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 / 2)
感覺是在說自己?
少年大夫不由得看向籬笆入口,沒一會兒,一道閃瞎眼的粉紅人影,飄然進了院子。
「你就是鬱容?」
十七八歲的少年,趾高氣揚,像一隻驕傲的花公雞。
不緊不慢地晾著最後一塊肉段,鬱容沖對方拱了拱手:「不才正是在下,不知這位公子……」
蛇的腥味,和酒氣、醋酸味,糾葛在一起,滿溢在整片院子……氣味著實說不上好。
「花公雞」少年唰地一下展開折扇,擋在鼻子前:「匡秀,匡弘雅。」
匡?
鬱容不由得看向林三哥。
林三哥麵露苦笑:「小鬱大夫,這一位……」
林三哥剛一開口,匡秀直接截斷了他的話語,神色倨傲,微昂著下巴:「那什麼牙膏就是你做的?」
瞟了一眼文竹扇麵,鬱容暗自吐槽著,麵上不動聲色:「不過是上不得台麵的小玩意……」
匡秀當即「哼」了一聲。
鬱容:「……」
默了片刻,少年大夫看著「花公雞」鼻子朝天的模樣,決定不開口了,等著對方先說話,再隨機應變。
匡秀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義莊的籬笆院子,視線轉了一圈,落到了竹匾上陰晾的蛇段塊。
林三哥看了看鬱容,轉而望向匡姓的少年:「匡小少爺……」
「你,」匡秀突然又出聲,合扇指著林三哥,「去門口候著。」
「匡小少爺……」
「快點。」匡秀不耐煩地揮手,「本少爺有要事與鬱大夫商量,不便第三人在場。」
鬱容默默看著,因著扌莫不清這匡家人的意圖,便且按兵不動。
林三哥看著有些無奈,拿匡小少爺沒法子,隻好朝少年大夫使了個眼色,轉而出了院子。
鬱容注意到了林三哥的眼神,然而……
他沒那個本事,光靠一個眼神裡,即可分析他人之所思所想。
「餵,你……」
看對方難以啟齒的模樣,鬱容有些意外——什麼事能讓這看著就很傲慢的家夥開不了口?
「匡少爺?」
匡秀憋了一會兒,復又開了口,語氣略有模糊:「聽說你拒絕了金針防禦大人的保舉?」
少年大夫這一下子當真是驚異了。
周防禦送他保薦書一事,除了聶昕之,他可沒告訴任何人……當然,那些國醫也可能有所耳聞。但可以肯定,青簾的村民當中,沒人知道這件事,包括老裡長、林三哥。所以……
這一位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
再者,距離他收到保薦書,沒過去幾天的時間,當時人還在白鷲鎮,雁洲這邊如何這麼快就知道了?
腦中閃過無數疑問,鬱容依舊不露聲色,不回答、不否認,語氣從容:「匡少爺從何聽到這樣的傳聞?」
匡秀輕哼了一聲:「本少爺自有消息渠道。」
少年大夫微微頷首,也不探究,仍是反問:「不知匡少爺有何見教?」
匡秀張嘴,又合上了,猶豫好半天,忽是撇開頭:「出個價吧!」
「什……」鬱容倏然闔上了嘴,桃花眼微張大,盯著對方細細打量。
——誒誒?
他沒誤會吧,這家夥的意思是……
匡秀好像被他看得羞惱了,猛地轉回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看什麼,讓你出個價,有這麼難嗎?」
鬱容回神,嘴角慢慢溢出一絲笑。
「說罷!多少錢本少爺都出得起。」
少年大夫搖頭不語。
「你這什麼意思?」
鬱容微微一笑:「沒什麼意思,匡少爺找錯了人。」
「你……」
少年大夫轉開了目光,低頭收拾著桌上的物件。
「鬱容!」
鬱容抬頭看了對方一眼,語氣淡然:「寒舍破陋,鬱某又忙不開身,不宜招待匡少爺。」
匡秀睜大眼。
被瞪的少年大夫麵色不改,神態自如地伸出一隻手:「匡少爺,請。」
直接送客。
匡秀被氣得呀,嘴唇抖動了半晌,終究又是一聲「哼」,轉頭疾步離開了義莊。
匡秀沒走一會兒,林三哥又回了義莊,麵露關切:「沒事吧,小鬱大夫?」
鬱容搖頭,嘴上問:「那位匡少爺是匡萬春堂的東家吧?就是他想要見我?」
林三哥語帶無奈:「哪是啊,之前找我的一直是藥局的掌櫃。沒聽說過匡小少爺管事,今天他突然過來找人,我還覺得奇怪呢。」
少年大夫若有所思:「是這樣嗎……」遂是語氣一轉,「我好像得罪他了。」
盡管之前說好了,盡量不要與匡萬春堂交惡,但在有些時候、有些事,絕不能容讓。
林三哥驚道:「怎麼回事?」
「他問我要一個很珍貴的東西,」鬱容輕描淡寫道,「我拒絕了。」
林三哥瞬間鬆了口氣:「還好還好。」
「沒事?」
「既是匡小少爺的過失,沒什麼好擔心的。匡家主事人又不是他。」
「哦?」
「匡大東家是個講道理的人,如果是他家人的錯,他從不會遷怒別人,小鬱大夫你不用擔心。」
鬱容點頭表示了解,沒有什麼擔心不擔心的。即使那位匡家的當家不講理,也沒什麼好怕的……匡萬春堂再厲害,還遠不到能一手遮天的程度。
何況,他有一位超級厲害的朋友……狐假虎威什麼的,萬不得已之時,完全可以借一把勢。
話說回來……
那一天聶昕之其實不是在跟他「開玩笑」吧,想一想剛才的遭遇,感覺好像是……
一種提醒。
大約是,怕他年幼無知,被人糊弄著「轉手」保薦書?
逆鶬衛那麼厲害,定會查到他頭上,屆時,罰錢不算,還得挨三十個板子……真真受罪。
鬱容有些想笑:沒想到門神看著挺凶的,心思倒是挺細的,還十分體貼人!
不過……
沒想到真有人這麼蠢,花大價錢買什麼保薦書。
鬱容也是後來知道,這保薦書難得歸難得,但也沒那麼厲害……不過是進太醫署的敲門磚,進去了可不代表立馬就成了「醫官」,一開始也就是做做幫手、跑跑腿,對外勉強可說是「官醫」。
不知那養尊處優的匡萬春堂小少爺,腦子犯什麼抽,想買這麼一個「雞肋」的保薦書?有本事的,即使沒保薦書,隻要參加幾回考核,總能如願以償的。
想不通,鬱容就不想了。
明天新房完工,又有一堆的雜事要忙。
不成想,第二天一大早,匡萬春堂又來人了。
來了兩個人。其中一位就是想買保薦書的匡秀,而另一位……
溫文儒雅的青年,笑得如沐春風,一見到少年大夫,當即拱手行了個大禮:「在下匡萬春堂匡英,冒昧打擾,是為舍弟的莽撞之舉,特地來向小鬱大夫道歉的。」
鬱容神色莫名,不合時宜地走了一下神:
話說,什麼時候,「小」鬱大夫的名頭已經傳到雁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