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盡覽眾生相 第十七章 斬塵見走馬 長衫歸故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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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斬塵方知玄。若是敲鼎之人算是武道登堂入室,那麼隻有進入了三寶殿的人才能真正稱之為一代宗師。

因為到了這一境界已經不再是普通的強健體魄,而是到了精氣神的三元境界,修道修道,武道的道便是三寶的道。入了斬塵便是有望追尋天人蹤跡,往大了說,就是有飛升之望。

道家羽化登仙,釋家圓寂成佛,都是他們獨有的道,而武道講求的無非是以武證道,成就齊天太上。

如今江湖武林有望以武證道位列齊天者不過寥寥十數人而已,而今日,又多了一位。

賀嵐山二十餘年嗜酒沉澱,要麼泡於酒中醉溺死去,要麼就如今天一般,一朝清醒,斷去半生悲苦,步入斬塵。

斬塵的塵,是世人心中執妄,道心蒙塵,斬去了便如鳳凰涅槃,從此道心清明,是為精魄,這也是三寶殿第一寶。陰平陽秘,精神乃治;陰陽離決,精氣乃絕。

賀嵐山苦於幼年故雙親,苦於中年喪摯愛,苦於晚年有女不得見。所以他成了醉翁,渾渾噩噩,滿目渾濁。但自從那個店小二來了悅來客棧,他的生活出現了一絲變化。

賀嵐山一開始並不喜歡蘇佑陵,因為他的身份會給他平靜的生活帶來很多沒有必要的麻煩,事實也確實如此。近兩年來,他疏通關係,暗地裡做了不少事,才終於讓悅來客棧成為了一處暫時的避風港。蘇佑陵也認為不再有人追尋他的蹤跡,他可以長久的安頓下來。

那個店小二油腔滑調,人小鬼大,一點都對不起他的身份。但是賀嵐山覺得他們某些地方很是相似。

都是苦命人,又何苦為難彼此?

那個店小二就在客棧徹底安頓了下來,賀嵐山看著他總會時不時想起他的女兒,慢慢的,他開始很他這般大的孩子應該喜歡什麼?又會想些什麼?

雲文詔與接頭的人碰麵時深陷重圍,賀嵐山本來不想去管,但他管了。

正如劉恆應該由他來殺,他不想放過,但他放了。

人生在世,又哪有這麼多因為所以?

他回想起很多事,如同走馬觀花。

他看見了自己身處一個破舊茅屋中,身邊有一個婦人正在紡紗,婦人神色和藹可親,雖說相貌平平,但賀嵐山卻覺得她是天下最好看的女子。

他看到了數十裡的難民長隊在烈日的灼烤下緩慢行進,不時有牲口不堪重負倒在地上很快便被周圍年輕力壯的男人煮成一鍋肉湯。

當然倒下的不隻是牲畜,也有人。尚有親人在身邊的倒地不起或許還能得到一處簡陋的墳塚。而更多人倒下隻能是曝屍荒野,到了晚上再被豺狼虎豹分食。周邊的人要麼冷眼旁觀,更多的人選擇視而不見,照常趕路。因為他們已經見慣了這種場景。

黃沙漫天,數十裡的難民長隊一眼望不到頭。

他又看見了那個約定好相濡以沫的妻子,她比他小了將近二十歲。守著那處小宅子每日勞碌,等他回家總會遞上熱飯熱菜,從無半句怨言。

你走,我目送你去,靜靜等候。

你來,我簡妝盛食,迎接你歸。

妻子在他印象中話語不多,即便開口聲音也是溫吞輕柔。潤物之雨,最是細無聲。

他走了,但是她沒等到他回來。

然後他依稀還看到了一個正在院子裡玩耍的小女孩,從小女孩的穿著來看並非是什麼大富大貴,但她的衣服和小臉一樣白淨,樣子很是討喜。

賀嵐山向著大幸西境疾馳,他還想看的更多,哪怕多一眼也好。

寒山寺中,玄愴和尚輕輕放下了力竭昏迷的劉恆。淨嗔見狀忙叫幾個小沙彌整理出一間空房,然後他看著自己的師傅疑惑不解的問道:「他不是已入斬塵了?」

玄愴看著那緩緩生起的朝陽,繼而答非所問緩緩開口:「太陽東升西落,他往西跑,應該見不到太陽了。」

淨嗔聞著這丈二和尚扌莫不著頭腦的話語,滿臉疑惑問道:「再過小半個時辰,不就都能見著了?」

玄愴搖了搖頭:「見不到了,斬塵斬塵,斬的是心中蒙塵,他連心都一並斬了,如何還能見到?我本以為他至少還能活五年的,罷了,既然欠他的,就還在他後人身上,一樣的。」

賀嵐山進寺前替自己算過一卦:歸去來兮復請辭,歧路無為當爾爾。

中簽。

若是賀嵐山沒有赴約,他或許還能活很久。

即便強入斬塵擊敗劉恆,也如玄愴和尚所說,賀嵐山至少還有五年可期。前提是他不往西行,而是選擇留在原地自廢經脈接受玄愴的逆筋之法救治,從此當個廢人。

玄愴和尚欠他的,這是佛家因果,但他不需要玄愴幫他續命。

我賀嵐山半生自醉,縱然多活五年又能如何?索性把這顆善果留給自己的女兒。自己也確實沒為她做過什麼,欠的太多,這次就當是補償了。

並非禮物,而是補償。

賀嵐山一路西行,故意繞開了集市城池,偶有行人看到,皆是驚奇駐足。

澹江一線自此開始流傳著一個傳說:有仙人西行,步如奔雷,不與凡人語,羲和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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