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六十七章(2 / 2)
顧襲清大半張臉都隱在化不開的黑暗裡,烏沉的眼珠裡滿是暴戾的不耐,即便不用說話,時夭都能從他這點表情中看出他的心裡話——煩死了,閉嘴。
時夭視線輕移,落到柯綽頤被貫穿的那隻腿上,盯著汩汩而出的鮮血看了一小會兒就將注意力放到極胥劍上。
對待這種叛徒她那為數不多的同情心早已消失殆盡,之所以不像對付褚塵那樣對付柯綽頤,一則柯綽頤所做沒有褚塵那麼過分,二則同盟背叛確實可惡,但也不是預料不到,如她所說,妖都是這樣,沒有期待也沒有失望氣惱。
何況這不是柯綽頤第一次背叛了。
所以她對這場麵既不感到同情,也沒有特別的爽快。
她盯著極胥劍劍格處的那塊天魔晶,用目光細細描摹著寶石中並不明顯的剔透紋路,用以打發時間。
「嗤——」
又是一聲劍刃與血肉發出摩擦的細微聲響,極胥劍猛地從深深釘入的鐵柱中飛出,與此同時,顧襲清陰鬱的聲音響起:「走。」
時夭確定這話是對自己說的,毫不猶豫地側身邁步,眼角餘光看到顧襲清同樣轉過了身,那股森戾的氣息站在兩米開外都能清楚地感覺到。
嘖嘖,又不高興了。
這次是為什麼?
時夭機智地沒有多問,跟在顧襲清身後從另一條路出了這座地下牢獄,途徑十步一顆赤驪珠的通道,能看到兩邊石牆邊緣隱約有縫隙痕跡,可以看出都是一個個獨立的房間。她還眼尖地瞟到拐角處堆積著的各色刑具,看來這就是魔宮裡傳說中的那間煉獄牢房了。
「是因為我,你才不得不住到那間偏僻的……院子嗎?」
時夭實在沒法昧著良心說那是一間宮殿。
顧襲清步伐不停,帶著她拐出了這間地牢,接觸到陽光的瞬間,時夭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自顧自地接上了沒有說完的話:「如果是那樣你還是住回來吧,那裡實在太偏僻,要是下次再來刺客,護衛隊還是容易趕不及。」
這話不全然出自於對顧襲清本人的擔心,而是時夭明顯看穿顧襲清處在隨時都能魔化失控的邊緣,之前是一次,剛才又是一次。隨便來點血腥鬥爭相關的東西都能激起他骨子裡蠢蠢欲動的濃重魔氣,他要是真變成六親不認的殺人魔頭,時夭相信自己絕對是前幾個被砍死的特殊人物。
顧襲清驟然停了步子,沒有回頭:「你和我一起過去。」
時夭差點就把那句「然後你萬一失控了就先殺我祭個天嗎」說出來了,經歷了這麼多大風大浪,她認為自己的穩重程度直線上升。
「好啊。」
她的語氣控製在驚訝和驚喜的界限上,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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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襲清從接近到踏進院門,時夭生動地看了一出植物景觀紛紛染上黑色的玄幻場麵。
大概是顧襲清方才心緒起伏不定,如今還不能很好的控製。時夭剛踏進去院子,所有的花朵樹枝綠葉青草又像上次一樣瘋狂而熱情地向她湧來,比上次還要令人窒息的糾纏勁兒,兩束牡丹從她衣領邊蜿蜒,居然直接貼在了她的嘴唇上。
時夭手指一動,就感到腕上的樹枝瞄準了這點縫隙,迅速地見縫插針纏繞住她的指節,像個有生命的人在同她十指相扣似的。
這般情景,她尚且沒有惱怒驚恐的說出什麼,已經快要走到回廊盡頭的顧襲清卻先不耐地停下了步子,且不知緣由地深呼吸了一遭,背影僵直得比被插了一刀的柯綽頤還緊繃。
「退下!」
他低喝了一聲。
時夭猶在分辨他命令的對象究竟是她還是這堆過分纏人的植物,就感覺到貼在唇上的花朵退卻了一瞬,她剛要張口——
這些花朵和樹枝們就更要命地纏住了她。
簡直像是短暫克製後物極必反的更大反撲。
時夭:「……」
她平心靜氣地自如呼吸吐納了三遭,這些熱情的植物才終於從她身上散開,她得以自由,顧襲清的人影也已經不見。
時夭繞過花草最多的庭院,安排自己在院子裡逛了一遭,前頭看起來簡陋冷清,後邊連著的地界卻大。
她順著假山繞了半圈還看到了一汪清池,再往前,竟還有座霧氣蒸騰的冷泉。
時夭走了兩步就沒動了。
她看見了顧襲清散著長發的背影。
還是沒穿衣服的那種。
顧襲清感覺到了,微微側首。
「無意冒犯。」
時夭簡短地道了一句,腳跟往後撤離,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藤蔓飛速貼近試圖攥住她的腳踝。
時夭不想再被困住一次,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
她往下打了道氣勁借力躍向另一邊,結果垂著枝葉的柳樹好險沒將她直接懸在半空,最後落腳點到了顧襲清身邊。意外的,這些不安分的東西都不約而同地停滯了一瞬。
她鬆了口氣,視線沒往顧襲清那邊看:「那我先——」
規矩靜坐在冷泉中的身影忽然動了,伸出手精準地抓住了她的腳踝,做到了那根藤蔓沒有做到的事。在她跌進他懷中的時候,又如那些一味糾纏的植物般將她牢牢鎖在懷裡。
時夭的驚呼溢到唇畔,他便低頭口勿下來。
急促,熱烈,熾熱。
比牡丹花的柔軟花瓣更強勢洶湧,無可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