓶擰開,又拆了塑料袋裡的藥,問他:「幾粒?」

這藥邢白鹿也是第一次吃,都沒看過說明書。

張青柚乾脆自己低頭看了看,挖了兩粒放在他掌心:「吃吧。看我乾什麼?吃啊。」

大柚子的眼睛特別亮,他居然沒有罵人。

邢白鹿聽話把藥吃了。

-

邢白鹿的房間沒開窗簾,進去感覺陰沉得很,就連開了燈,這種感覺張青柚都覺得沒有散去。

「要喝點什麼嗎?」邢白鹿轉身看了看,發現根本沒什麼好東西能招待張青柚的,隻有酒店自帶的茶葉和咖啡,而他選的酒店並不高級,也就意味著這些估計都不會是張青柚喜歡的。

張青柚看著他有些尷尬的樣子,睨著他道:「你覺得我是來喝茶喝咖啡的嗎?」

邢白鹿一愣:「要走了嗎?」

怎麼要走了呢,這才、才進門不到兩分鍾時間。

張青柚嘆息道:「你能坐下嗎?」

邢白鹿看張青柚坐了下來,他跟著坐了。

房間不大,也沒有沙發,兩個人都隻能坐在床邊。

「你沒回家?」張青柚環顧四周便知道邢白鹿至少在酒店住了好幾天了,但他這幾天在禦瀧彎遇到過邢遠霖,並沒有聽他提過邢白鹿回來了。

邢白鹿勉強笑道:「哦,因為工作來的,有點忙,所以……」

「小鹿。」張青柚打斷他的話,「對不起。」

邢白鹿怔住,半晌才問:「什麼?」

張青柚低頭抹了把臉道:「當年是我非要說陸明嘉喜歡女人,可前段時間他當著所有人的麵承認了他喜歡男的,我知道他說的是你。對不起,當年是我不好,要不然,你不會和那位晏總結婚的吧?」

邢白鹿沒想到張青柚會提及這件事,他的唇有些顫抖:「不是我。」

張青柚自嘲笑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是你。」

胃裡一陣劇烈絞痛,邢白鹿連手機都沒握住。

張青柚嚇了一跳:「不是吃藥了嗎?怎麼還疼得這麼厲害?實在不行,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邢白鹿痛得連呼吸都有些淩亂,他強撐著道,「躺一會就好,沒事的。」

張青柚手忙腳亂扶邢白鹿躺下,又將暖氣調高了些,又忍不住問:「那個晏總是不是因為陸明嘉的事和你吵架了?就因為陸明嘉當眾表白嗎?」

邢白鹿覺得可笑至極,陸明嘉說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他!

不過,晏嶠的確是因為陸明嘉才和他生氣的。

邢白鹿疼得整個人都在發抖。

張青柚的眼眶紅了:「如果你想離婚和陸明嘉在一起的話,我會支持你的。這一次,我會支持你的!」

邢白鹿疼得昏昏沉沉,喃喃道:「我不想離婚,我也不喜歡陸明嘉,當初我應該聽你的。大柚子,對不起,我應該聽你的……」

「小鹿?小鹿!」張青柚試圖將人拉起來,「你這樣不行,得去醫院!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邢白鹿蜷縮著身體:「對不起,沒有聽你的話。對不起……大柚子……」

張青柚咒罵一聲,鼻子突然酸得不行。

當年那個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邢白鹿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一點也不想離婚。」邢白鹿將臉埋在被子上,「可是晏嶠太在意我的過去了,他很生氣,他很生氣……」

張青柚沒將人拉去醫院,隻好用礦泉水瓶裝了熱水給他暖暖胃。

半個小時後,這波絞痛才平復下去。

邢白鹿渾身都出了汗,略長的卷發全都貼著臉。

張青柚給他擦了擦。

他又自顧接過了張青柚手裡的毛巾,意識明顯清醒過來了,他又變得有些疏離:「麻煩你了,我已經沒事了。」

「小鹿,你別這樣。」張青柚張口就哽咽了。

邢白鹿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他卻笑了笑:「其實今天你能和我打招呼,我很高興的。」

「對不起,對不起,小鹿,對不起……」張青柚抱著麵前的人就哭起來,「這些年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不是故意的。是我以為你為了陸明嘉不要我這個朋友了,對不起!」

