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因護子靈王喪沙丘 為留客趙勝殺美人（1 / 2）
詩雲：誰敢潛窺函穀關，分明猛虎踞鹹陽。不道龍顏趙主父，竟至堂上認秦王！開場詩道罷，書接上文。且說鬼穀二祖悟透將來一千九百年間本派六十四位掌門之序，便覺大事已了，明月在山，尤其暢懷。王敖便即拜別兄長王詡，攜絹帛蘭譜，北歸曲陽黃山。此後王詡便金盆洗手，將授徒大業交付長門大弟子孫臏；而王敖老祖卻是好強鬥勝，依然親自授業，其後又招不少賢徒，最出色者乃有兩個，一個是秦國王翦，一個是趙國李牧，按下不提。
復說楚懷王再被張儀所騙，退出合縱，復與秦盟。齊魏韓合兵伐楚，秦國救援，三國兵退。秦乘勢攻取魏國蒲阪、晉陽、封陵，復取韓國武遂。次年，趙武靈王製定胡服騎射規製：上褶下袴，冠以貂蟬為飾，具帶金鈎為飾，足穿軟靴，便於騎射。由此攻取河宗氏、休溷諸貉之地，設九原雲中二郡。魏襄王、韓太子嬰入秦朝見；楚太子橫逃回，秦楚兩國交惡。再次年，秦又攻韓，取其穰城；蜀侯寧輝叛秦，司馬錯率兵平叛，擒而誅之。齊、魏、韓聞說秦楚交惡，再次發兵攻楚；齊派匡章為將，魏派公孫喜，韓派暴鳶，共攻楚國方城，殺楚將唐昧。韓、魏由此取得楚國宛、葉以北諸地。唐昧部將莊蹻率軍叛變，一度攻下楚國都城郢，將楚國分割成幾塊。楚懷王大懼，由是遣使請和，並遣太子橫為質於齊國。
此時在今阿爾泰山以東鄂爾多斯高原，興起一個遊牧民族，秦人謂曰匈奴。當齊、韓、魏聯軍與宋、秦、趙聯軍東西對峙之時，匈奴以頭曼（今五原）為中心，進入河套地區，勢力達至秦、趙、燕三國邊境。匈奴真正由來，後世史家眾說不一。司馬遷引用匈奴人說法，謂其祖先乃是夏後氏苗裔，夏桀之子曰淳維，或曰獯鬻、熏育。唐虞以上有山戎、獫允、薰粥，居於北邊，隨草畜牧而轉移。實際匈奴民族王族世係，自淳維至頭曼單於之間，歷史無考。上述王族出自夏桀之子淳維，是匈奴民族中傳說，並無實據。王國維在《鬼方昆夷獫狁考》中，認為商朝之鬼方、混夷、獯鬻，西周之獫狁，春秋之戎、狄，戰國之胡，都是後世所謂匈奴。又有一說，鬼戎、義渠、燕京、餘無、樓煩、大荔等遊牧民族，統稱匈奴。
秦昭王有吞滅山東六國之誌，聞楚質子於齊，疑其背秦向齊，乃使樗裡疾為將，興兵伐楚，楚使大將景缺迎戰，兵敗被殺。秦昭襄王乃遣使遺懷王書雲：「寡人與王約為兄弟，結為婚姻，相親久矣。王棄寡人而納質於齊，寡人不勝其憤，是以侵王之邊境，然非寡人之情也。今天下大國，惟楚與秦，吾兩君不睦，何以令於諸侯？寡人願與王會於武關，麵相訂約，結盟而散，還王之侵地，復遂前好，惟王許之。」懷王覽書，即召群臣計議，屈原進言道：「秦乃虎狼之國，楚屢次見欺於秦，大王若往，必不使歸。」相國昭睢亦道：「靈均之言是也，王其勿行，速發兵自守，以防秦兵為上。」大夫靳尚道：「不然。楚惟不能敵秦，故兵敗將死，輿地日削，今歡然結好，而復拒之，倘秦王震怒，益兵伐楚，奈何？」
