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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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紮中宣靜河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來者何人?!

山林中越來越逼近的異響都被湖水隔絕了,宣靜河不斷下沉,竭盡全力想要掙脫,但不論他怎麼發力,橫貫在月要間的那條手臂都紋絲不動,就像精鋼鑄就的桎梏一般。

咽喉裡殘存的空氣一點點流失,宣靜河修為再強也不可能水下閉氣超過一刻鍾,終於在此時氣息斷盡,猛然嗆出了肺裡的最後一絲空氣!

身後人把捂在他嘴上的手一鬆,用力扳過他冰冷的下巴。

緊接著溫熱的唇覆了上來。

空氣渡進咽喉,但宣靜河仿佛已經失去了意識,他長發與袍袖在水流中飄揚而起,就像徐徐綻放在湖底的一朵睡蓮。

人的皮囊真是最不可信的。明明心腸如鐵石一般剛硬,長相卻秀美文靜,唇舌柔軟微涼。

「才這樣就……」

男子揶揄地喃喃了一句什麼,然後他凝視宣靜河昏迷的側顏片刻,心頭那一絲戲謔又化作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忍不住再次低頭親口勿下去。

——就在這時。

不器劍無聲無息貫穿了男子的腹部,一片淡金色血液在水底彌漫開來!

「!」

男子疾速退後,宣靜河瞬間掙脫桎梏,一抬頭露出了森寒的眉眼!

矩宗握劍的手背青筋突起,劍身勃然而出,淩厲劍光甚至在一瞬間將水流斷開,映亮了前方黑暗的湖心,然而轉瞬即逝的光亮卻什麼都沒有映出來。

人呢?

一劍貫穿腹部,竟然還能這麼快逃走?!

突然宣靜河眼神一瞥,敏銳察覺到一股陌生而強大的氣息正疾速逼近身側——又來了!

不器劍如蛟龍一般閃電刺出,但這一次來人卻比他還快,在閃身避過劍鋒的同時,一掌就從身後扣住了他的咽喉,用力之大甚至讓宣靜河清清楚楚聽見自己喉骨哢!地一聲。

「矩宗,」那懶洋洋的男聲還帶著笑,但一字一句都邪惡得讓人膽寒:「你跑不了的。」

緊接著宣靜河耳梢猝然傳來劇痛,被對方尖利的犬齒毫不留情地刺穿了!

鮮血頓時逸出,宣靜河瞳孔微縮,反手轟然一道法訣拍出去——這一擊不可謂不淩厲,但出手的剎那間他就知道已經遲了。

犬齒放開了他的耳梢,對方鬼魅般的氣息隨水而逝,最終隻留下沙啞短暫的一笑,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宣靜河一手緊緊捂住流血的耳梢,連指尖都在不住顫栗,麵色寒冷如冰,迅速上浮嘩啦一聲探出了水麵。

天魔眾女已經消失,那前仆後繼的淫靡幻影一個也不剩。

宣靜河劇烈喘息著,濕漉漉的鬢發從蒼白的臉頰垂落下來,鬆手一看滿掌心都是血。

布陣者到底是什麼人?

他為何擁有這麼強大到恐怖的力量,能在頃刻間壓倒性地製住自己?

宣靜河勉強止住喘息,剛要淌水上岸,突然動作又一頓,仿佛察覺到什麼不對,慢慢抬眼望向四周。

白天明明一絲風也沒有的山林,此刻卻漫山遍野都是風聲,長長短短的呼嘯仿佛吹著尖厲的哨子越來越逼近,湖邊樹叢也隨之搖晃得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劇烈。

然而月光清清楚楚照出了高處的樹冠,根本沒有隨風簌簌,幾乎就是靜止的。

宣靜河的視線一寸一寸移向樹叢,他終於知道了剛才在水下時那男子為什麼叫他不要出聲——

一道佝僂人影率先鑽出樹叢,月光映出了他弓起的背,青黑的皮膚,全身上下無數道腐爛抓傷,以及不斷發出尖銳漏氣的血盆大口。

緊接著,更多相似的身影也鑽出樹叢,三五成群,越來越多,從四麵八方包圍了整座湖泊,密密麻麻每一張腐爛的嘴裡都露出滿口利齒。

它們曾經是村民,有的身上還掛著襤褸衣衫,但現在已經絕不能再稱之為「人」了,而是介於活人和死屍之間的一種怪物。那些腐爛的月匈腔中不斷發出漏氣聲,悠遠而又淒厲,從遠處聽來就像風聲吹著哨子穿過山林——

原來入夜後山裡根本沒起風。

漫山遍野的「風聲」都是因為它們在逼近!