邢白鹿愣了好半晌,才伸出手抱住了他,他的唇角勾了勾:「前幾天我還看到胡林林了,和他一起喝了酒。我們要是……能回到以前就、就好了。」

好想回去啊。

張青柚突然道:「我昨天還和他聯係過,他和我提了,還說要是你沒轉學,說不定現在和你結婚的人就是他了。」

邢白鹿失笑:「他是這麼說的嗎?可那天,他和我喝酒時,什麼也沒說。他還和你說什麼了?」

張青柚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他還說,你過得一點也不好。

張青柚推開他,認真道:「小鹿,你回桐城來吧,叔叔和我都在桐城啊!」

邢白鹿愣著看了張青柚半晌,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張青柚擦了擦眼淚,絮絮叨叨說:「叔叔的公司現在也穩定了,你可以回來乾,不會的慢慢學啊。拍戲就算了,這些年你也沒放多少心思在上麵。今天很晚了,你先好好睡一覺,我明天就來接你!」

他用力握住邢白鹿的手,笑道,「我們不用回到以前,我們還年輕,一切都可以從頭來過的!」

後來,張青柚走的時候很高興,還給邢白鹿留了聯係方式。

那時差不多淩晨兩點了。

邢白鹿一時間悲喜交加,更睡不著了。

胃還是疼,他這些年一直在吃藥,許多藥對他來說基本沒什麼用了。

不過心情難得的好,他蜷縮躺在床上怔怔地想,真的可以從頭再來嗎?

他和晏嶠也分開一段時間,兩個人都冷靜冷靜,也許也不是壞事。

邢白鹿一大早就起床了,把所有行李都整理了,然後進去洗了澡洗了頭。

他在洗手間把頭發吹乾,發現頭發好像有些太長了,要不一會下樓找個洗發店剪下頭。

等他從洗手間回來,發現手機上有一個未接。

邢白鹿起初還以為是張青柚的電話,結果打開發現是——晏嶠!

晏嶠怎麼會給他打電話?

他們已經好多天沒有聯係了。

因為他沒接到電話,晏嶠又給他發了兩條語音信息:「你同學胡林林來家裡送你落下的領帶夾,你有空回來一趟吧。」

胡林林?

邢白鹿並不在意那隻領帶夾,晏嶠的信息他聽了好幾遍。

他好像已經不生氣了。

他在叫他回家。

邢白鹿有些興奮地想給晏嶠回電話過去,這時,晏嶠又給他發了條信息來。

邢白鹿直接點開這條語音。

晏嶠說:「有幾份文件需要你來簽字。」

文件?

邢白鹿的指尖微微顫了顫,會是離婚協議嗎?

晏嶠他終於還是受不了了吧?

他卻還天真地覺得他們能冷靜一段時間好好想想呢。

晏嶠要是和他離了婚的話,之前那個被他用計趕走的唐瑞會再回來了嗎?

張青柚的電話呼入,說他正在來的路上了,讓邢白鹿先收拾下。

邢白鹿緘默兩秒,開口道:「大柚子,我得先回一趟寧海處理些事,等那邊的事處理完,我馬上回來。」

-

邢白鹿是徑直回晏公館的,沒想到家裡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

他轉了一圈下樓,正好見吳阿姨急急忙忙進來。

「發生什麼事了?」邢白鹿急著問。

吳阿姨沒想到邢白鹿這個時候回來,吃了一驚,忙說:「少爺在停車場被一輛車刮到了,現在在醫院呢。」

「你說什麼?」邢白鹿變了臉色往外沖。

他直接被保安攔在了vi樓下麵。

「你們不認識我是誰嗎?」邢白鹿試圖推開他們。

「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裡麵傳來晏老爺子的聲音。

邢白鹿收斂了些情緒:「爺爺。」

晏老爺子很生氣:「聽說你這幾天很是瀟灑啊,瀟灑得都不著家了!」

邢白鹿自知理虧,不想與他爭辯,隻問:「晏嶠怎麼樣了?我上去看看他。」

「不必了。」晏老爺子冷著臉,「本該照看著不讓他受傷的人到現在才出現!現在他都受傷住院了,在醫院他還缺個照顧的人?你想乾什麼就乾什麼去,醫院就不用來了!」

「爺爺……」

晏老爺子沒理他,徑直走了,臨走還囑咐誰放邢白鹿上去就開除誰。

保安們為難勸邢白鹿離開。

他隻好給晏嶠打電話。

無人接聽。

也不知道常川在不在上麵?

