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1 / 2)
「怎麼說她母親也曾是我父親的繼室,看在她叫過我幾聲姐姐的份上,興她不仁,我不能不義。」
自然又贏得一片贊許聲。
薑蟬遍布血痕的手一頓,緩緩抬起頭,看到張明艷照眼的臉。
「真是可憐。喏,給你二兩銀子,買件厚衣穿吧。」趙霜霜發出一聲悲天憫人的嘆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霸占她家萬貫家財,臨了給二兩銀子,這就是趙家的「善」?
獄卒啐她一口,「沒良心的白眼狼,趙家心善,撤訴了,算你撿了條命。」
我沒放火,是趙家誣陷我!
即便有人信,有誰肯為一個孤女得罪剛升了尚書的趙華?
薑蟬閉了閉眼睛,掙紮著想站起來。
趙家害死我娘,他們不是好人!
這話在大堂上說了無數遍,可趙家有人證、物證,再加上繼父趙華的「慈父」形象深入人心,根本沒人相信她。
後背一條條鞭痕立刻滲出血來,薑蟬倒吸口氣,疼得幾欲昏過去。
一雙鑲著珍珠的麂皮小靴停在她麵前,接著,一塊碎銀子砸在她身上。
怎能不恨?薑蟬死死盯著她,憤恨中夾雜著不甘,不甘卻又無助,聲音都在滲著血:「你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的是你呀。」趙霜霜無辜一笑,「路都是你們自己選的,不過低賤的商戶,也想做官太太官小姐,照照鏡子,配嗎?」
薑蟬揚起手,然而還沒碰到趙霜霜的臉,就被人死死摁在地上。
「妹妹還是沒學會,官家小姐怎能動手打人?」趙霜霜溫和地笑著,一如從前,不厭其煩指點她。
不知誰在背後踹了一腳,力道很大,薑蟬一口血盡數噴在雪地上,斑斑點點,觸目驚心。
「你娘最愛的那套嵌寶金頭麵,我爹賞了石姨娘。」
「你娘給你攢的嫁妝,如今在我名下。我和蘇公子定親了,妹妹,你心心念念要嫁的人,是我的了。」
「恨嗎?」
「哦,忘了告訴你,趙氏族譜把你們除名了,你娘被移出趙氏祖墳,棺材扔在了亂墳崗。」
薑蟬瞳孔猛地一縮,瘋了似地掙紮起來。
「放開她。」趙霜霜眼中是無限悲憐,「妹妹快去,今冬鬧飢荒,城外聚集了好多流民,去晚了,或許他們會把棺材劈了當柴燒。」
薑蟬什麼也顧不得了,跌跌撞撞往城外跑,細碎的浮雪被風卷著,塵土似地在腳下飄盪。
跌倒了,再爬起來,說不清摔了多少跟頭後,她沒力氣了,隻能手扣著雪地慢慢挪動。
有人從旁經過,不說憐憫,反而狠狠吐了口唾沫,「不孝順的畜生,大逆不道,要遭天譴的!」
「養隻狗還知道看家護院,她連狗都不如。」
「趙家養她一場,她還想搶人家的財產,沒見過這麼惡毒的人,還有臉活著?」
他們不知道,也不關心事情真相,隻用謾罵肆意發泄他們的情緒。
淚水混著血水流下,不為自己,為了母親。
母親身上有好聞的百合香,眉尾畫得細細的,溫柔地垂下,眼中永遠是平和的笑意。
她優雅了一輩子的母親,不能受到那樣的屈辱。
可她爬不動了,隻覺得冷,寒徹骨髓的冷,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心悸和口渴彌漫上來,她覺得自己快死了。
有風拂過她的臉頰,很暖,很輕。
「怎麼會這樣……」男子的聲音在抖,手也在抖。
薑蟬艱難地睜開眼睛,暮色中他的麵孔模糊不辨,唯有頭上的明黃額帶分外清晰。
「誰?」
「是我,衛堯臣。」似是怕她不記得,他緊接著說,「你親手買下的小馬奴,專門餵你的小馬青龍。」
薑蟬果然記不得了,但還有人在意她,這點暖意讓薑蟬積聚起最後的氣力,向他伸出手。
「求,求你……把我和我娘,葬在一起。」
手被他握住,他說了聲好,後麵再說了些什麼,薑蟬已經聽不到了。
周遭的聲音逐漸遠去,天好黑,恍惚中,她看見母親一身大紅嫁衣,歡歡喜喜奔向趙家的花轎。
「娘,娘,不要去!」
手抓了個空,母親越走越快,眼看就要消失在漫天飄舞的紅綢紅布中。
薑蟬心急如焚,「趙華不愛您,他圖的是錢,我們都被他騙了!他用薑家的錢添補虧空,他拿您的銀子在外頭養女人,他會逼得我們走投無路!」
趙華在笑,趙霜霜在笑,老夫人也在笑,臉上的笑容把五官都擠歪了。
他們摁住母親的手腳,用枕頭壓住母親的頭。
娘!
像有誰推了她一把似的,薑蟬猛然從高空墜落,大汗淋漓驚醒。
眼睛被一片白亮的光刺得眯起來,片刻的適應之後,她方看清那片光來自窗外的積雪。
難不成她被救活了?
薑蟬一怔,想起身,卻發現一雙手白白嫩嫩的,沒有凍瘡,更沒有傷痕。
窗前擺著一麵水晶玻璃小鏡,記得到趙家沒多久,這麵鏡子就被趙霜霜要了去,怎麼又回來了?