宣靜河死死握住不器劍柄,不由自主在水中向後退了半步,頃刻間唰地一聲,所有村民渾濁的雙眼都投向了他。

這些活死人的瞳孔早就散了,密密麻麻一片全是腐敗眼白,隨即接二連三發出更加尖銳的嗥叫,爭先恐後踏進湖裡,踩著水花向他湧來!

宣靜河喝道:「不器!」

鏗鏘雪光劃過,下一秒宣靜河禦劍而起,堪堪躲過了從水底潛伏而來的活死人。

但這不是結束,滿湖麵「村民」就像沸騰了的餃子鍋,甚至爭相向高空伸出指爪去夠宣靜河的衣角;從高處向下望去,大片山林中全是這樣的怪異身影在湧動,慘淡月光照出它們青黑的軀體,密密麻麻數以千計。

那竟是漫山遍野的活死人潮!

·

與此同時,獵戶後院。

屋裡篝火燃燒,發出輕微劈啪聲。遠處深山裡的風又大了,透過破敗窗縫,傳來悠長尖銳的嗚咽。

「玄道長跟隨矩宗大人,已經很多年了吧?」曲獬往火裡扔了半根柴,微笑著問。

他剛才一直靠在角落裡,既不說話也不動,好似神魂早已飛去了別處,隻留一具無知無覺的軀殼在此地和衣而臥,這會兒卻突然睜眼來了這麼一句。

玄成謹慎地縮在屋子另一側最遠的拐角,聞言擠出兩個字:「還好。」

「矩宗可有心儀的道侶?平時都喜歡做什麼呢?」

「這倒……」玄成突然反應過來:「你問這個做什麼?」

「長夜無事,聊聊天嘛。」

玄成警惕地道:「在下與曲公子似乎沒那麼多好聊的。」

曲獬不以為意:「我看矩宗這個人,好像很一本正經,不太喜歡與人產生身體接觸的樣子。」

玄成冷聲道:「不僅如此,矩宗大人還厭惡舉止輕浮之徒,尤其不會搭理那些心懷鬼胎蓄意接近的人!」

「……」

跳動的火苗映照出曲獬半邊側臉,另外半邊隱沒在陰影中。他看上去像是在笑,但那神態又有些說不上來的詭異,半晌輕言慢語地吐出了兩個字:「是嗎?」

然後他頓了頓,毫不在意地繼續問:「矩宗平時可有喜食之物?慣用什麼味道的熏香?偏好穿什麼樣式的衣服?還有什麼日常習慣是我應該知道,但還不知道的嗎?」

他的窺探如此明目張膽,讓玄成心頭不由升起驚疑:「你麼多做什麼?你、難不成你還想……」

「我回去做好準備,以免將來薄待。」曲獬笑吟吟地道,「畢竟以後他終年被鎖在黃泉鬼蜮,仔細想來,也是挺可憐的。」

玄成霍然起身,這一驚非同小可:「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

他身後的屋門虛掩著,這時突然從外麵傳來一陣蹣跚腳步聲。

玄成的第一反應是那老太太來了,還要再怒斥曲獬,卻不得不暫且住嘴,轉身就要去開門,誰知手剛碰到門栓,就聽身後傳來一句: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麼做。」

「你說什麼?」

隻見曲獬盤腿坐在火堆前,跳躍的火苗讓他大半身影看上去虛虛實實,唯有眼底閃爍著絲絲猩紅寒光,嘴唇中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齒。

那笑容裂得太大了,在少年俊美的臉上十分違和,有種鬼氣森森的妖異: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去開門。」

寒意混雜著恐懼直沖腦頂,玄成失聲:「住口!!」

砰——砰——

機械拍門聲在此時響起,玄成把門一開,霎時與門外的青黑麵孔來了個眼對眼!

「……」玄成下意識退後半步:「這是……什麼……」

這景象足以讓任何人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隻見那衣衫襤褸、身軀腐爛的陌生「村民」直勾勾盯著他,突然張嘴就咬了下來!

「——什麼東西!」

玄成破口失聲,下意識去擋,被對方狠狠咬中手腕。劇痛和驚懼讓他爆發出極大的力量,一把將「村民」推得飛了出去,轟隆一聲重砸在地,當場攔月要將上下身摔成了兩段!

