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七夕離情(1 / 2)
馬車悠悠行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耳邊不時傳來商販的吆喝聲,少女的嬌笑聲,還有孩子玩鬧引得大人呼喚的聲音,寶纓見她們二人上了車,李綏也不說話,隻是靠在車壁上,好似有些疲憊的闔著眼休息,念及此寶纓也咽下了心中的疑惑,隻是輕輕掀開車簾一角,看著窗外的景致,隻見層層瓦簷下是修繕統一的兩三層小樓,每一家商鋪上皆懸著素色流蘇綢燈,影影綽綽間,隻這一扇車簾內外便是兩番天地。
相比於車內的清幽雅致,車外才是繁華喧囂的人間煙火。
當車馬行了約莫一炷香的樣子,便緩緩轉入一個清淨的巷道內,下一刻車外便傳來了玉奴的聲音:「郡主,咱們到了。」
聽到輕喚,靠在那兒的李綏才迷蒙地睜開了眼,寶纓這才知道,原來她竟真的睡著了。
然而寶纓哪知道,李綏此刻不過是多飲了幾杯酒,有些困乏罷了。
「既是困了,咱們便回去罷,你也好生歇息。」
聽到寶纓的關心之語,李綏唇邊輕笑,當即拉過她的手一邊朝外走一遍回頭道:「從前都是和二郎三郎他們過七夕,如今你來了,咱們二人也好生過過自己的七夕。」
說罷李綏率先下了車,當寶纓探身走下來,看著巷道外自是另一番熱鬧情景,不由擔心道:「咱們這般偷偷遛出來,隻怕會讓延哥哥他們擔心——」
話還未說完,寶纓便感覺到李綏溫熱的手輕輕覆在她的手背,湊近她耳邊悄悄撫慰道:「我特意留了念奴在長興坊,待他們一會兒找咱們時,自有念奴替咱們圓謊。」
寶纓聞言詫異,李綏已然灑脫地拉著她朝巷外一邊走一邊道:「念奴會告訴他們,咱們與他們走散了,便在周邊走了走,恰好遇到提前離席出宮的阿耶,阿耶要留咱們回國公府歇息一宿,二郎他們總不至於去國公府找人去。」
說罷,李綏便將二人手臂交挽,語氣雖一如既往地含著笑,寶纓卻從中聽到了幾分意有所指的認真。
「今夜你我便真正肆意一回,拋開那些俗事雜念,隻做李綏,隻做寶纓。」
寶纓看著燈火下那雙瑩瑩透亮的眸子,卻好似能輕易撣開她壓在心底,不可與人言的苦楚般,似是過了許久,終於由衷勾起唇角,道出了那個字。
「好。」
話音方落,眼前人便已拉著她奔向來往的人群中,好似穿過層層桎梏,奔向另一方她們從未踏過的另一番天地。
……
這廂,楊延發現李綏二人不見了蹤影,當即沒了逛長安夜景的興致,隻緊張而著急地命人四處尋找,正當他焦灼不安時,終於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隨著護衛漸行漸近,楊延見此眸中欣然,全然忘卻身旁的榮安縣主與楊紅纓,隻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便見念奴規矩地行下一禮。
「二郎君——」
還未待她說完話,楊延已然扶著她連連問道:「阿蠻去哪了,怎的隻你一人回來,她們呢?」
榮安縣主見此臉色大變,雖眸中冷凜卻終究忍了下去,一旁的楊紅纓自然將此景收入眼中,麵上雖不顯,心下卻已有了幾分盤算。
「方才經過那百戲攤子時,我們被人群沖散了,郡主便帶著寶娘子一邊四處逛一邊尋二郎君你們,後來走至途中遇到了提前離席出宮的國公爺,國公爺因著思念郡主,便留郡主與寶娘子今夜回國公府一聚,國公爺已經命人給太尉府那邊傳信,郡主怕二郎君您擔心,便命奴婢先行留在原地,隻等遇到您和您說一聲才是。」
聽到念奴這番早已打點好的說辭,楊延自然不疑有他,緊繃著的神情才終於漸漸鬆弛下來,然而下一刻,眸中卻又覆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與冷清。
「郡主可好大的架子,好好的七夕夜,勞得二哥哥這般興師動眾的尋她,她卻連麵也不露便自行回了國公府——」
榮安縣主在一旁見眼前的楊延為了一個李綏,驟喜驟悲的樣子,便覺得一種難言的難過與怒氣堵在她的月匈口處,壓不住卻也發不得。
隻能如一根刺,狠狠紮在那,不動則已,動卻鑽心。
她還記得,從前太尉府隻她一個女孩兒,楊延這個哥哥雖非一母同胞,對她卻是極盡寵溺與愛護,那時他會為了她,春日親自作專屬於她的紙鳶,入夏在雨夜裡為她折小船陪她在池塘邊聽雨,放船燈,記得一年秋日楊延去了洛陽,她拿落葉作紙寫信,楊延也會那般以落葉傳信回給她,然而不知從何時起,榮安卻能敏感地察覺到楊延看向寄於他們楊家簷下的李綏時,眼神在一點一點的改變,從起初的得體有禮,到後來竟能讓她看出除卻巫山不是雲的執念來。
也是從那時起,那個百般溫柔地寵愛她,陪她踏雪地,打雪仗的楊延便消失了,消失在了她的心裡,甚至是她的夢裡。
「郡主許久未曾回國公府了,國公爺思女心切也是人之常情。」
就在此時,一旁的楊紅纓輕輕出聲,喚回了出神的榮安縣主,楊延聽到此點了點頭,隨即低聲道:「四妹妹說的對。」
說罷,楊延整理了滿心愁緒,一如既往溫和地看向紅纓道:「前麵有一處閣樓可作歇息,能俯瞰長安盛景,四妹妹可想去?」
察覺楊延征求自己的意見,楊紅纓自然得體的一笑道:「紅纓都聽二郎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