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6章 命運(2 / 2)
他宛如失了魂魄般走進了屋子裡,入目是一條斷臂,其次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再往裡看,渾身遍布青紫淤痕的母親倒在血泊裡,無神而絕望的眼眸死死地盯著屋外,似乎生前還掙紮著爬了幾米,拖出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他靜止了,他就這樣站在屋門口,一動不動。
就好像這樣,這噩夢般的場景就不會從虛無變為真實。
一道聲音從背後傳來。
「加入天之樓吧,你沒有別的選擇。」
少年紋絲不動。
「是聶兆的人做的,因為你父母不配合他們的計劃,當然我們也沒有阻攔,要怪,就怪玉淩連累了你們吧。」
「但現在,你若想復仇,就隻能依靠我們的力量,或者你也可以去找玉淩,看他願不願意為了你和域主府翻臉。」
還是當年那個中年人,他悠然地靠在門邊,戲謔地道:「反正一直以來都是他在幫你,你也一直都活在他的陰影之下,離了他,你什麼都做不到。」
「我也不需要你提供他和道淩宗的情報了,因為你已經不在他的核心圈子裡了。隻要你現在加入組織,我們就把你安插到聶兆的身邊,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順便替我們做點事兒,如何?」
噩夢終於凝結成了殘酷的真實,將他從虛無中喚醒。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答應的,又是如何安葬了父母,潛伏到了聶兆的身邊。
他隻知道他剛去沒多久,華域域主就死了,隨後聶兆上台。
那些日子他過得恍恍惚惚,宛如行屍走肉,隻是機械地完成著天之樓的命令。
他配合著其他的暗線,在道淩宗轟炸域主府的時候,趁亂殺了聶兆,並縱火將他的屍體焚燒,留下血書,偽造出聶兆自殺的假象。
天之樓需要那枚華域域主印,但他對天之樓同樣厭惡到了極點。
也許是巧合,幾名暗線在混亂中或死或傷,而他這個修為最弱的人卻憑借龜殼訣安然無恙。
他帶走了域主印,來到道淩宗隱匿下來。
他太弱了,他需要借助這枚域主印迅速變強,所以他自私地沒有告訴任何人。
而天之樓的人沒來得及找到他,幻靈族就破封而出。
他混跡在書院的人流中,順理成章地得到名額,離開了封靈星。
於是,他的命運發生了第二次巨大的轉折。
在偷渡逆雲海的時候,他和眾人失散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身在孤星的分部。
那時,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裡發生了脫胎換骨般的改變,但醒來的時候,卻大部分都記不得了。
隻記得,夢裡那個看不清麵容、看不清身形的神秘人告訴他,成為離道強者,就有復活父母的可能。
他留在了孤星,順從他們的安排,廢去了龜殼訣,通過了一係列痛苦的試煉,在將玄力打熬到了凝血境的同時,也將靈力修到了融虛巔峰,甚至還將空間道法研究到了索幽境界。
他終於成為了以前無法想象的高手,雖然在這廣闊的三大星係,他依舊還是一個弱者。
他不知道在那個夢裡,他得到了什麼饋贈,竟然讓他的資質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但這一切定然是有代價的,隻是還沒到對方收取的時候。
第一次出使任務,他就失手了。
那是在天穴宗的小世界,他依照命令去抓噬夢獸,卻沒想到正好撞上了玉淩。
多年後的重逢並沒有任何溫暖與感動,有的隻是森冷的殺意。
他以為他已經成長得夠快,遠遠地將那些曾經的書院天才們甩在身後,卻在麵對玉淩的時候,連逃命都顯得如此的艱難。
孤星給他的第二個任務是,如果抓捕噬夢獸不成,就恢復本來麵目,找到玉淩並與他匯合。
他沒有去,即便在後來的天河通聖橋上,他遇見了歸雲,也刻意地避開了玉淩。
他不敢見他,因為他還沒有想好如何麵對他。
在那之後的又一次見麵,就是在登雲星了。
和歸雲等人漂流到那裡,也並非一個偶然,而是隨著他修為的提升,他終於想起了那個夢境裡的全部細節。
其中包括登雲星的坐標,也包括這樣一段話。
「你的朋友,他並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相信你從各方各麵也已經感覺到了。」
「你不用探尋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之後你要做的事,既是在提升你自己,也是在幫他,不管你做的是多麼荒謬的事情。」
「一切早已注定,接下來你所看到的,就是未來的圖景……」
一切都在那個人的預料之中。
無一錯漏。
命運的因果之線已經將他緊緊纏繞,讓他隻能依循著既定的軌道一步步前進。
他是身不由己的棋子,是洪流之中的推手,是藏匿至深的寅末。
明麵上,他與玉淩再無什麼交集。
但在陰影中,他的命運已經完全與玉淩綁定在一起。
他出賣了鬼覺星的隱秘傳送陣,致使玉清玄等人在去往登雲星的路途上被道靈族阻截。
他還出賣了登雲星,致使元靈族大軍降臨,讓玄靈與幻靈二族遭遇了致命的災厄。
他不惜一切代價,不擇一切手段,想要爬到離道境,想要斬斷因果之線,可是,他終究做不到。
做錯一件事,便無法再回頭了。
雖然所有事情都按照衍星殿殿主的推演發展了下去,可是玉淩不可能原諒他,他也無法原諒自己。
終於,一切就要結束了。
這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他也走到了自己應有的結局。
結局並非是他所滿意的,但他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
無數紛雜的畫麵如潮水般從玉淩的眼前退去,荒坡之上獵獵的幽風吹拂著,讓他從恍惚之中回過了神。
入目還是周盛的臉龐,以及他身後營地裡閃閃爍爍的萬千燈火。
玉淩沒有說話,於是此地便隻餘沉默。
離道巔峰強者,原來也並非全知全能。
他以為他什麼都已了然於心,卻連一些最簡單的事情都未曾知曉。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玉淩轉過身,不再看著周盛。
「我想……在最後,去一些地方看看。」周盛低聲道。
「好。」
玉淩沒有多問,空間一陣波動,他便帶著周盛出現在了營地裡的某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