邢白鹿想給常川打電話時,後麵有人叫他:「小鹿。」

邢白鹿回頭看見來人,忙打招呼:「表叔。」

趙繼林上前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舅舅他就是這脾氣,他也就嶠嶠一個血親了,望你理解,別往心裡去。」

邢白鹿抿唇道:「我知道的,晏嶠傷得怎麼樣?」

「嶠嶠沒事的,就是蹭到了,有些刮傷,舅舅就是太小心了,非要他住院觀察兩天。」趙繼林搓著手道,「這天越來越冷了,要不,你先去我車上坐坐?說不定等下,舅舅消氣了,就讓你上去看嶠嶠了。」

邢白鹿胃不好,常年四肢冰冷,這裡又是風口,他站了會兒手就僵了,便跟著趙繼林去了他車上。

車門關上,趙繼林便給邢白鹿遞了一杯熱咖啡:「暖暖胃。」

邢白鹿不能喝咖啡,他便抱在手裡暖手了:「謝謝。」

趙繼林點了支煙。

邢白鹿下意識想打開些窗戶,便聽趙繼林輕聲道:「嶠嶠眼睛看不見,這真的很危險,就是有人坐在駕駛室裡等他過去撞他,他都不知道。」

邢白鹿的手指一頓,詫異回頭看趙繼林。

趙繼林笑著朝他看來,笑笑當著邢白鹿的麵吐了口煙。

邢白鹿別開臉咳嗽兩聲。

趙繼林又道:「這次是運氣好,才稍微刮傷了些,下次會怎麼樣,誰都不知道。」

邢白鹿警覺坐直了身體:「您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啊。」趙繼林又笑,「不然,還能是什麼意思?小鹿,聽說這麼多年,你連自家公司都沒管理過,怎麼能管理晏氏這麼大的集團?」

邢白鹿有點懵:「什、什麼?」

趙繼林眯著眼睛看他:「你是真不知道嶠嶠讓你回來簽什麼文件嗎?」

邢白鹿的腦子有點亂,脫口道:「不是離婚協議?」

「離婚協議?哈哈哈——」趙繼林笑得不行,他抬手勾了勾眼角,「媽的,笑得我眼淚都出來了,你們這兩個孩子真的是要笑死我嗎?哎呀,枉費嶠嶠滿心滿眼都是你,結果你心裡想的卻是要和嶠嶠離婚?」

不是離婚協議嗎?

邢白鹿的手指猛地捏緊了咖啡杯:「是什麼?」

「股份轉讓協議書。」趙繼林臉上的笑容微斂,「他要把他手裡的股份全都給你,你知道他手裡有多少股份嗎?他爸爸手裡的25%,他媽媽手裡的15%,加上他進入集團後,董事長給他的一半17%,他手裡拿著集團57%的股份!他媽的,他現在要給你?!」

邢白鹿手一抖,咖啡直接濺在了手上。

晏嶠……晏嶠為什麼要把這麼多股份給他?

「他、他為什麼……」

「為了證明他愛你啊。」

什麼?!

晏嶠是愛他的嗎?

邢白鹿的呼吸一頓,這是真的嗎?

不用這樣的!

他得去告訴晏嶠,他不需要這樣來證明,他隻要說一句話讓他回家就行了。

邢白鹿伸手想打開車門。

突然,車門「吧嗒」一聲,全車被鎖了。

他蹙眉看向趙繼林:「表叔?」

趙繼林冷著臉:「長輩的話還沒說完,你就要走?你家裡就是這麼教你的嗎?」他又狠狠吸了兩口煙,沉聲道,「本來我哥和嫂子走了後,嶠嶠身體不方便,舅舅年紀大了,他本來也隻能依賴我了。可他為什麼要把股份給你呢?今天他要是被車撞死了,也是你害的。」

