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2)
老婦人號慟崩摧的樣子, 看在路人眼裡,難免心生惻隱。
那典吏, 心腸卻是硬得很, 麵對這樣的哀求無動於衷,隻冷聲責斥:「哪裡來的刁婦,怎敢跑到本官跟前撒潑放野?」
一差役喚了聲「大人」, 湊在典吏耳畔低語著什麼。
忽逢這一幕,鬱容下意識地以為,在上演現實版「黑心官欺壓百姓魚肉鄉裡」的故事……
沒等看明白到底怎麼一回事,離得最近的差役開始趕人了:「去去去,沒事就趕緊走, 少在外麵溜達。」
二人隻好往客棧走著,尚未進門, 那邊典吏一聲令下, 幾個差役即時動手,捂著老婆子哭號的嘴,將人拖走了。
鬱容不自覺地頓住腳步,眉頭輕蹙。
當然, 不是想「路見不平」怎麼的——到底是怎麼回事都不清楚呢,沒的亂伸張正義——覺得有些奇怪。
照理說, 這麼大動靜必然會引來諸多注意。
可, 從老婦人出場到被抓走,街上那些過路的人,別說圍觀了, 老遠看到就繞道……不像是單純地顧忌著典吏與差役的身份。
路人不提,且看客棧內,好幾個人在大堂吃酒說話,渾然不在意門口發生的事情……仿佛對這一幕早見怪不怪了。
鬱容覺得蹊蹺,看向身邊的男人:「昕之兄你看……」
「先用膳。」聶昕之表示,「等等我會查清楚的。」
「……」
少年大夫輕咳了聲。
他其實就是隨口一問,沒有要這人去查怎麼回事的意思……盡管確實好奇。
暫且放開了心中的疑惑,跟店家訂了兩間房,安頓好隨身物品,便叫了幾樣小菜,在大堂尋了個位子……坐了一夜的船,一大早也沒來得及吃什麼東西,正是又飢又渴。
先前守著門的差役們沒了影,進出的人多了一些。
鬱容等著飯菜上桌,目光不安分地四處巡弋,再次確定這裡的生活水平不如雁洲那邊……好歹也是個鎮子,這客棧的生意連青簾村口的那家子都不如。
「客官,您要的兩碗米飯,蒸毛魚、清炒水芹菜和蛋羹。」
賞了堂倌兩個錢,少年大夫沒急著享用早餐,要了一壺開水,慢條斯理地清著餐具,邊等著不知乾啥去了的逆鶬郎衛。
「劭真。」
鬱容抬頭看向男人,笑著正要開口,卻見對方神態凝重。
「先別吃。」
「怎麼了?」
聶昕之掃視了一眼周遭,近前低道:「白鷲鎮可能出現了疫病。」
鬱容一驚,下意識地壓著嗓門:「疫病?」
男人微不可見地頷首:「去客房說。」
沒心思吃飯,兩人匆匆回了客房。
周圍沒有耳目,聶昕之將他所知道的,毫無隱瞞地告知了鬱容。
說是疫病,好像情況也沒那麼嚴重。
大概是六月底,有一個人病死了,過了不到一旬,那一家七口人,一個個地病了,又過幾天,老人與小孩死了……其後,陸陸續續又有人病倒,去看大夫,一會說是傷寒,一會說是痢疾,不同人給了不同的診斷。
不到三個月的時間,整個鎮子及周邊的村莊,前後死了十幾人。
消息流傳開來,搞得人心惶惶,差點起了亂子。
十天前,縣衙派人,先將趁亂起哄的人斬了首,其後迅速地將得了病的,圈到了鎮子外一個破莊子裡,杜絕任何人進出……基本是等死了。
不僅如此,但凡發生疑似感染了的,不問情由先關了再說。好在,典吏並非完全不講道理,疑似病例沒有跟確診的關在一起。
適才那哭號的老婦人,其相依為命的獨孫就是感染者,直接給圈了。作為感染者的近親,她也被當成疑似病人,關了好幾天,確認沒出現任何相似症狀,今兒一大早給差役放了出來。
於是就上演了鬱容看到的那一幕。
聽完聶昕之的講述,鬱容心情不免有些沉重,無怪乎這一次的任務是強製性的,如果真是疫病的話……
默念著任務,仍是沒有更多的提示。
少年大夫也沒太失望……過於依賴係統不是好習慣,作為醫者,隻能靠自己不斷提升專業水平。
「昕之兄可知那些病人都是什麼症狀?」
聶昕之回答:「熱毒、腹脹、腸瀉、嘔吐、昏厥,辯證各有不同。」
「這樣嗎……」
有這些症狀的病多著是,沒親眼看到病人,不經過診治,鬱容拿不準具體是什麼病。
毋庸置疑,死了這麼些人,肯定是帶傳染性的疾病,說是「疫病」也不為過。
疫者,傳染病也。
正琢磨著,就聽男人又出聲了。
「此地不宜久留,你回雁洲吧。」
鬱容回過神,搖了搖頭:「我得留下,給他們治病。」
聶昕之語氣淡淡:「逆鶬衛已經緊急調來了幾位國醫。」
心裡微微一堵,少年大夫默了一會兒。他確實經驗不足,醫術也許是比不上經驗豐富的國醫。
但是……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不能走。」
鬱容望著男人的雙眼,神色堅決。
目光相對。
聶昕之一時沒再開口,靜靜地注視著少年大夫,半晌,忽是伸手,碰了碰他耳上的發絲。
「你還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