滿地內髒與淋漓血水映在玄成眼底,但他還沒來得及震驚自己竟然殺人了,就看見不遠處院門哐當壓塌,然後更多「村民」爭先恐後地擠了進來。

這些人無一不身體殘缺,隨著呼吸在月匈腔裡漏出悠長的回響,拖著沉重的腳步向自己圍攏;緊接著地上那分成兩段的屍體竟然動了動,用兩手支撐起上半身,一抬頭露出渾濁黃白的眼珠,直直向自己爬過來!

「走開……走開!!」玄成發著抖退後,鏗鏘一聲拔劍:「何方妖祟!站住!!」

最後一字話音未落,七八個活死人同時撲了上來。

玄成再也顧不得犯殺生戒條,極度的恐懼讓他抬劍就砍,然而活死人數量太多了,前仆後繼像漲潮般向玄成淹來,既不知道躲避也不畏懼受傷,甚至那些被砍翻在地的殘肢也還在掙紮抓撓。混亂中玄成腿上卻被抓撓得血痕累累,甚至被一顆砍落在地的頭顱趁亂咬住了腳腕!

「——啊!」

玄成一聲痛叫踢飛頭顱,使出全身力氣推開無數雙枯手,強行禦劍而起!

轟隆一聲重響,搖搖欲墜的屋頂被他咬牙硬撞出一個洞,頓時塌了半邊。

但眾多活死人卻不放棄,迎著傾瀉而下的木屑碎瓦往上爬,爭先恐濃厚伸手來夠他,月光清清楚楚照出了無數張裂到極致的血盆大口。

玄成全身血都冷了,正當這時一股熟悉的強大靈壓自遠而來,他抬頭一看,遠處一道白袍翩飛的身影禦劍疾速而來,是宣靜河!

「矩宗大人!」

玄成脫口而出,緊接著如夢初醒,突然想起自己遺忘了什麼——曲獬被丟在了他腳下的屋裡!

他本能已經意識到曲獬不對了,但緊急關頭來不及細思,如果在宣靜河眼皮底下見死不救的話,那事後肯定是會被逐出師門的。因此他隻得一個猛子紮下去沖回屋,揮劍砍翻蜂擁圍上來的活死人,吼道:「曲公子!」

身後沒有傳來回答。

難道已經被咬死了?

剎那間玄成心頭劃過一絲不知是愧疚還是慶幸的情緒,然後他一回頭,霎時僵住。

屋外擠滿了活死人,屋裡是滿地腐血殘肢。就在這修羅地獄般的慘景中,曲獬盤腿坐在唯一一處乾淨的空地上,左手端著酒盞搭在膝頭,右手支著漂亮的下頷,正頗為有趣地望著他。

「……你……你怎麼……」

曲獬沒有回答,右手打了個清脆的響指——啪!

仿佛一道指令被下達,幾個活死人從廢墟中嘩啦啦起身,全身四肢反方向彎折,搖搖晃晃向玄成爬了過來!

「……是……是你……」玄成發著抖退後半步,霎時心頭一片雪亮,什麼都明白了:「這山裡的邪祟就是你,一切都是因為你!你是……你是故意跟我們進山裡來的!」

曲獬笑了起來。

「你,你不是人,」玄成目眥盡裂:「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等你死後,魂魄會來到黃泉地府,也就是我的疆土。」

曲獬飲了口酒,悠然笑道:「我是天道之神,你們凡人通常稱呼我為……鬼太子。」

「……鬼太子……」

玄成難以置信地搖著頭,突然扭頭向外疾奔,不要命的嘶喊甚至破了音:「矩宗大人快走!他是——」

曲獬抬起右手,五指隔空一攥。

下一秒,玄成隻覺心髒被巨力猝然絞緊,眼前發黑雙膝軟倒,撲通一聲重重倒在了地上!

失去意識前一刻,他的視線餘光看見曲獬將杯中殘酒隨意地潑進火堆,隨即站起身,火光中那側影氣定神閒,猶如一個俊美無儔的惡魔。

緊接著,不器劍驚世劍光當空殺到!

劍弧如平地刮起扇形颶風,將屋外大批活死人一掃而空,頓時清出了一片空地。宣靜河落地收劍、箭步而入,一眼瞥見了地上生死不知的弟子:「玄成?!」

「矩宗大人!」曲獬又驚又喜迎上前來,隨即轉為焦慮不安:「這些村民突然闖進來,玄道長為了保護我,才……」

就在這兩句話間,宅院外的風聲又接二連三響起,是湖邊的活死人潮尾隨著宣靜河的氣息一路追來了!

