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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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容嚴重懷疑昕之兄與梨花是「老熟人」。

算了。他不是跟朋友斤斤計較的人, 反正已經習慣了這男人的神出鬼沒。不過……

「剛剛保安郎大人來了,」進了屋, 鬱容邊拍著身上的雪屑, 邊跟男人搭話,「你有看到他嗎?」

聶昕之輕聲應著,也不知到底是肯定或者否定的意思, 舉手拂過少年大夫的眉眼。

溫熱的觸感,自眼角一劃而過。

鬱容下意識地眨了眨眼。

「雪。」

男人解釋了這一聲。

「謝了,」鬱容沒太在意對方貿然的舉動,心不在焉地道了個謝,思緒還在已經離開的人身上, 「那你聽到保安郎大人的話了嗎?」

「甚麼?」

看來這人也是剛到?

鬱容暗想著,嘴上說明:「他讓我轉交一樣東西給你, 」頓了頓, 解釋道,「說是令堂的遺物,我沒答……」應,因為覺得不太合適。

話語卡在喉嚨一時吐不出來。

氣氛莫名凝滯, 屋內的溫度瞬間降了一大截,好似比風大雪大的屋外還要凍人三分。

聶昕之仍是一貫的麵無表情, 沒有表露出諸如生氣、惱怒等情緒, 平平靜靜的……

卻莫名,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鬱容敏銳地察覺到異常,心神一緊, 迅速回想了一遍自己適才的話語——好像,沒有說到任何不合時宜的……等等,莫不是,「令堂的遺物」這幾個字踩中了對方的「雷點」了?

「我明白了。」

少刻,男人出聲打破了沉寂。

鬱容一口氣提在嗓子眼,心情絲毫沒有放鬆,倒不是畏懼什麼:昕之兄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此刻明顯的異常,必是他犯到了忌諱……盡管不知者不怪,卻是歉意難免。

便尋個藉口,想避一避這尷尬的場麵。

「我去煮茶湯,昕之兄你且隨意……」

「不必。」聶昕之恢復如常,「隨我來。」

鬱容不知他要做什麼,沒多想便跟了上去,穿堂來到屋後簷廊。

「這是……」

鬱容驚訝極了:「虎皮?」看樣子好像是剝下來沒多久?

聶昕之頷首。

鬱容默了,對這男人三不五時送點東西的行為,已然十分習慣了,隻是這一回……

想象一下老虎被剝皮的場麵,頓時心生排斥。

像是察覺到他的心情,聶昕之淡聲說明:「鳧山虎成群,嘗有百人葬身虎口。」

鬱容怔了怔,霎時意識到,這裡不是現代,虎類尚不是一度瀕臨滅絕的保護性動物。在天朝古代,甚至近代,確實一度虎患成災,為此湧現出一批又一批的打虎英雄。他對旻朝的情況不太了解,想是差不了多少?

