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舞會（1 / 2）
鏡子裡是張頗有姿色的臉龐，鵝蛋臉杏仁眼，嘴角一勾有那麼幾分妖嬈的味道。明毓雖然已經近40歲，但保養得當，風韻猶存。她照著鏡子仔細端詳自已，眼尾似乎多了道皺紋，她湊近鏡子，用食指提拉眼睛。她心裡默默嘆了口氣，自已從二十歲就跟了範成諒。當時範太太已去世三年，範成諒一次酒醉和自已有了一夜魚水之歡。他見她是黃花大閨女，便也負起責任將她娶進家門。範成諒器宇軒昂，權勢滔天，她本以為自已是天下頂幸運之人能夠做他的女人。可是這麼多年她永遠隻能做姨太太。範太太的位置永遠為那個早就去世的女人留著。嫁進範家後，範成諒不能說對她不好，錦衣玉食，珠寶首飾應有盡有。但這個男人待她是冷的。就算在他身邊待了十幾年，他看她的眼神依然是那般平淡。她想起新婚之夜，範成諒的話：「這個家交給你打理，你想要什麼都可以。隻要你待我女兒好，我保你一生無憂。」
陷入回憶裡的明毓情不自禁地抓緊了梳子，神色有些不忿。
「明毓太太，太太。」丫鬟小璐喊她，小璐舉著兩條裙子，「您買的兩條新裙子，您看穿哪條去今晚的舞會啊。」
明毓這才回過神，她轉過身看那兩套衣服。一條是墨藍色的旗袍，繡著蘭花盡顯精致。另一條是西式的菱格長裙，搭配棕色的毛披肩。她正思索著，卻看到門外是範宜雨經過。她站起來招呼她進來。
「姨娘這麼精心打扮，是有什麼重要的場合啊？」宜雨見她妝容精致，隨口一問。
「你還不知道啊？今晚你爹要辦舞會呀。」明毓答道。
「辦舞會？爹爹一向不喜歡這些的呀。」
明毓拉她坐到梳妝鏡前，「那還不是為了你，你爹說這是給你辦歡迎舞會呢。你出國時還是小丫頭，如今這麼大回來了要讓大家好好認識認識你。」
宜雨有些疑惑：「我都回來好幾個月了，怎麼現在想起給我辦舞會。」
「我看啊，這舞會不隻是歡迎你回來，還是要給你挑夫婿呢。」明毓隨口一說，「小璐你再叫兩個丫頭過來，給小姐梳妝打扮起來。」
城中的新樂門往常是人來人往，今日卻掛起了謝客的牌子。因為今晚他們得招呼這最尊貴的客人。新樂門的經理正指揮著服務員們布置舞台、擺放桌椅。正門守著兩個軍人，所有進出的人都要檢查。而全部的工作人員更是經過了他們的搜身檢查才能進場。連後廚裡都有人把守，緊盯食品的製作。
應暉負責今晚的安全督查，他仔細地檢查了每一個房間，確認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身份。今晚的舞會督軍、少軍、大小姐還有軍中各位將軍及家屬都會出席，絕對不容有失。
老修是新樂門的幫廚，他今晨剛出家門準備去上工，便被遠房表侄子遊方拉進了巷子裡。遊方掏出一根煙，諂媚得遞上去：「叔，我親叔，今日有事求您。」老修抹了抹手，眯著眼瞥著他，手裡還是接過了煙。「咱們可好久沒聯係過呀，什麼風把你刮來了。」
「叔，我呀，今晚想去新樂門。」
「你小子消息可真靈通。我告訴你啊，沒門。你知道今天要來的是什麼人物啊。我可不敢帶人進去。門口那站了一排拿槍杆子的。」老修這就想走，被遊方一把拉住。「叔，你聽我說，我不用你帶我進去呀。隻要您給我在廁所那開個窗就成。」他將幾張鈔票順勢塞進老修懷裡。老修眼軲轆一轉，「開個窗？」
