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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誰說我,不愛你?」
那聲音低醇入耳,清透婉轉,像是清風,絲絲縷縷。
他向來知道怎麼用他的聲音蠱惑她,語氣拿捏地恰到好處,直入她心底,引起陣陣回音。
那一年她在梵音寺住了好久,自打他也住進來之後,她便再也沒有天天想著要回去。
原本兩個陌生人,卻在一種不知道是什麼的力量下緩緩靠近。
那天她知道了父母離婚的消息,在佛前跪了一下午,隻希望能得償所願。
隻是願望沒有實現,現實,比之她想的還要更加殘酷一些。
從佛堂離開的時候,他撐著傘送她回去。
寺廟的上下小道隻有極小數的路麵鋪了石磚,更多的地方都是僧侶自己一步一步踩出來的腳印。
回客堂的路上,他握著傘柄,傘麵往她那側傾斜。
雖然是夏日,雨絲傾瀉而下時依然有些涼。
他微微低頭看著她,低聲道:「如果有心事可以聽聽梵音,可以靜心。」
她抿著唇沒說話,隻留意著腳下,鞋麵已經被雨水沾濕了大片,絲絲縷縷得涼。
溫景梵也再沒說話,邁上石階時,躲在屋簷下避雨的那隻貓跳了下來,隔著幾步的距離跟著溫景梵往前走,見他偶爾回過頭來,便仰頭「喵喵」聲的叫。
然後便是他清澈好聽的笑聲,低低的:「你別走在雨裡,往屋簷下走。」
那貓便似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了他一眼,換了一個方向,走在了隨安然的腳邊。
她起初是嚇了一跳,這麼一停下,那貓也停下來靜靜地看她一眼。
傘麵上的水珠順著傘骨落下來,正好落在它的耳朵上。
它一甩頭,就這麼席地而坐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她並不怎麼親近這些有生命的東西,總覺得這些小家夥脆弱得狠。
而那天,鬼使神差地蹲下身去,抬手去扌莫它。
那隻貓就這麼看了她一眼,任由她扌莫著。
溫景梵也在她身旁蹲下來,手指落在那貓的耳朵上輕彈了一下,低聲說了句什麼。
那貓懶洋洋地睨了兩個人一眼,在一陣鍾聲裡,警醒地站起來,幾下躥走了。
送她到客堂房間的門口,他垂下傘,細心地收起,見她轉身要進屋,叫住她:「回去洗個熱水澡,女孩子家的身體總是要弱一些,如果生病了會很難受。」
隨安然就握著門把手轉頭看著他,良久輕點了一下頭:「謝謝。」
那個時候的他,便已經能夠很妥帖細心了。
再後來……
便是那一天的傍晚。
又是一場驚天動地的雷雨,閃電破空,在天際劃過一道絢爛至極的光,伴著雷聲,那雨點飛快地落了下來,瞬間淋濕了地麵。
轟隆隆的雷聲如同炸雷,配著那閃電,就像撕裂了整個天空,露出一個巨大的黑洞來。
這場雨有些不太尋常,連著下了好久,雷聲轟隆,似是要把前段時間的乾旱一掃而空。
竟不停歇的一口氣下到了晚上。
知客僧打傘而來叮囑了香客今晚早些休息之後,又匆匆地離開了。
他走了沒多久,雷聲大作,閃電劈空而至,「啪」地一聲,燈光微閃,掙紮了一下後,整間屋子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隨安然被嚇得一愣,反應過來之後快速地去按開關,根本沒有反應。
她咬著下唇,努力抑製住自己的恐懼,可心跳聲在這恐怖的夜晚卻愈發清晰。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她被嚇得一驚,心裡越發緊張。
溫景梵很耐心地又敲了幾下,說道:「我是你對麵的房客,因為打雷,寺內的電路壞了,今晚大概都不能通電。
你一個人可以嗎?」
話落,門外依然沒有動靜。
他又等了片刻,正要轉身走開,門卻從裡麵被打開,她握著門把,聲音怯怯的,「我一個人害怕。」
這個院子裡住的人少,整條走廊怕是也隻有他們兩個。
供電壞了,這裡便也是黑沉沉的,一絲光都不透。
溫景梵思忖了一下,才道:「那我們去外麵的堂廳裡坐會,等你困了再回來吧。」
她點點頭,跟著他一路走過去。
他走得很慢,保持著很恰當的距離。
她隱隱透過那微光,看著他的背影,莫名心安。
坐了片刻,那知客僧又來了,看見兩個人坐在門口不由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幸好,我還怕女施主一個人住著會害怕,正打算來看看。
房間裡有香燭,火柴,我今晚守夜,有事的話就到下麵那個院子找我。」
他說著,又匆匆打傘走了。
溫景梵看了她一眼,問道:「我知道你住在這裡好幾天了,看著年紀也不大,倒是一直沒問過你的年齡,一個人上山的?」
隨安然捏著手指,搖了搖頭,「是我父親送我上來的……」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因為一些原因,我就到山上來了。」
「你幾歲了?」
「我十八。」
「很快就高考了吧?」
他輕聲笑了起來,那聲音伴著雨聲,很清透,幾欲迫人心。
她愣了一下,脫口而出:「你聲音真好聽。」
溫景梵頓了一下,這才說道:「我之前以為你不會說話,這也是你第一次誇我。」
隨安然終究是年齡小,再加上他的聲音柔和溫暖,長得又極好,這麼溫溫和和地和你說著話,便有些不知所措起來:「真的很好聽……」
他又笑了起來,透過微亮的天色打量她,卻再沒有開口說話。
「你呢?
你來梵音寺是乾嘛的?」
良久,還是她害怕著黑暗的寂靜,先開口打破沉默。
「散心。」
他回答的簡單,手指落在手腕上輕輕撥弄著小葉紫檀。
隻是這細微的動作,隨安然並沒有看見。
又一次雷聲大作裡,他突然開口問道:「你叫什麼?」
隨安然側目看向外麵的閃電,有些害怕地雙手緊握:「我叫隨安然,隨意的隨,歲月安然的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