「……多謝了,」心知拒絕無用,少年大夫便乾脆接受了對方的好意——盡管這好意著實讓他有些心理障礙——轉而問,「這隻老虎是你打的?」

聶昕之沒作聲。

未否認便是承認了。

鬱容笑嘆:「好厲害啊,昕之兄。」

心裡忽是一動,不由得暗自慶幸:還好還好,這人送的是剝好的皮毛,萬一直接送上整隻老虎屍體……心理障礙可就直接變成心理陰影了,雖然說,老虎身上有很多可以入藥的部位。

仿佛有心靈感應一般,聶昕之忽又開口:「鳧山路途遙遠,肉骨易腐敗,運送不便。」語氣認真,表示,「下一回再送全身。」

「不、不用了。」

鬱容連忙推拒,老虎什麼的,便是死的,仍是特別凶殘的感覺。

聶昕沒再說什麼。

少年大夫咳了一聲,正要再開口,半張開的唇間忽被塞了一塊糖……不自覺地嚼了兩下,甜甜的,有些黏牙,挺像之前吃的餳,口感卻好上太多了。

鬱容略微張大眼,盯著男人的側臉看了一會兒——突兀地想到了,小孩子鬧脾氣,家長拿糖哄勸的場景——揮去莫名其妙的感覺,下一刻,出聲問:「昕之兄你洗手了沒?」

老是拿糖堵嘴什麼的,雖然他挺喜歡甜的,可一想到這人沒洗手,心裡頓時就不好了。

聶昕之半垂著眼,沉默地注視著少年大夫的眼睛。

四目相對。

片刻,鬱容忍不住移開了視線,待嘴裡的甜味漸漸淡去,便想著說些什麼。

卻聽男人沒頭沒尾地忽來了一句:「庚辰之冬,我遵循母親之意,曾服食過數枚甲子桃。」

鬱容呆了呆,少時,陡然反應過來「甲子桃」是什麼東西,大吃一驚:「甲子桃可是劇毒之物。」

甲子桃,夾竹桃,全株皆毒,從葉皮花,到果子、根莖,都含有極強的毒性。

這個人竟然吃了幾個夾竹桃的果實,如今還能好好地站在他跟前,當真是命硬到了極點!

下一刻想到對方說是他的母親讓他吃的……鬱容不由得頭皮發麻:他好像聽到了不得了的東西。昕之兄真是心大,隨隨便便說出了宮闈密辛,就不擔心他被滅口嗎?

想是這樣想,他還是心有不忍,不由自主地問出了聲:「令堂為什麼要……」陡地意識到這個問題不宜探究,忙又改口,「你那時豈不是危在旦夕?」

推算一下時間,庚辰年,這個男人應該隻有七歲?昭賢太子應該是在這一年薨逝的。

聶昕之輕描淡寫道:「官家發現得及時。」

官家是指當今聖上吧?

鬱容心知不該打聽太多,強自憋著滿心的好奇,避重就輕,轉移了話題的焦點:「所以,保安郎大人才說他於心有愧?」

「蘇重璧?」聶昕之微搖頭,「他不知此事。」

誒?

「他與聶暄有些齟齬。」

男人三兩句講述了前因後果。總結起來就是現代網絡上經久不衰的那個問題——兩個至親同時落水先救誰——彼時情況復雜又緊急,蘇琅第一時間救下的是離他近的胞弟。聶暄差點被淹死,救上來後,本就身體不好的人臥病在床小半年。

原來如此……

鬱容有點囧。蘇琅之前那樣子感覺太曖昧了,還以為發生了什麼狗血的事。

落水這件事,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也不算做錯吧……至少從聶昕之的口口勿裡,聽不出任何負麵的情緒。

「蘇重璧本性尚可謂清正。」聶昕之說話時不帶任何感情色彩,「蘇氏卻是放辟邪侈,擅權專事,植黨營私,僭妄日甚。」

鬱容了悟,旋即感到「壓力山大」。

有些事,應該算機密吧,他真真的不!

男人凝視著糾結中的少年大夫:「無論蘇重璧其人如何,不宜私交過密。」

鬱容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感情說這一通,就是警告——不對,應該叫「叮囑」——他不要跟蘇家的人有牽扯。也是,「擅權植黨」的罪名一旦落實,極可能牽連到九族甚至更多。

「昕之兄你想多了。」他有些無語,「我與保安郎大人根本談不上『私交』。」

嚴格意義上說,他在這個世界隻有眼前這男人唯一一個朋友。便是林三哥,不過是各取所需、能夠信任的生意夥伴。

「甚好。」

鬱容:「……」

算了。高人的事,跟他一介平頭百姓又有何乾。

「這虎皮是不是隻晾曬了還沒熟製?」生硬地拉回了奇奇怪怪的話題。

聶昕之頷首:「尚未趕得及。」

「那可得趕緊處理了……這裡頭還有殘肉吧,久了怕會腐爛。」

說著,鬱容仔細檢查起皮毛。

剝皮的人技術嫻熟,整張皮沒明顯破損,相當完整。虎皮十分之大,可以想見老虎活的時候有多威猛霸氣了。

虎皮不僅夠大,還又硬又厚,一個人處理起來不太方便。

聶昕之打起了下手,幫忙除去皮毛上的雜垢……還挺能乾的,這逆鶬郎衛從上到下,似乎皆是多才多能之輩。

鬱容一邊想事,一邊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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