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指點江山(1 / 2)
樓閣之上,李綏憑欄遠眺,看到的是芙蓉園綺麗的春光,這裡曾是阿姐走之前與趙翌、與楊崇淵話別的地方,而今阿姐已然走了數年了,長安宮城也已換了姓氏,唯有這數丈的高樓卻是從未變過。
阿姐,不論我想做什麽,你都會站在我這邊的對嗎——
一陣風過,漫天的柳絮如受到感應般溢散開來,任由清風卷著它們回旋如雪,迷了李綏的眼。
惶然間,李綏仿佛回到了那一年的冬日,她與阿姐坐在廊下煮茶,看過的那場最美的雪仗。
情不自禁的,李綏伸出左手,掌心攤開的那一刻,一縷飛絮落在了她的掌心,酥酥麻麻的觸碰著她掌中的紋路。
「禦陵王妃。」
耳畔傳來的聲息打斷了李綏飄飛的思緒,瞬息間李綏垂下眼瞼,掩蓋了眸底的片刻柔軟與脆弱,再轉眸時,已是尋常般明艷卻不可探。
「別來無恙。」
聽到李綏熟稔的與自己打招呼,陳之硯低眸便算是應了。
「上官娘子已經走了許久了——」
說話間,李綏翩然轉首,聽到李綏的話,順著她看向遠處的目光,陳之硯也看向園外的長安城,耳畔隨即傳來李綏的話。
「你就未曾想再娶妻?」
此話一出,陳之硯波瀾不起的雙眸泛起漣漪,隻見他唇畔微揚,明明是笑著,卻是那般淡薄嘲諷,再無往日的溫潤如玉。
「寄人籬下,前路未卜,又何必連累他人隨我受苦。」
耳畔的話恍然間,李綏也曾聽過,就在她與趙翌的新婚夜,同床共枕之時。
沉默中,李綏與陳之硯眼神交匯,看著那雙失去生氣的雙眸,李綏心下深知,其實早在周朝覆滅,元成帝身死,臨淄王府陷落的那一刻,從前那個天之驕子的渤海郡王便已經死了。
如今的他,早已沒了普通人的美好祈願。
親人走了,友人走了,而在他的心底,從始至終都住著一個不可能的人。
「王妃暗裡與我見麵,就是為了寒暄舊事?」
聽到陳之硯的話,李綏笑了笑,轉首間便看向陳之硯道:「你可還記得,當日東宮大婚之夜,你我於庭前月下所說的話。」
陳之硯聞音顰眉,抬眸間卻是看到了李綏富有深意的笑。
「人生一世數十載,雖有悲卻有喜,若隻沉溺於此難免虛妄,我們眼前這座長安城既有萬國來朝之雍容,我長安卿客便有包容四海之氣度。人都說洞房花燭夜是喜,金榜題名時也是喜,郡王自小富有盛名,亦有一日看盡長安花的肆意灑脫,定知你我之人生不止於眼前繁花,更有瀚海闌乾,何不就此一探,才不枉今世來這一遭……」
那一夜的豪情勸慰之語再一次響在耳畔,讓陳之硯許久不曾動過的心弦亦為之輕吟。
可他,還有機會嗎。
「王妃,想與我說什麼——」
「若我想說,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陳之硯的話被李綏的回應堵在了喉間,當對上李綏篤定認真的目光,陳之硯不由道:「助我什麼?」
「助你入仕,助你真正發揮你的才能,不至於明珠蒙塵。」
此話一出,陳之硯瞳孔微顫,良久後卻是輕然一笑,打破了異樣的沉默。
「入仕?」
呢喃間,陳之硯眸底漸起孤傲疏離道:「作他楊氏的官?」
對於陳之硯的反應,李綏並不意外,因而此刻她亦是平靜地看著遠處亭台樓閣道:「這天下從來都不是一家之天下,而是萬千黎民百姓的天下,我以為你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聽到李綏的話,陳之硯不由側眸看去,便看到李綏坦然地道:「你看看那些百姓,他們從來不會在意今日天子禦座上坐的是誰,更不會在意明日被推下神壇的是誰,因為於他們而言,高高在上的天子貴胄,遠遠不如一方可護他們平安的父母官,可為他們鎮守邊關,護得他們世代綿延的將軍更值得他們景仰。」
說到此,李綏將眺望長安城的目光轉向陳之硯道:「若你願意,我相信你必能做到,至少在這個所謂的楊氏天下,你也有了可以守護之人,可以為了他們而用盡畢生所能,而不是在世人憐憫、落井下石的目光裡,庸碌地耗盡一生。」
「畢竟,當初我救你、救陳氏一族性命,可不是為了看你就此荒廢一生——」
陳之硯聞言驀然抬眸,當對上李綏深沉的眼眸,那一刻他便明白了。
原來,當初天子下毒一事,並非是楊行簡棋差一著。
而是眼前的李綏,借用他的手,逼得楊崇淵不得不在天下的質疑聲中,放過了陳氏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