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來客〕(1 / 2)
屏風後彌漫著迷蒙水氣和馥鬱的濃香,地上濕漉漉的全是水痕,輕紗掩映間,幾具赤著的身體纏繞在一起,滾作一團。
枝枝盡量不去嗅那甜香。
助興的香大多有催情迷幻效用。
她低著頭,跪在氈毯前,一動不動,宛如泥胎,不發出一點聲音。
可惜馮都尉還是沒有忘記枝枝,一邊揉弄著身下婢女,一邊抬起頭,目光落到她身上。
赤|裸裸的。
枝枝渾身僵冷,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花磚地上一汪水痕,倒映出她慘白的麵頰。
她感覺自己好像被剝光了,赤條條扔在馮都尉腳下,生死都在他人掌中。
腦子裡一道熟悉的聲音不停在喊:天生賤命!你就是天生賤命!
天地之大,卻沒有她的容身之所。
枝枝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倒下。
她吃了那麼多的苦,硬是咬牙熬了過來,她得撐下去。
馮都尉細細打量著枝枝,心口像被貓爪撓了幾下,又癢又酥,視線鈎子一樣,恨不能從她身上剜下一塊肉來好好吮一吮。
隔著蒙蒙水霧看美人,更添幾分朦朧綽約的風情。
邊庭荒僻,竟然藏有這樣的美人!
要不是叫他撞上了,美人豈不便宜了一個低賤的羌人雜種?
想到擄走枝枝時她那一身柔軟細嫩的皮肉,馮都尉不由得銷魂盪魄,一把推開其他婢女,笑眯眯地道:「過來伺候。」
這聲音似有千鈞,壓得枝枝喘不過氣。
她還沒動作,聽到一陣嘩啦水聲,接著是腳步踏響,眼前氈毯罩下一片黑影,一隻濕淋淋的大手從水霧中探出,攥住了她的胳膊。
馮都尉心癢難耐,等不及枝枝走過去,一把將人拽起,手指隔著薄薄一層鮫綃觸到小娘子柔滑肌膚,再克製不住,抬手就撕衣裳。
枝枝腦子裡嗡嗡直響。
「哐啷」一聲巨響,狂風湧進屏風,吹得滿屋輕紗亂卷。
「將軍歸府,怎麼不叫奴家曉得?奴家苦等將軍,早晚盼望,日思夜想,將軍卻辜負奴家一片癡心!」
一人轉進屏風,笑語盈盈地道,待看清房中情景,啊了一聲,掩住櫻桃小口,繼而一臉嗔怒怨望,狠狠地瞪一眼馮都尉,眼圈微紅。
「原來將軍早忘了奴家!」
馮都尉看到來人撒嬌賣癡,愣了片刻,哈哈笑道:「誰敢忘了你?你這不是來了嗎?」
說著,放開了枝枝。
枝枝掩好衣襟,後退幾步。
女子冰冷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嗤笑一聲,笑著上前,挽住馮都尉:「將軍說的話當真?」
馮都尉哈哈大笑,摟著女子往裡走。
枝枝從房裡退了出去。
西風肆虐,凜凜寒風像刀子拍打在她身上,疼得她晃了幾下。
她站在寒風中,冷汗浸透衣衫,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屋中女子是馮都尉的寵姬,為人最潑辣善妒,平日裡時常找借口打罵府中相貌出挑的婢女。
內宅之中,總是舊人不如新人。
枝枝容貌最出挑,甫一入府,就成了內院姬妾的肉中刺,寵姬曾三番幾次當眾刁難她。
方才,枝枝借口喝藥拖延時間,就是為了等寵姬過來。
羅婆子點了她的名字後,她立馬請其他婢女去內院傳話,說馮都尉要召見她,內院諸多姬妾,總有一個愛拈酸吃醋的會趕過來阻止。
果不其然,寵姬第一個殺過來了。
萬幸寵姬來得及時,不然她隻能用下策去試探馮都尉的脾氣。
……
羅婆子聽說寵姬趕過來賣俏,沒有生疑,啐了一口,道:「她風頭正盛,讓她先猖狂幾天。」
轉頭看枝枝一眼,「你好好將養,都尉吩咐了,壽宴那天,你裝扮鮮艷些,搬到玉蓬閣去。洞房花燭,難得的體麵,你可得伺候好了。」
枝枝的心又沉了下去。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婢女都來恭賀枝枝。
枝枝焦急萬分,夜裡翻來覆去,苦思逃脫之法,白天覷著機會就在角門附近打轉。
奈何都尉回府,守衛愈加森嚴。
轉眼到了都尉壽辰,天還沒亮,府中花燈高掛,彩樓連天,金絲錦帳從坊牆這頭一路鋪排到底,看不清盡頭,長街架起一座座五色琉璃彩閣,寶光交相璀璨,流蘇寶帶如雲,映得半座流沙城恍如白晝。
枝枝鬢發鬆挽,一身鮮麗衣裳,坐在玉蓬閣廂房中。
即使隔著層層高大院牆,絲竹笙簫之音、人聲笑語依然不絕於耳。
幾乎整座流沙城的貴人都趕來為馮都尉賀壽。
而她被困在小小的廂房之中,無處可逃。
屋外金光閃耀,馮都尉撥了一隊親隨軍看守她。甲士個個人高馬大,力能扛鼎。
枝枝環視一圈。
羅婆子到底是馮都尉器重的人,不失精明,恐她尋短見,屋中陳設玩物全都撤了去,隻有軟枕薄紗,就算她要上吊,也扭不出一條繩子。
枝枝揉揉手臂和雙腿。
她被餵了太多藥,即使每次等羅婆子走了就嘔出茶湯,手腳還是無力。
咚咚咚咚,激越鼓聲越過院牆,叩打門窗。
每一下鼓點都像重重地敲在枝枝心頭上。
她閉了閉眼睛,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廊下驟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有人打開院門,高聲喚親隨軍出去,聲音惶急。
枝枝睜開眼睛,躡手躡腳走到窗前。
一個管事站在門檻傳話,親隨軍裡身材最魁梧的幾個人越眾而出,扛著紅纓槍和管事走了。
枝枝忽然發現,鼓聲停了。
不止鼓聲,連歡快的樂聲、嘈雜的人聲也一並停了。
喧鬧了幾個時辰的都尉府就像人被遽然扼住了喉嚨,院落闃然,靜如一潭死水。
霎那間,萬籟俱寂,唯有風聲呼嘯著穿堂過戶,揚起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