懷王便從靳尚之議，命其隨駕，往赴秦王之會。秦昭王聞說楚懷王中計前來，遂使弟涇陽君乘王車羽旄，詐為秦王，居於武關；命上將白起引兵一萬，伏於關內，以劫楚王；使將軍蒙驁引兵一萬，伏於關外，以備非常。遂遣使者往迎楚王，沿路不絕。楚懷王信之不疑，遂至武關。見秦王迎出公館，雖然錦袍玉帶，但舉止有異。懷王躊躇，未肯下車，涇陽君上前鞠躬道：「大王勿疑，臣乃王弟涇陽君，請王至秦。」當下不由楚王做主，命白起領兵四下擁衛，西望鹹陽而去。靳尚見事不妙，於途中覷個方便溜走，逃歸楚國。
既至鹹陽，昭襄王大集群臣及諸侯使者於章台，南麵上坐，使楚懷王北麵參謁，如藩臣之禮。懷王大怒道：「寡人信以婚姻之好，輕身赴會，君誘寡人至於鹹陽，復不以禮相接，此何意也？」秦昭王答道：「向者蒙君許我黔中之地，今日相屈，欲遂前約耳。倘君王朝許割地，暮即送歸！」楚懷王道：「寡人願割黔中。請與君為盟，派將隨我至楚受地便了。」秦昭王道：「盟不可信。須先遣使回楚，將地界交割，方與王餞行。」
懷王益發怒道：「汝詐誘我至此，強要我割地，寡人死即死耳，不受汝脅迫！」秦昭王亦怒，乃拘留懷王於鹹陽，不放回國。再說靳尚逃回，報與令尹昭睢，說大王被秦王所拘，欲得黔中之地交換。昭睢驚道：「如此吾王在秦，太子又質於齊，則楚國無君矣！可詐獻訃告於齊，以請太子。」即遣靳尚使齊，詐稱楚王已薨，迎太子奔喪嗣位。齊湣王欲留太子，以求淮北之地，孟嘗君諫道：「不可。楚王固非一子，我若留太子，倘彼立別子為王，我無尺寸之利，徒抱不義之名。」湣王然之，乃禮歸太子，熊橫遂即楚王位，是為頃襄王。乃遣使告秦：「賴社稷神靈，楚國已有新王矣。」秦王大怒，乃使白起為將，蒙驁副之，率師十萬攻楚，取其十五城而歸。楚懷王留秦歲餘，趁秦守懈怠，變服逃出鹹陽，欲東歸楚國。秦王怒殺看守，發兵追之，懷王不敢東行，遂轉北路，間道奔赴趙國。
由此按下楚王，復說趙武靈王。趙王先娶韓女，生子趙章，立為太子。至十六年，因夢美人鼓琴，又聞大夫胡廣自言其女孟姚善琴，遂納為妃，謂之吳娃，生子趙何。韓夫人薨，便立吳娃為後，廢太子趙章，改立趙何。因以諸將不可專任，親自帥師略地，乃使群臣朝於東宮，傳位於太子，是為趙惠王。武靈王自號主父，猶後世所稱太上皇是也。使肥義為相，李兌為太傅，公子成為司馬，封長子趙章於安陽，號安陽君，使田不禮為安陽國相。
便說主父趙雍，欲窺察秦國山川形勢，及觀秦王為人，乃詐稱趙國使者趙招，借告以擁立新君之事為由，齎國書入秦，又攜畫工數人，一路圖繪秦國地形。竟入鹹陽，來謁秦王，以外臣之禮參拜。秦昭襄王問道：「汝先趙王年齒幾何？」主父答道：「尚在壯年。」秦王又問：「既在壯年，何以傳位於子？」主父又答：「寡君以嗣位之人多不諳事，欲及其在世，使太子嫻習政務，故退為主父，然國事未嘗不主裁也！」秦王又問：「汝主畏秦否？」主父答道：「若不畏秦，不胡服騎射矣。今趙國馳馬控弦之士，十倍於昔，以此待秦，或可終徼盟好。」秦王喜其應對，甚相敬重。主父辭出就館，昭王睡至中夜，忽思趙國使者形貌魁梧軒偉，不似人臣之相，輾轉不寐。天明傳旨，宣趙招相見，真趙招入見，拜於闕下道：「前日趙招，實為趙王主父，欲睹大王威容，故詐稱下臣姓名相見，今已歸國矣。」秦昭王怒道：「主父欺吾太甚！」因思已然追之不及，由此以禮遣返趙招，心跳不寧數日。
