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1 / 2)
官兵是真官兵, 不是尋常百姓口喚「官兵」實則多為衙役,甚至不過是典吏手下的幫漢。
武弁甲胄, 攜械帶刀, 黑壓壓的好幾十人,由著一名七品校尉領頭,行動之時井然有序。
因著聶昕之的緣故, 與不少逆鶬郎衛有些交情的鬱容,乍然看到這些官兵,見其令行禁止、紀律嚴明的樣子,不由感到些許親切……轉而,想到謝東官的話, 心裡不由生出疑慮。
疑慮沒多久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是更深的疑惑。
校尉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直說:「跟我們走。」
態度平平淡淡的, 談不上和氣可親, 但也沒有抖什麼威風,表現得盛氣淩人的。
鬱容有些猶豫,問道:「去哪裡?」
校尉毫不客氣地回:「無可奉告。」
鬱容默了默,一時無法分辨現在是什麼情況, 便沒再多嘴,被幾名官兵「護送」回了小客店, 或者說是出村子——小客店所處的方位, 正是在村外驛路旁。
鬱容二人跟著五六名官兵往小客店走去,校尉則領著剩餘的幾十號人手,直朝村子急速前行。
便下意識地往那邊看去。
一個小兵見了, 嗬斥道:「看什麼,走快點。」
鬱容回過頭,默默地加快了腳步。
沒多久,他和謝東官被「送」到了小客店門前,看到了周昉禎與阿難,掌櫃的與其染病的兒子卻是不見人影。
小客店前後,包括驛路兩側,是烏泱泱一水的整整截截的軍士。
氣氛肅嚴,陣勢浩大。
鬱容見了一愣,越發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正這時,小客店忽而起了陣陣濃煙,蹭地一下,火勢如舌,瞬間燃著了屋頂上的茅草。
「這是……」鬱容低聲詢問,「怎麼回事?」
官兵們將鬱容二人趕到與周昉禎一塊後,四方守著人,不再理會他們。
周昉禎麵色略顯蒼白:「他們把掌櫃他們殺了,然後放了這把火。」
鬱容聞言臉色驟變,沒想到謝東官並沒有虛誇:「……為什麼?」
周昉禎勉強維持鎮靜:「說是染了疫病,必死無疑,為了不讓傳給了更多的人,所以就地處決,火燒這房子也是消除毒源。」
鬱容是少有地氣急:「荒謬。掌櫃的病情我已經穩住了……」
不等他說完,周昉禎截斷了話語,道:「我說了,他們不信,直接把我趕出來了。」
鬱容不經意地蹙起眉頭,盯著起火的小客店:「這群官兵到底要做什麼?」
著實……太膽大妄為了!
關鍵是,如果對感染了霍亂的病人,皆是殺了了事,怕不是真要引起民亂了吧?
周昉禎搖頭,麵色難看:「不清楚。而且……」語氣頓了頓,壓低了嗓音,「咱們怕也危險了。」
鬱容不由得怔忡,實在想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一步。
便在這時,另一邊傳來鬧哄哄的躁動聲。
幾人循聲轉頭,隻見,村上二三十戶人家,無論男女老幼,約莫百幾十人,被之前那位校尉領著的軍士們,往這邊驅趕。
鬱容眼力好,這一眼就認出好些個麵熟的村民,皆是剛剛他看過診的,有不少患嘔瀉之證的。
——因著發病時間短,尚且不能完全確定是不是霍亂,隻能經辯證,根據寒熱征象,先行用解寒證或熱證的藥物穩定病情,得留心觀察後續。
為了以防萬一,聶昕之連夜進行了安排,經由當地的裡長組織,對疑似病人進行了隔離。
現在……
鬱容狠狠地皺起眉:「太亂來了。」
盡管那些疑似病人不一定全是霍亂感染者,但毋庸置疑的是,照目前態勢,幾乎可以確定當中是有真正感染者的。
就算霍亂弧菌主要通過水與食物傳播,可這樣將人群集中在一起的行為,通過與感染者的生活接觸,也有相當大的可能出現小範圍續發性感染的情況。
忍不住就想往那邊走去。
不想,鬱容剛邁出一步,便是「鏘」地一聲,守在旁邊的兩名小兵,一左一右抽出了佩刀,金戈交錯,擋著了他的去路。
刀鋒近在眼前,散發著森然的寒芒。
鬱容平復著心跳,少時,溫聲說道:「我是大夫,那邊……」
「退後!」小兵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語。
鬱容默了,遂感覺到衣服被人悄悄拽了拽,便順著力道,往後退了一步。
待小兵們收回刀,周昉禎悄聲開了口:「感覺很不妙。」
鬱容沒應聲。情況明顯不妙,哪裡用得著感覺。
周昉禎繼續低語:「話說,你那哥哥不是逆鶬衛嗎,沒留個什麼信物……」
鬱容驟然想到了什麼,借著袖子掩飾,拿出一塊魚契,對小兵說:「我乃聖人欽賜的九品……」略是遲疑,仍舊說出了有些羞恥的稱號,「『妙手成安郎』,還請通融,想拜見一下那位校尉大人。」
原本漠視鬱容一行人的小兵,見到暗褐色的魚契,神色陡地變了,沒再說什麼,微微低頭,抱了個拳,轉身去找領頭的校尉去了。
「……妙手成安郎?」周昉禎小聲道,「你居然是醫官?真的假的?」
鬱容對他的說法有些無語,誰還敢冒充官員……突兀地想起自己遇到過的假郎衛,默默地收回腹誹之言。
「虛銜而已。」
周昉禎有些疑慮:「不是五品才有魚契嗎?」
鬱容解釋道:「禦筆親封。」
怎麼說呢,九品是最小的官,何況還是隻拿薪酬、沒有權的虛銜。不過他這個成安郎,與普通的九品官又不一樣,按照聶昕之的說法,因為是聖人禦封的,特賜了魚契,所以一般的低品級小官,多少得顧忌一下,起碼在麵上,會保持著客客氣氣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