宣靜河全身浸透湖水,麵頰有種白瓷般的冰冷光暈,濕漉漉的黑發被隨意綁在腦後。他一手握劍一手扛起昏迷的玄成,乾淨利落打斷了曲獬:「跟我來。」

「矩宗大人往何處去?」

「這裡不能待了,把老太太帶走,去氿城。」

黑夜烏雲層層,毛月亮映出屍山血海的盛景。宣靜河一劍盪開前仆後繼的活死人,但還沒來得及趕到主屋前,卻見主屋後門哐當重響被撞開了,老太太慘叫著摔了出來,好幾個活屍正扒著她瘋狂撕咬,在血肉狼藉的地上滾作一團。

宣靜河平生從未見過這人吃人的血腥場麵,滿地血肉腸子就這麼直接撞到麵前,心性再強硬都不免當場變色,一掌將那幾個活死人擊得橫飛出去,但老太太已經肚腸橫流,嘴唇蠕動幾下,猛地湧出大口鮮血,眼見是不活了。

「……」

宣靜河僵立在原地,握劍的手微微發抖。

「沒關係的,矩宗。」曲獬從身後握住了他冰涼緊繃的手腕,溫言道:「不是你的錯。」

宣靜河乾澀地張了張口,這時卻感覺玄成身體猛地一抖,緊接著哇地噴出一口血箭來。

「玄成?」

宣靜河立刻喚了幾聲,卻沒有得到回應,反而見玄成全身抽搐得越來越厲害,甚至連他一手都快扶不住了。曲獬見狀趕緊上來幫忙,震驚道:「玄道長隻是被咬了一口,怎的會變成這樣?」

宣靜河心知這樣下去不妙,眼見周圍眾多活死人又要漸漸聚攏,當機立斷一把按住曲獬的肩,把他推進身後的柴房門,旋即自己也閃身進去,把厚厚的木門一關,用門栓死死抵住,揮手用靈力點燃一堆柴火,把玄成小心快速地平放在了地上。

「咳咳!咳——」

昏迷不醒的玄成一口口嗆出黑血,上半身以一種極其古怪的姿態反弓起來,似乎要從地麵上彈起來似的。

宣靜河不顧外麵活死人越來越響的拍門聲,迅速檢查了玄成全身傷口,又一股精純靈力強行灌進弟子的氣海,臉色如堅冰般森寒:「他真的隻是被咬了這一口?」

曲獬看上去似乎驚懼已極:「是……是的,怎麼會……」

就在這時,柴房角落裡傳來了「咚!」「咚!」的敲擊木板的悶響,兩人同時回頭一看,是白天那具棺材!

這柴房正是剛才那具棺材擺放的地方,此刻薄薄的棺材蓋正隨著敲擊不斷震動,木屑灰塵簌簌而下,仿佛裡麵的東西馬上就要掙脫而出。

曲獬倒吸一口涼氣,貌似驚恐地捂住了嘴。

——轟隆!

隻聽一聲重響,棺材蓋被活生生掀開,白天那個死得不能再死的獵戶直挺挺坐起來,月匈腔鼓動發出尖嘯,大張著腐爛的嘴,連滾帶爬向宣靜河沖來!

——怎麼會這樣?

白天明明還是一具屍體,晚上卻復活了?!

種種異象閃過腦海,所有線索連成一線,宣靜河突然意識到了最致命的關鍵。

但此刻來不及細思,他一劍將獵戶整個身體斜著劈成兩半,砰砰兩聲重砸在地;連著頭的那一半殘屍還掙紮著要往前爬,被一劍刺穿頭顱,濺出滿地腐血,這才徹底倒地不動了。

「……被咬死的人,白天都是屍體,晚上卻會醒來。」

宣靜河微微喘息,握著尚在滴血的不器劍,每一個字都是從乾澀的咽喉裡硬擠出來的:「它們白天蟄伏在這深山裡,晚上出來遊盪覓食,活人發出聲音便會成為它們的目標……所以老太太即便瘋了,也本能地牢牢記得要睡覺,隻要睡著了就不會被這些遊盪的死人發現。」

「是我們害了她,」宣靜河沙啞道,「是我們上門借宿,把這些死人引到了這裡。」

屋外全是長長短短的尖嘯,仿佛寒風從四麵八方環繞著這座柴房。

「……矩宗大人,」這時身後傳來曲獬顫抖的聲音。

宣靜河一回頭。

隻見地上的玄成不知何時站了起來,臉色青黑,神情呆滯,眼珠子遲鈍地一輪,鎖定了宣靜河的脖頸。

緊接著他咽喉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像野獸在嚎叫,直接撲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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