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江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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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先不懂,後來慢慢理解,其實大人是需要些獨處時刻的。

江南很好,一年四季都算不上冷,他爹說他餘生都不能在冷的地方待,最好也不要習武。

前一條是身子骨不允許,後一條是老父親的用心良苦。

那時候醫館的生意不算忙,竹子也還沒長高,他爹經常搬來兩隻小板凳在日頭底下跟他說江湖,與說書人口中大氣磅礴的江湖不同,他爹說:「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舊仇未消新仇又起,恩怨是非永難清了,江湖不是俠肝義膽的英雄夢,江湖是一個輪回,隻要處在那輪回裡,不管開頭是哭是笑,英雄蓋世還是邪魔歪道,結果都是苦的。」

最後,而立之年的李大夫對還沒灶台高的小李穠說:「而這人間五味,最不該吃的就是苦。」

帶著潮意的春風吹散了八年光陰,夕陽西下,天際染上了一層玫瑰紅。

牆根一黑一白兩匹馬最終被江芷定名為「包子」「餃子」,估計是察覺到明日黑包子就要走,白餃子今天分外沒精神,最喜歡的蘋果都不吃了,撂蹄子一趴裝死一整天。

李穠趁他那「視竹如命」的爹不在家摘了一簸箕新鮮竹葉端到傲嬌的白餃子麵前,活像哄小孩吃飯:「不吃不行的,馬餓壞了也會得胃病。」

白餃子把頭一歪,哼唧一聲絲毫不領情。

李穠心說:「還真是誰牽來的隨誰,這一瞬間我怎麼覺得它那麼像江芷呢?」

憶及此處,他不覺心軟三分,伸手扌莫了扌莫馬頭道:「其實,留在這也挺好的,生活可能沒那麼精彩,但勝在安穩,你不用擔心風吹雨淋,也不用擔心受凍挨餓,隻是看到的風景少些罷了……」

他的聲音不知不覺低下去,說道後麵,居然一個字都發不出來了。

天上忽有一陣雁鳴掠過,白衣墨發的少年抬頭看天,目睹成群的鴻雁飛往五湖四海,眼中有欽羨,更多的是落寞。

「嘎吱」一聲門開,李穠低頭,正好望見自己醉醺醺的爹開門進來,懷裡抱著個足有三尺長的木盒子,也不知裡麵裝的什麼。

李決明這人喝醉與別人不同,不犯困也不罵街,最多的是發呆,若非步伐踉蹌眼神渙散,與平常時候別無差異,甚至張口還能跟你來段《黃帝內經》。

「來,給你的,打開看看。」李決明扔芋頭似的把長盒子往兒子懷裡一扔,笑眯眯的樣子活似剛趕完集回來。

李穠接過來時上身猛地下墜一下,他沒料到這東西還挺有分量,他不解的望了眼葫蘆裡賣藥的爹,伸手便將盒子掀開,看清裡麵東西是什麼的一瞬他頭皮猛地炸開!

劍,一把三尺長劍,劍柄漆黑鑲銀,劍鞘呈青銅,上麵細細雕刻了繁瑣的花草樹木,栩栩如生美不勝收,正應了他名中的「穠」字。

「喜歡嗎?」李決明踉蹌著湊上去,如數家珍道,「這上麵的花紋都是爹自己給你刻上去的,竹子代表高風亮節,梅花代表清塵脫俗,蘭花……蘭花爹說不出個道道來,但它為花中君子,寓意總是好的,還有其他這些——」

誰不知道簡單即大雅,李老爹簡單了半輩子,最終還是決定把「雅」留給別人去吧,他就是想要自己的孩子旺盛生長,所以給李穠取了「穠」字,所以不厭其煩把所有寓意美好的草木都刻在了孩子的劍鞘上。

「您這是……」李穠眼神發顫,聲音都有些急促,「這是什麼意思?」

李決明搓了搓臉,嘀咕了聲「臭小子」,繼而笑道:「你這半月天天晚上跑出去跟芷丫頭練劍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當你爹是死的啊。」

知子莫若父,李穠雖情緒內斂,但並不是沒有情緒,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停頓,李決明就能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能看出來他縱馬的快樂,與江芷練劍的恣意,聽到江芷離開的難過,以及望向天空的落寞。

就是因為這樣,身為父親的他才不能視而不見。

從看見手中這把劍起,李穠的心神便沉浸在巨大的震顫中,等聽完李決明說的話,他更是已經半個字都說不出,隻剩眼圈通紅怔住,眼皮一眨不眨。

當父母的都想讓別人的孩子出人頭地,自己的孩子平安是福,可真等到孩子展開羽翼仰望天空的那天,父母又怎麼能做到斬去孩子雙翼?

雙鬢微白的李大夫拍了拍兒子的肩頭,溫和道:「你心中有天地,我又怎能困你於溝渠。」

「阿穠,去吧。」

亥時三刻,夜中燈下。

她歪了下腦袋,挑了個舒服的姿勢把頭枕在李穠肩頭,眼睛半瞌,聞著淡淡藥香好幾次差點睡過去,即便強撐起精神,思緒也不由自主渙散,嘴上更是沒個把門的,迷迷糊糊便道:「李穠,要不你跟我一塊兒走吧。」

李穠不假思索問:「去哪兒?」

於是在對方有一搭沒一搭的碎碎念中,他俯身蹲下道:「上來,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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