次年，趙主父出巡雲中，自代而西，收兵樓煩，築城於靈壽以鎮中山，名趙王城。王後吳娃亦於肥鄉築城，號為夫人城。是時趙國之強，甲於三晉。此時楚懷王自秦來奔，使人報至邯鄲城內。趙惠王與群臣計議，恐觸秦怒，且主父遠在代地，不敢自專，遂閉關不納。楚懷王南奔大梁，卻被秦兵追及，復至鹹陽。懷王憤怒至甚，嘔血鬥餘，遂發病而薨。秦王此時亦有些後悔，空得惡名，乃歸喪於楚。楚人皆憐懷王為秦所欺，客死外邦，迎喪者無不痛哭，如喪考妣。諸侯由此鹹惡秦昭王無道寡義，復為合縱，以擯秦國。
三閭大夫屈原悲痛懷王之死，復恨全由子蘭、靳尚二人所誤，乃屢屢進諫，勸頃襄王近賢遠佞，選將練兵，圖雪懷王之恥。靳尚便進諂道：「熊平自謂不得重用，心懷怨望，且每向人言，大王不報秦仇是為不孝，子蘭等不主伐秦是為不忠。」頃襄王大怒，遂削屈原之職，放歸田裡。屈原流放汩羅，每日行吟江畔，不修邊幅。其姊熊嬃遠嫁，乃歸家訪弟，勸道：「楚王不聽弟言，心已盡矣，憂思何益？幸有田畝，何不力耕自食，以終餘年？」屈原難違姊意，乃秉耒而耕，裡人皆為助力。月餘姊去，屈原嘆道：「楚事至此，吾不忍見宗室之亡滅！」乃抱石自投汨羅而死。其日乃五月五日，裡人爭棹小舟出江拯救，已自無及。乃為角黍投於江中祭之，恐為蛟龍攖食，係以彩線；又龍舟競渡，亦因拯救屈原而起，至今自楚至吳，相沿成俗。裡人私為屈原立祠，名其鄉曰姊歸鄉，今荊有歸州，亦因姊歸得名。
楚懷王、屈原死後，秦相樗裡疾亦卒。趙主父出巡雲中，回至邯鄲，暗遣趙人樓緩爭奪秦國相位，以才能打動秦王，終於得之。主父使惠王聽朝，自己偏坐於傍，觀其行禮。因見長子趙章魁然丈夫，反北麵拜舞於下，意甚憐之，遂欲分趙地為二，使趙章為代王。
主父既生此意，便即議於國相肥義，肥義諫道：「此事絕不可為！廢長立幼，為周法不容，且因此而至生骨肉相殘者，主公未知耶？」主父見國相回答絕決，便知毫無回旋餘地，由是悻悻回宮。夫人吳娃見夫色變，便問何事懷憂。主父將欲立長子為代王之意說之，吳娃亦諫道：「此事絕不可為。昔晉穆侯生二子，長曰仇，次曰成師。穆侯薨，子仇嗣立，都於翼，封其弟成師於曲沃。其後曲沃益強，遂盡滅仇之子孫，並吞翼國。此等大事，主父豈有不知？成師為弟，尚能戕兄，況以兄而臨弟乎？主父若封二王，吾母子將為魚肉矣！」主父為其言所惑，遂止此念。但有舊曾服事公子章內侍，聞聽主父母對答之言，私告於舊主。趙章聞而懷憤，議與田不禮，欲乘間以圖惠王。並囑道：「惟君留意，事成後富貴共之！」
亦便在此時，公子成與大夫李兌來見肥義，表達對趙王何處境之憂，聲稱願為趙王效勞。宗室陽文君趙豹亦來求見，提醒肥義早做準備。趙豹與肥義同為趙肅侯托孤重臣，但不為趙武靈王所喜；李兌是為肥義弟子，公子成則受肥義舉薦，方得趙王何重用，故此皆為肥義同黨。肥義遂思一計，以兵符賜予李兌與公子成，使其各帶千騎移駐都城之外，準備隨時起兵勤王。又命趙豹坐鎮邯鄲，不許別軍入城。又勸惠王嚴控兵符，不得隨意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