邢白鹿用力扳住了車門,突然反應過來:「是你!你找人去撞晏嶠!」

「急什麼,他不是沒事嗎?」趙繼林若無其事看著他笑,「頂多也算給你一個警告而已。」

邢白鹿忙將手機解鎖想要打電話。

趙繼林一臉坦然,沒有撲過來攔,輕描淡寫道:「你怎麼知道現在嶠嶠病房裡都有什麼人?你就一點也不擔心他的安危嗎?」

趙繼林將他的手機屏幕翻過來,上麵赫然顯示正在通話中。

是個陌生號碼。

邢白鹿的指尖一顫,他看一眼剛翻出的晏老爺子的號碼,隻好咬牙退出了界麵。

「這樣才對,你不肯聽我把話講完,恐怕就真的見不到嶠嶠了。」趙繼林又將屏幕合下,「小鹿,本來你可以不用死的。」

邢白鹿用力握著手機。

「怪就怪嶠嶠怎麼就異想天開要給你股份呢?」趙繼林很是遺憾嘆了口氣,「我盡心盡力為集團操勞這麼多年,他就這樣一直依靠我不好嗎?為什麼非要把你弄進集團來?」

邢白鹿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從沒想過要進晏氏集團。我隻是……隻是想和晏嶠在一起。」

「誰知道呢?」趙繼林愜意吞雲吐霧,「你還太年輕了孩子,沒有你嶠嶠才能繼續依靠我啊,表叔這份心,你是了解的吧?不然,嶠嶠哪天又會出意外了。本來,因為他現在身體變成這樣,我打算好好照顧他的,你不想害死他吧?」

邢白鹿的指甲狠狠摳著掌心:「我憑什麼相信你?」

趙繼林道:「不到萬不得已,誰想殺人呢?這裡是華國啊,殺人很麻煩的,你懂的吧?」

邢白鹿死死盯住他:「可你現在要殺我。」

趙繼林嘖嘖兩聲,搖頭道:「我沒要殺你,你是自殺的,從住院部大樓跳下來。」

邢白鹿的喉結上下滾動,他想哭,卻哭不出來。

趙繼林又低頭看了眼正在通話中的手機:「你是想嶠嶠活著呢,還是更留戀這世間?」

邢白鹿忍著哽咽道:「我想他活著,也留戀這世間。」

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想要活下來。

從來沒有過!

想親耳聽一句晏嶠說喜歡他,想抱著晏嶠告訴他,他也喜歡他。

趙繼林遺憾道:「小孩子不能這麼貪心啊,得選一樣才行啊,不選嗎?」他的指甲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手機屏幕上。

胃又開始疼。

疼得邢白鹿的呼吸微顫,他掐著自己的掌心,一字一句道:「我想晏嶠活著。」

趙繼林欣慰道:「嶠嶠會很高興的。」

邢白鹿咬著牙道:「遺書不寫了,我可以死在他麵前,好不好?」

趙繼林大約沒想到邢白鹿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愣了兩秒。

邢白鹿又道:「我想先見見爺爺。」

-

晏老爺子剛到集團辦公室,邢白鹿就來了。

是趙繼林帶他進來的,怪不得秘書沒有攔著。

晏老爺子看都懶得看他,生氣道:「繼林,你帶他來乾什麼?讓他出去!」

邢白鹿徑直上前跪下了。

晏老爺子驚得退了退:「你這是乾什麼?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嶠嶠受傷是事實,要不是你……」

「是我的錯。」邢白鹿低著頭,「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以後、以後不會再讓晏嶠受傷了。」

記憶裡,邢白鹿倔得很,從沒有這樣在他麵前認錯過。

晏老爺子頓時噎住了。

邢白鹿從身上扌莫出一張紙遞給晏老爺子,看他不打算伸手接的樣子,他便放在了茶幾上:「爺爺,我如果、如果有什麼意外,就把我的眼-角-膜捐給晏嶠,他以後就能看見了。您百年之後,也不用擔心他看不見照顧不了自己了。」

晏老爺子猛地皺起眉頭,不可置信看著麵前的年輕人:「你這是乾什麼?別人不知道還以為我們晏家要逼死你!」

「沒有,沒有人逼我,你們都待我很好。晏嶠……晏嶠對我特別好。」邢白鹿漠然笑了笑,「我知道您一直不喜歡我,其實我也挺不喜歡和您相處的,這樣也好,以後大家都不用折磨了。」

