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再臨(1 / 2)
梅林裡, 寒風刮過一陣幽香,最後縈繞在兩人中間。
聞姚喜歡梅。這梅林裡每一株都是從全國各地精挑細選來的名貴品種。然而,竟沒有一株開得比聞姚艷麗。
鍾闌自然知道,他今日如孔雀開屏, 大概是故意的。
聞姚總是容易多想, 或許也是因為那一角靈魂的緣故。他拈著一點枝頭的雪, 指尖濕漉漉的,漫不經心道:「既然陛下重回朝堂, 那我便從前朝退下吧。這些日子,我攝政本無正當身份,不再適合拋頭露麵……」
「聞姚。」
鍾闌忽地叫了聲。他的聲音雖然輕, 但篤定而誠懇, 清亮的聲音像是砸在了聞姚的心頭, 讓驟然清醒, 睜大眼睛,看著鍾闌。
鍾闌對他笑了, 眼睛彎成了月亮的模樣:「你不用試探我。在你麵前,我從不自稱朕。」
聞姚那矜持、得體又勾人的表情終於不見了,眼睛濕漉漉的,像一隻找到主人的小野狼, 終於在利爪和拚搏不安中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個懷抱。
「你想要什麼,我都懂的。」鍾闌正打算把皇後的事情同他說了。
忽地, 一隻手指樹到了他的唇前。
「陛下, 您下旨即可。」聞姚眯著眼睛, 湊近了柔聲道,「不需任何言語。」
鍾闌:「?」
忽地,一支梅枝做成的簪子出現在聞姚掌心, 與那支菩提木簪子一模一樣。聞姚走近了,將簪子插到鍾闌的發髻上。
兩支一模一樣的簪子在他們發間遙相呼應。
「陛下,你的聘禮當年已經給我了。」聞姚笑著咬上他的耳垂,「若先前整個羅國都不夠,那這是我的嫁妝。」
他在鍾闌耳邊輕聲:「同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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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都定下來了,但禮部卻犯了難,最主要是沒有先例,沒人知道如何對待一位男皇後,還是個可以掌權的皇後。
一大早,禮部侍郎就得知,尚書「忽染風寒,站立不能」,緊著自己的同事們便接二連三地告假。那些知道當年南穹舊事的臣子一個個和縮頭烏龜似的躲起來,隻剩下一群懵懵懂懂、不清楚聞姚與鍾闌之間的關係的新人。
「典禮日期就定於二十日之後,禮服已開始準備了,隻是這鳳冠實在難得。以往每個國家的鳳冠都是代代相傳的,典禮結束後便會收到皇後宮裡,等下一代國君立後,太後便會將鳳冠傳下去。目前最華麗的鳳冠應當是原先辛國的那一頂,然而這樣式……」
侍郎自然知道問題所在:這鳳冠戴在男子頭上太滑稽了。
有年輕、懵懂的後輩出言:「微臣倒是覺得不必擔憂,若是封後,那不論男女都得尊崇祖製,這也是對陛下的尊重。這鳳冠是必然要戴的。」
這一看就是上朝是站在最後麵,連「皇後」本人尊榮都沒看清過的愣頭青。聞姚代替鍾闌攝政那些日子都躲在屏風後麵,所有話語都由李全代轉,也不怪他們對他本人的凶殘程度一無所知。
侍郎心想:這種尊重不過是折了一頭來配合另一頭罷了,但誰敢折了那魔王的棱角?
「這件事你們無需再勞心,我會同陛下商議的。」他隻能痛苦地一力承擔下來。
二十日,重新做鳳冠肯定是來不及的。侍郎連夜讓工匠出了方案,將鳳冠改成男子佩戴不突兀的樣式,三天內,圖紙趕了出來,他便立刻進宮請示陛下。
鍾闌的想法果然也是如此,連連贊賞他的工作。他也擔心讓聞姚按祖製穿女裝天下人眾目睽睽之下受封,他會不高興。
「李全,你帶禮部侍郎去取鳳冠,命工匠盡快改造。」
李全卻一臉為難:「陛下,這恐怕不行。」
鍾闌和禮部侍郎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為何?」
李全眼神飄忽,小聲:「鳳冠已經被人取走了,恐怕除了您,別人都拿不回來。」
被誰取走了?
除了聞姚,還能是誰呢?
他那麼早取走鳳冠做什麼?
鍾闌回到後宮,便看到聞姚寢殿內外都圍著許多宮人,人來人往,十分繁忙。那些宮人看到鍾闌到來,全都跪下行禮。
「你們在做什麼?」
「回陛下,禮部送來了許多禮服的樣衣,貴人正在一件件試穿,仔細挑選。」
鍾闌心裡一動,揮手讓他們都退下,自己悄然走進聞姚寢殿。穿過層層屏風,終於走到內室,一麵巨大的銅鏡落在窗前,一道火紅的身影對著銅鏡,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襟。
「陛下來了。」
鍾闌的模樣倒映在銅鏡裡,兩人的視線穿過那模糊的反射在空氣中交織碰撞。
屋內沒有宮人伺候。
聞姚在等他。
鍾闌心領神會,然而視線卻不由得落到聞姚頭上。
他的喉嚨發乾:「我本想讓人將鳳冠改成男式的。你那麼早自己戴上它了?」
「今天要挑選禮服,戴上鳳冠才能看出哪一件最合適,最匹配。」
「可這……」
鍾闌的後半句話斷在了嗓子眼裡。聞姚慢慢轉過身,那雙眼睛勾人似的撩撥了他的心弦。鳳冠很華麗沉重,晶瑩美麗的珠串掛落在額前,將他的惑人的眼神半遮半掩,像是一段段破碎卻濃烈的畫卷。
鍾闌這才發現,聞姚身上的禮服也不是普通的男式禮服。它介於男裝和女裝之間,雖然寬大莊重,但卻收了月要,配上頭上那頂復雜華麗的鳳冠,竟然還有點搭。
「陛下,這件好看嗎?」
鍾闌微微抬眼:「聞姚,都說了,你不用試探……」
「這不是試探。」聞姚打斷他。
鍾闌:「?」
聞姚施施然走到他麵前,輕輕撩起他耳邊的一簇碎發。他不僅穿著收月要禮服,戴著鳳冠,身上還有若隱若現的甜膩香氣,像加了幾勺糖一樣。
可口,美麗,勾起人的欲孽。
「這不是試探,而是勾引。」聞姚大方地在他耳邊說,「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