「對，開個窗，其他的都是我自個兒的事。您知道我在報館工作，今晚這舞會那麼多大人物出席。我呀也就是想拍點照片。要不然我這工作可保不住了。」見老修已經被說動，遊方繼續忽悠道：「您看我倆這關係除了自家人誰知道，就算我被發現了。也不會有人知道我和你的個關係啊。更何況，我就是去看看，拍拍照，寫寫報道，能有什麼事呢。」
老修扌莫了扌莫那疊鈔票，咂咂嘴，「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天漸暗，新樂門外停著一排轎車，車上下來的男男女女都著西裝穿洋裙。他們手持請柬，由守衛們核對後才進場。賓客陸陸續續到場，舞會漸漸熱鬧起來。
後台的包廂裡，今晚的主人範家父女還悠然地坐著飲茶。宜雨坐在父親身邊，有點抱怨道：「爹，你給我辦舞會怎麼都不提前告訴我。」範成諒放下茶杯，笑眯眯地對她女兒說：「這不是給你一個驚喜嘛！」
「怕不是驚嚇吧。」宜雨小聲嘟囔。她看看牆上的時鍾，已經快七點了。「哥怎麼還沒到？」她探探了腦袋。這時，門被打開了。她興奮地站了起來，卻見進來的是經理，一瞬間又淡了臉色。
「督軍，小姐，舞會快要開始了，您二位要準備登台了。」經理畢恭畢敬，連頭不敢抬。他說完便側身出去，要關上門。
「不必關門。」他身後傳來不大的男聲。經理回頭一看，那男子著深灰色毛呢西裝，打了黑色的領結，襯得他身姿挺拔。劍眉星目，雅量不凡。他在這新樂門也算閱人無數，是頭一次見這般器宇軒昂的年輕男子。畢竟是心思玲瓏之人，經理立刻想到他的身份。「少軍，您請。」
「哥！」宜雨像隻小袋鼠一樣，一蹦就撲了上去挽住了範以翔的胳膊。範以翔抿嘴一笑，嗯了一聲。
「爹，軍中有事處理，我來晚了。」
「無妨，時間剛剛好。我們出去吧！」範成諒理了理衣領，起身走出了房間。
搖晃的紅酒杯輕輕碰觸，後麵是一張張禮貌客氣的笑臉在彼此寒暄。副將謝君的兒子謝宣與另外兩個年齡相仿的公子哥湊在一起飲酒。他們的眼神一直飄向舞台。安泰抿了口紅酒，他是參領安路明的小兒子，他有些不耐煩道：「這怎麼還沒到啊？」
「我可是很期待見見範小姐的廬山真麵目。」總務局局長譚輝的獨子譚林個子矮小，卻素有風流的名聲。他向來最愛參加這樣的舞會結識姑娘。
安泰用手肘推了他一下，「你可別打範小姐的主意，她也是你招惹得起的。」譚林正欲反駁，舞台的燈光忽然暗了下來。
新樂門經理走上台，「各位貴賓，掌聲有請督軍上台為我們說幾句！」說罷他退到一旁帶頭鼓掌。所有人的目光都緊隨著走上台的範成諒。他平日裡軍裝不離身，但今晚為了迎合這西式舞會，倒換了套黑色西服。雖早已不是翩翩少年郎，但目光深邃犀利，身材精乾，縱是眼角皺紋略顯，也自有成熟的魅力。
他抬了抬手，帶了抹淡淡的笑容。「這是舞會，不是什麼軍事會議，諸位不必拘束。」他掃視全場，停頓了下。「今晚呢我是想向大家介紹我的女兒，範宜雨。小雨自小便出國留學，與諸位叔伯都不太相熟。但如今回國了，自然是要向諸位問候。」他轉向舞台後方，眾人的目光隨之跟去。
今夜的女主角可算是登場了。範宜雨款款而來，那身藕粉色長裙正到小腿處，露出白皙的腳踝。長泡泡袖上是垂墜的設計，袖口各鑲了顆珍珠。大方領口秀出了線條清晰的鎖骨和一抹白嫩的月匈，但恰到好處得收住了尺度，看起來純中帶媚。畢竟是幾十雙眼睛盯著她，宜雨有那麼點緊張。她習慣性地將左邊垂下的發絲撩到耳後，看了一眼自已的腳才抬起頭，盈盈笑道：「謝謝大家光臨舞會。」這一笑，眼尾一揚，才是真真迷倒了在場的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