邢白鹿站了起來。

晏老爺子終於問:「你什麼意思?」

「想離婚了唄。」邢白鹿走到門口,又停下了腳步,沒有回頭,「您讓晏嶠不必糾結我長什麼樣,他以後……以後還是要結婚的。」

-

從晏氏大廈出來,趙繼林徑直驅車去華星醫院。

路上,邢白鹿一直沉默。

趙繼林瞥了眼,見他用力抵著胃部,便問他:「不給你爸爸打個電話?」

「不必了。」

這些年他和邢遠霖的關係一直緊張,臨到頭就更不必打電話了,沒必要煽情,省得到時候得知他的死訊又要傷心許久。

現在這樣,邢遠霖若能恨他的無情也是好的。

-

這天,住院大樓樓頂的風特別大,還很冷,吹在臉上像刀割一般疼。

趙繼林去接晏嶠的那十多分鍾裡,邢白鹿在圍欄傻坐了十多分鍾,他還以為快死的時候會想很多很多這輩子的憾事。

結果沒有,都沒有。

他光是想著,晏嶠能好好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小鹿!小鹿!你是瘋了嗎!」晏嶠的聲音傳來。

邢白鹿抬眸就看見趙繼林緊跟在晏嶠的輪椅後,邢白鹿扶著圍欄的手指緊了緊。

趙繼林一定在路上就告訴晏嶠了,說他要自殺。

本來以為下定了決心,他能更硬氣些的,可是在看見晏嶠的瞬間,眼淚瘋狂在眼眶打轉,邢白鹿拚命忍了忍,還是沒忍住。

晏嶠的額頭貼著紗布,傷口應該很深,邢白鹿隱約還能看見紗布裡有些滲血。

他手背上也全是擦傷,因為冬天,穿著衣服,但大約他的手臂上也有不少傷吧?

「小鹿!」晏嶠胡亂揮著手,又急著問,「表叔,小鹿呢?他在哪兒?」

邢白鹿深吸了口氣道:「你別過來。」

晏嶠整個人怔住了,他很快聞聲望去:「你別做傻事!」

邢白鹿又道:「不是傻事,是我覺得沒必要繼續了。」

「你在說什麼!你為什麼!」晏嶠扶著輪椅的手在顫抖。

邢白鹿繼續道:「為什麼……你不是知道嗎?我喜歡的那個人跟我表白了,可我卻不能和他在一起了。都是因為你,不願意和我離婚。」

晏嶠的臉色瞬間煞白:「你、你在說什麼?你先下來,我們有話好好說,我們……」

晏嶠聞聲努力將輪椅朝邢白鹿推去。

趙繼林冷笑著跟在晏嶠身後。

邢白鹿抹了把眼淚,大聲道:「是你說要讓我滾的,我會滾的,滾出你的世界,我會讓你如願的,晏嶠!」

「不要,小鹿,不要!」

邢白鹿看著晏嶠的手伸過來,他憑感覺狠狠地要抓住他。

就在那個瞬間,邢白鹿的手一鬆,他整個人往後一仰。

頭頂是藍天白雲,太陽正好躲進雲層,邢白鹿看見晏嶠揮動的手。

骨節分明,真好看。

這雙手,曾經無數次地拉過他的手。

邢白鹿朝他伸出手。

但這一次,不是越來越近的距離,晏嶠再也拉不住他的手了。

寒風自耳邊疾馳奔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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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開著視頻,別耍花樣,先留封遺書,然後,從華星醫院住院部大樓的頂樓跳下去。」王錦傳的話冷靜淡漠。

邢白鹿往床上撐了把才沒倒下,他按著月匈口,沒有一句廢話:「遺書,你要我寫什麼?」

王錦傳道:「我說,你寫。」

「好。」邢白鹿轉身看了看,道,「病房裡沒有紙筆,我能讓人送進來嗎?」

王錦傳道:「別耍花招。」

邢白鹿咳嗽兩聲:「我不敢的。」

他按了鈴,讓護士給他拿紙筆來。

護士很快給他送進來,有些擔憂問:「您沒事吧?要不要我請馬主任上來?」

「沒事,咳咳……」手機沒拿住,直接掉在了床上,邢白鹿忙撿起來,「對不起,我不太舒服,實在沒什麼力氣。」

護士被他嚇到了:「邢先生,我扶您躺下。您……您不需要跟我道歉的,我馬上讓馬主任過來!」

「不用。」邢白鹿喘息道,「讓我一個人待一會,有事我會叫你。」

護士有些為難,看見邢白鹿堅持,隻好出去了。

邢白鹿將手機鏡頭對著自己:「我現在寫,要看我寫什麼嗎?」他自顧將鏡頭轉過去,握著筆的手指關泛白,不住地顫抖,連「遺書」兩個字都因為沒有力氣寫得歪歪扭扭。

王錦傳道:「你就寫,5月28號的車禍,是我雇王錦傳乾的。」

邢白鹿握筆的動作一頓,不過很快,他聽話地寫。

但他的手顫抖得厲害,短短一句話寫了好半天,他忍不住問:「趙繼林已經落網了,你為什麼還願意幫他做事?」

王錦傳沒回答:「然後寫,是我冤枉趙繼林,因為董事長看重他,我看不慣他。」

邢白鹿嗤笑:「這麼漏洞百出的遺書,你覺得警方會信嗎?」不過他很快想起來了,車禍的事趙繼林到現在都沒承認。

王錦傳依舊沒答,繼續指揮邢白鹿寫:「現在王錦傳要去告發我,我也沒有辦法了。我不想坐牢,坐牢還不如去死!」

邢白鹿握著筆的手停頓了下。

王錦傳催促著:「寫!」

邢白鹿隻好繼續寫。

「寫完把遺書放在病床上,然後你現在出去。」王錦傳又道,「記得戴上耳機。」

邢白鹿照做了,他扶著病床起身,喘息道:「為什麼非要去住院部大樓?我、我可能走不了那麼遠的路。」

王錦傳道:「那就找個護士推你過去,給你五分鍾時間,誰跟我耍花招!」

邢白鹿隻好又把之前的護士叫了進來,讓她找張輪椅推自己去住院大樓。

護士蹙眉問:「您去住院部做什麼?」

邢白鹿隻好搪塞道:「有個朋友媽媽住院了,正好過去看看。」

護士想起之前來看他的陸明嘉,便沒多問。

進了住院大樓,護士又問:「邢先生,去幾樓?」

邢白鹿琢磨著該怎麼說要去頂樓,正好遇上陸明嘉過來等電梯。

護士認識他,笑道:「陸先生,好巧呀,邢先生正要去看您母親。」

邢白鹿:「……」

果然,陸明嘉看邢白鹿的眼底充滿了不解。

邢白鹿朝護士道:「你先回去吧,一會他會送我回去的。」

護士忙應聲離開。

陸明嘉看著邢白鹿自己將輪椅推進電梯,忙跟進去:「你怎麼來這裡?」

邢白鹿伸手想按最上麵的樓層,有些夠不著。

陸明嘉擰眉:「你去哪?」

邢白鹿道:「天台。」

「你去天台乾什麼?」

「你管不著。」

陸明嘉低頭看他:「天台風那麼大,你上去乾什麼?」

耳機裡,傳來王錦傳不耐煩的聲音:「讓他走!」

陸明嘉又道:「我給晏嶠打電話了。」

邢白鹿道:「用不著,我正和晏嶠聊著,他在天台給我準備了禮物。所以,你可以走了嗎?」

陸明嘉不可置信看著邢白鹿:「他讓你一個人上去?」

王錦傳厲聲道:「趕緊讓他滾。」

邢白鹿麵無表情道:「晏嶠說,讓你滾。」

正巧陸明嘉按的樓層到了,邢白鹿重復一句:「滾出去,陸明嘉。」

陸明嘉終於出去了。

邢白鹿鬆了口氣,忙壓低聲音:「你別傷害晏嶠。」

王錦傳沒說話,邢白鹿看了眼屏幕,晏嶠完好無損躺在沙發上,他這才鬆了口氣。

通往頂樓天台有半部樓梯,輪椅上不去。

邢白鹿隻好站起來扶著扶手自己走上去。

鏡頭劇烈晃動。

王錦傳催促著:「走快點!」

邢白鹿喘得厲害:「我真的走、走不快,我很不舒服。」

「媽的!」王錦傳咒罵著。

天台的風真的特別大,邢白鹿忍不住裹緊了外套,他走到欄杆邊上都花了很久,氣得王錦傳又罵人了。

邢白鹿扶著欄杆喘得更嚴重。

王錦傳道:「別給我裝,跳下去!」

「嗯……」邢白鹿握著手機努力試了試,最後靠著欄杆虛弱道,「我、我好像爬不上去。」

「臥槽!」王錦傳道,「天台上有沒有能墊腳的?」

邢白鹿握著手機鏡頭照了照。

王錦傳道:「等等,那是什麼?」

邢白鹿道:「幾塊磚頭。」

「搬過來,你踩著磚頭爬上去!」

邢白鹿走路都有些晃動,彎月要去搬磚頭時,他一時間沒站穩,連手機都掉在了地上。

王錦傳怒道:「你別裝!是不是想我給晏嶠一刀?」

「你別、別傷害他。」邢白鹿的喘息聲越發重了,「我沒裝,我真的不舒服,我月匈口疼,真的……」

「少廢話!」

「我馬上搬……」

七八塊磚,邢白鹿搬了半天。

他終於站了上去,對著鏡頭道:「我跳下去就可以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幫趙繼林殺人了吧?」

王錦傳依舊咬死:「快跳!」

邢白鹿的態度強硬了些:「我都要、要死了,你不給我死得明白,就不怕我反悔嗎?」

王錦傳不耐煩道:「為了錢。」

邢白鹿道:「那現在呢?他都被抓了,你為什麼還願意給他賣命?」

王錦傳道:「還是為了錢。」

邢白鹿道:「我也可以給你錢。」

「我憑什麼信你?」王錦傳道,「快跳!」

邢白鹿將手機放下,努力爬上去,一麵道:「所以,真的是趙繼林給你錢讓你開車撞死晏總夫婦的?」

王錦傳冷笑:「你就是知道了又怎麼樣?」

邢白鹿又問:「他給了你210萬去殺晏總夫婦,我殺我,你收了趙繼林多少錢?」

王錦傳沉默兩秒,還是開了口:「290萬。」

「嗯?」邢白鹿抬起的腿放下了,「我這麼值錢的嗎?」

王錦傳道:「不是你值錢,是你能替趙總頂罪,趙總的命值錢。」

「哦……」邢白鹿從磚頭上下來,道,「那我不想給他頂罪了,我好歹是晏氏集團最大的股東,手裡還有那麼多股份,趙繼林不給你一千萬,這樓我不跳了。」

王錦傳大概有點懵,片刻才道:「你乾什麼?你不怕我殺了晏嶠?」

邢白鹿吐了口氣:「晏嶠,別裝了,起來乾活了。」他說著,乾淨利落撐著欄杆,直接坐了上去,又拿起了手機。

王錦傳大約還沒反應過來邢白鹿的話什麼意思,但他看見邢白鹿之前還一步三喘的,剛才瞬間就能跳上欄杆,頓時覺得有些不妙,他沒來得及回神,握著匕首的手腕突然被人扼住。

邢白鹿見沙發上的晏嶠驟然睜眼,直接坐了起來。

與此同時,保安們從外麵魚貫而入。

「你們……」王錦傳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保安們控製住了,手機鏡頭瞬間黑了,應該是掉在了沙發上,邢白鹿聽到他還在說,「放開我!你們乾什麼!放開!」

王錦傳的聲音越來越遠了。

手機很快回到了晏嶠手裡,鏡頭裡出現了晏嶠熟悉的臉:「小鹿,這邊沒事,你別擔心。」

邢白鹿將手機舉起來,正要開口說話,突然有人推開了天台的門沖出來。

陸明嘉看見邢白鹿坐在欄杆上,臉色大變朝他沖去:「邢白鹿,你他媽給我下來!」

-

晏嶠剛從沙發上站起來和邢白鹿說了一句話,也不知道邢白鹿那邊發生了什麼,沒聽到他回應,就見鏡頭瞬間模糊了。

「小鹿?怎麼了,小鹿?」他蹙眉細細看了看。

不對,不是模糊,是手機從高空落下去了!

「小鹿!」晏嶠感覺從頭到腳麻了麻,整個人冒了一股寒意。

「小晏總,人已經……」

常川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麵前的人顧不一切沖了出去。

-

邢白鹿本能轉身想去撈手機的瞬間,另一手被沖過來的陸明嘉給拉住了。

陸明嘉沒有遲疑,直接把欄杆上的人攔月要抱了下去:「你瘋了!你差點掉下去!」

邢白鹿剛才還沒覺得什麼,不過手機掉下去,他本能去撈時,的確明顯感覺到他整個人有些失衡,要不是陸明嘉沖過來,他剛才真的得掉下去!

後怕的感覺爬上來的瞬間,邢白鹿就聽見自己的心跳驟然加快,他捂著月匈口深吸著氣,一時間也沒能緩和下來。

「邢白鹿!你別嚇人啊!」陸明嘉見邢白鹿腕口的手壞數值在不斷往上跳,二話不說把人背起來就往樓裡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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